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篇電競文的失利（五）

　　唐煥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來了幾個字：“其實我知道我以前吹云斐任不太好……”

　　宋清澍抬頭巴眨著眼睛看著她，整個表情看起來要多純良有多純良：“嗯，的確是挺不好的。”

　　唐煥聽到這句話整個五官都快扭到一起了，嘴巴張張合合半天，跟個吐泡泡的魚似的，最后才長長嘆了口氣：“你打得好，我就夸你，你打得不好，我就夸對方?！?p>　　整句話說得是干巴巴而且還有一種欲拒還迎的寫作威脅實際上讀作撒嬌的感覺在里面。

　　宋清澍抬眼輕飄飄看了一眼唐煥，唐煥臉上不動神色，腦海里早就放出了絢爛的煙花：“我覺得不行，是不是你們系統(tǒng)給我下指示了，怎么我罵云斐任的時候罵得絲滑順暢，到了這種想罵宋清澍的場合就說不出口了?！?p>　　小七心說那你倒是冷靜想想這個問題啊，整個腦海里現(xiàn)在跟吹著十級穿堂風(fēng)一樣激烈，還冷，你拿這種激動的情緒告訴我說你想罵宋清澍？

　　但是嘴上還是不動聲色回答了一句：“沒事兒啊沒事兒，你冷靜下來就行了。”

　　唐煥于是在腦海里做著腹式呼吸。

　　“那我好好打比賽，”宋清澍笑起來，半闔上眼睛，“你夸夸我吧?！?p>　　唐煥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總有這么一個人明明什么都能做到，但是在她的面前總是一臉軟糯可欺的樣子，愿意被她摸頭親近。

　　嘴里突然就失了味道，唐煥本來想叫上面前這個人一聲，卻又失去了言語，只是心里突然安靜了許多。

　　小七感受到腦海里沒有那么大的波動了，開始自查是不是系統(tǒng)有bug，明明為了任務(wù)順利地完成，小七小心翼翼地把唐煥對上輩子宋清澍的那些表面平靜實際上洶涌澎湃的愛意全都收納在了最深處的數(shù)據(jù)庫里，如果不是特意調(diào)動的話，唐煥這輩子應(yīng)該對宋清澍沒有那么深的感情才對。

　　小七猶豫起來，卻又發(fā)現(xiàn)在這個猶豫之中它好像感受到了一點點人類情感的味道。

　　什么時候跟0333分享一下好了。

　　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有這種經(jīng)歷。

　　“宋清澍，”唐煥還是低低叫了宋清澍一聲，“你今天打得真的好，好到我都想去質(zhì)問你們的教練為什么要讓你一直坐冷板凳，為什么要讓你當(dāng)自由位工具人了，你明明可以擔(dān)綱整個隊伍的核心，你做得到的。”

　　宋清澍抿著嘴微笑不回答，有的問題，明明前天還在宿舍里關(guān)著門，自己跟自己發(fā)脾氣，可是今天卻覺得好像一切都不是什么大問題了。

　　面前這個人，肯定我了。

　　點好的菜被店員陸陸續(xù)續(xù)送了上來，除了兩個人中間的大鍋以外，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手邊都擺了不少東西。

　　明明是第一次相遇，可是就跟認(rèn)識了很久一般，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有著相似的口味，跟個熟年朋友似的談天說地加吃飯。

　　約飯可是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里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畢竟如果兩個人口味都不一樣，根本約不起來飯，而食物，則是交流感情最好的媒介之一。

　　“好了不說這么多啦，”宋清澍拆開消毒餐具，依次擺在面前，“先吃飯吧，吃了飯我送你回家?！?p>　　唐煥這桌子人才開始吃飯的時候，李康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準(zhǔn)備離開了，走之前李康還是沒有忍得住過來看唐煥和宋清澍兩個人迷之和諧的吃飯磁場。

　　“說起來，PRT有幾個人要參加世界賽選拔?。俊崩羁堤峙牧伺乃吻邃赃叺淖雷?，示意了宋清澍一下，“我聽說這次國內(nèi)聯(lián)賽要參加選拔的人挺多的？”

　　“是啊，雖然世界杯看起來挺像個娛樂賽，”宋清澍苦笑一聲，“但是很多人為了通過這個展示機會進(jìn)入聯(lián)賽系統(tǒng)，還是很拼的……PTR的話全員都會參加初選?！?p>　　唐煥其實對內(nèi)幕不熟，而之前的劇本大多是寫她和云斐任的感情糾葛，對于競技方面的描寫就更少了，只是后面在中轉(zhuǎn)站補課的時候看了不少比賽視頻，才慢慢有點感覺。

　　“這樣啊，其實PTR今天比賽我覺得你跟康珉都能直接參加首發(fā)選拔賽了。”李康點點頭，對著兩個人示意一下，就帶著同伴離開了。

　　宋清澍倒是沒有接這句話，只是扭過頭看著唐煥：“你覺得我能進(jìn)入國家隊嗎？”

　　唐煥頭都不抬，自己吃自己的：“你如果要想加入國家隊的話，你就能進(jìn)入國家隊。”

　　宋清澍笑了，沒什么聲音，但是臉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春風(fēng)滿面。

　　唐煥沒多說，繼續(xù)自己吃自己的。

　　云斐任回到訓(xùn)練基地的時候沒有吃飯，直接回到宿舍，把設(shè)備和背包一股腦扔到地上，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四肢展開，看起來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隊友看著云斐任的表情不好看，本來打算敲門的，后面還是放下了手，只是對著門里說了一句：“你記得出來吃飯。”

