“醒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傳來。
藜央一驚,卻立刻便冷靜下來。這個聲音她記得,上一次她醒著的時候,他問她:你是誰。
藜央掙扎著坐了起來,抬頭看著沙發(fā)上架腿而坐的高大俊朗的男人,啟唇問:“你是誰?”
封炑顯然沒想到藜央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問他是誰。
他記得上次見面,他問她是誰,如今倒是反過來了。
而距離上次他來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藜央也整整睡了三天。據(jù)醫(yī)生說,中途再未醒過。可如今他進(jìn)門不過幾分鐘,她就醒了。
這可真是......
封炑有些啼笑皆非,他回道:“封炑,我是封炑。”
“封炑......”藜央輕聲咀嚼著這個名字,細(xì)細(xì)打量著他。
那一瞬間,聽著他的名字從她的口中念出,封炑突然胸口一熱,而后密密麻麻的溫?zé)岣袀鞅槿恚D時驅(qū)散了這些時日那灼熱刺痛感所帶來的壓迫與沉重。可此刻身體的舒適并沒有讓他心情愉悅,他反而皺了皺眉,不知這種詭異的變化和聯(lián)系到底因何而起。
他實在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看了看藜央,淡道:“你的傷,好了嗎?”
藜央這一次倒是沒有掀開衣服了,只是伸手進(jìn)去摸了摸,然后道:“好了?!?p> 即便封炑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但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仍是大吃一驚。
他起身走到藜央床前:“我看看?!?p> 藜央一愣,上次他不是還不看么......
封炑看著她瓷白的面龐上露出一絲困惑,難得的有些無措。但他必須確認(rèn)一些事情,只好又道:“給我看看?!?p> 語氣里卻帶了些連他也沒察覺到的勸哄。
藜央順從地“哦”了一聲,然后微微撩開了上衣下擺。
這樣聽話......封炑對她這毫無防備之心簡直無從下手。而當(dāng)那嬌嫩潔白的肌膚落入他眼中時,他卻再無法思考別的事情了。
凝白如霜,吹彈可破,一絲傷疤也無!
上次看時還猙獰可怖的痂已全然消失了,干凈的好像那里從來沒有受過傷。
封炑怔怔地看著她,可落在藜央眼中卻讓她格外倉皇,那眼神太炙熱了,燒得她耳根子都紅了。
封炑這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不自在地偏過了頭。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封炑不由得感慨這鈴聲響的實在及時,他拿出手機(jī)一看,是封鐸打來的。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闭f罷,他走向一旁的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
“喂?!?p> 留下藜央滿臉困惑地看著封炑對著透明的窗戶一個人自說自語,他在跟誰說話呢?
這房間里不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嗎?
他手里拿的那個方方正正的東西又是什么?
為什么要貼著耳朵?
她索性下床,走到了他的身旁。這才聽到好像那東西里傳來什么聲音:“警察......沒查到......指紋、血型、面貌......都沒有......”
在說些什么呢?
她一句都聽不懂。
封炑結(jié)束這通電話后,扭頭便看到藜央微微踮著腳,腦袋往他這邊探著,豎著耳朵聽他講電話。而看到他轉(zhuǎn)過頭,又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得立刻退了回去,還欲蓋彌彰地轉(zhuǎn)過視線不再看他。
封炑有些好笑。
“下來做什么,傷都好了?”可問完他就后悔了,剛才又不是沒看到,這是個什么蠢問題。
藜央?yún)s很快看了她一眼,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了,”然后又按了按肩膀和肋骨等其他地方,“其他的也都好了?!?p> 封炑這才意識到,被車子撞了肯定不會只有一處創(chuàng)傷,腹部那個應(yīng)該是最重的。
“還覺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嗎?”
藜央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乖巧的簡直不像話。
封炑撇開眼,道:“再讓醫(yī)生檢查一下,如果沒有什么問題就出院吧?!?p> “出院?”藜央有些莫名。
“嗯,傷好了不就出院了?”封炑反問,目光帶了些深邃。
可藜央還是愣愣地看著他,一雙杏眼忽閃忽閃,裝滿了疑問與不解。
封炑難得耐心道:“醫(yī)院是給病人住的,你已經(jīng)好了,自然要出院的。”
藜央敏銳地捕捉到關(guān)鍵:“就是說,我要離開這里......”
封炑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是......離開這里,我去哪里......”藜央低著頭喃喃,聲音里滿是無所適從的無措與張皇。
聽得封炑的胸口又開始隱隱灼燒,不再溫暖,而是刺痛。他使勁按了按心口,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你......能不能......”藜央猛地抬頭看他,卻在看見到他蹙起的眉頭時嚇得止住了話頭。
封炑只覺得胸口更痛了,他做了個深呼吸,調(diào)整好臉色,道:“你要說什么?”
藜央嘴角翕翕,卻沒再說話。
她想問,你能不能帶我走。
可剛才沒能問出口,現(xiàn)在她更說不出口了。
他們非親非故,他為何要帶她走?
更何況,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他。
可是她除了他,再也沒有認(rèn)識的人了。
一時間,藜央只覺天大地大,竟無她的容身之處。
封炑看著眼前垂首看不清神色的藜央,頭一次心生悔意。他原本就是要來告知她,讓她傷好后住進(jìn)封宅的。他又何須這樣拐彎抹角,又何須讓她如此惶恐不安。
或許,原本他也在猶疑不定?
不,他說過,他從來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她傷好了,他便再沒有往后延的理由。
封鐸剛剛告訴他,警方加班加點(diǎn)查了整整三日,無論是指紋、血型等各種身份信息,全都查不到相匹配的。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亦讓他沒有了回頭的余地。
眼前的女子不知來歷,在這個世界上無一人相識,除了他恐怕再也沒有認(rèn)識的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照看她?
在封家,她會過的很好,他有這個能力會讓她過的很好。
這樣想,封炑便不再猶豫,沉聲道:“去封家吧?!?p> 藜央訝異:“封家?”
“去封家,去我家?!狈鉃延值?。
“去你家?”藜央神色復(fù)雜,似不信,似歡喜,似懷疑。
封炑突然意識到,他把事情想的有些簡單了。如果藜央鐵了心不愿意跟他走,他似乎也不能強(qiáng)行把人綁走。他頓了頓,然后道:“對,去我家,你愿意嗎?奶奶很熱情,她很想見見你。程阿姨也很好,你有什么不會的都可以問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
“我愿意?!本驮诜鉃巡恢涝谟檬裁礃訌?fù)雜的心情喋喋不休地勸哄她的時候,他聽到藜央這樣道。
封炑的話戛然而止。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她卻并未避開,反而認(rèn)真地回視他,又一次認(rèn)真道:“我愿意。”
就在那一瞬間,像是積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突然被移開,胸口的灼熱一消而散,封炑頓覺輕松舒暢。身體是從未有過的自在與愜意,更甚從前。
那一刻,他也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他所有的變化都與眼前這個叫藜央的女子有著非比尋常的聯(lián)系。他想,這樣一個對他有著莫名影響的女人,他有什么理由不放在眼前親自看著?
封炑不再躑躅,他拉過藜央,道:“去做檢查。”
藜央怔怔地被他一路拉到了檢查中心,直到采血的護(hù)士割破了她的手指她才重新反應(yīng)過來,手心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余溫。
前一刻,她還在暗自苦惱該何去何從,可現(xiàn)在這個難題就這樣解決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似有所感應(yīng),她猛地一抬頭,果不其然看到他正立在病房外,隔著玻璃看著她,目光幽邃。
藜央似有些承受不住般低下頭,轉(zhuǎn)而看著護(hù)士手中的針管慢慢集滿赤紅的血。
“好了小姐,可以出去了?!弊o(hù)士的聲音很溫柔,稍稍撫平了些許她慌亂的心跳。
她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出了房間。卻一出門便被封炑抓住了手,心跳頓時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