　　云斐任應(yīng)下，但是一點都沒有動。

　　他沒有向周圍人撒氣的習(xí)慣，可是周圍人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心里有多么的難受。

　　如果非要說的話，除了輸?shù)舨辉撦數(shù)谋荣愖屧旗橙斡悬c上頭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細(xì)枝末節(jié)——至少對于云斐任來說，除了輸?shù)舯荣?，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p>　　可是，云斐任可是半天也可是不出來一句話，他總覺得心里梗著些什么詞句。

　　職業(yè)選手被罵多了，就不怎么在要求營業(yè)的時間以外去看那些除了影響心態(tài)一點用都沒有的評論，可是云斐任不知道今天再想些什么，掏出手機，直接點開了社交軟件，還下意識地點進(jìn)了唐煥的首頁。

　　然后紅色的火鍋和宋清澍的笑容直接開幕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云斐任：我怎么看這個火鍋是綠的？

　　然后內(nèi)心里酸得不行的云斐任拉開評論區(qū)，繞過宋清澍自吹自擂的評價，寫下一句：“哇，我也想吃火鍋，但是我們基地最近不搞這些了[可憐]”

　　然后唐煥過了不到半分鐘就回了：“挺好的，職業(yè)選手還是應(yīng)該要像云選手這樣認(rèn)真執(zhí)行訓(xùn)練計劃，而不是像宋清澍這種自我放縱的。”

　　云斐任覺得自己手指冰涼，明明唐煥在夸他，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思索半天要回復(fù)個什么，但是卻沒有跟唐煥對話太多的習(xí)慣，斟酌了七八分鐘的詞句，最后還是沒有回復(fù)。

　　唐煥回復(fù)完了就把微博的特殊關(guān)注改了，畢竟吃個飯突然手機又震動又叮叮叮的，嚇得她一塊毛肚掉回鍋里，濺起來的油還差點把手燙了。

　　然后唐煥看見了在一群“啊啊啊啊啊是云哥”的評價里看見了宋清澍那條充滿自己小驕傲的評論——

　　“我竟然沒關(guān)注你？”唐煥撇嘴，然后點了個關(guān)注。

　　現(xiàn)在輪到宋清澍的手機又震動又叮叮叮的了。

　　宋清澍抽手及時也沒被燙，只是臉上一如既往笑得傻氣十足。

　　唐煥公事公辦的回復(fù)惹得一群粉絲有些情緒，下面開始紛紛哭鬧“是不是我的云糖被官方BE了”，唐煥心里苦，但是也只能給小七說。

　　小七沒說，但是也決定下次別給女主搞這么一個舔狗角色了，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唐煥抬頭看了一眼宋清澍，第一次有點為了劇情猶豫，醞釀了半天的臺詞，對著腦海里的小七：“以前的唐煥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云斐任啊……云斐任也很喜歡唐煥？”

　　小七嘴一撇，整個神情猙獰起來：“唐煥就是追星迷妹罷了，平時生活跟云斐任半個字不沾邊，你看看唐煥的微博，除了日常就是解說團(tuán)大家的日常，還有點啥，你再看看云斐任，微博一百條能夠一條都不跟唐煥沾邊，不就是有一個公眾人物吹捧他嗎，他還飄起來了，現(xiàn)在不吹了，他還委屈上了？”

　　唐煥感受著小七的猙獰，抬了抬眉毛，不置一詞。

　　小七的情緒從某種方面也是她情緒的反應(yīng)，即便是遲鈍如唐煥也知道，自己以前對宋清澍的感情不是這么淡淡的，應(yīng)該是小七動了點手腳。

　　可是能被抹過去的表面只是一些溢出的鮮明的感情，那些深入骨髓埋進(jìn)血管里的情感，又有誰能帶走呢。

　　正因為這個結(jié)界，即便是這個世界一開場想著好好走劇情，對云斐任這種過度自我感的抗拒和對宋清澍下意識的親近，唐煥雖然有著一點把自己撕裂的感覺，卻又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感情。

　　做了一次自我剖析，唐煥覺得還是要回去翻一翻現(xiàn)在的劇情和“唐煥”的記憶，在看看社交軟件什么的，好歹別讓人發(fā)現(xiàn)換芯子了。

　　唐煥想到這個又想捂額，其實知道并不存在“以前的唐煥”這個人，但是因為故事的存在，總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外來者。

　　要改，這個想法一定要改。

　　唐煥發(fā)了跟宋清澍吃飯的微博過后下面評論一片腥風(fēng)血雨，唐煥看了一下，開始感受到什么叫做公眾人物壓力大，畢竟有說好話的也有故意搞事的，也有惡意潑黑水的。

　　因為是公眾人物，因為是女性。

　　最開始看的時候還是覺得手腳冰涼，可是真正看完了反而覺得自己無堅不摧了。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么會感受不到跳動著的脈搏的難能可貴呢。

　　關(guān)掉微博，宋清澍的車也開到了跟前，唐煥接過宋清澍的手機，在導(dǎo)航地圖里輸入了自己家的定位。

　　“沒想到吃個飯出來天都黑了，”宋清澍開著暖風(fēng)想著話題，“今天我真的挺開心的?！?p>　　唐煥看著窗外半天，才低聲問道：“我無腦吹你，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不會，”宋清澍秒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如果有唐宋拉cp的話，我一定是粉頭。”

　　唐煥笑了出來，聲音不大，但是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回過頭眼神卻是三分埋怨七分撒嬌：“一天不想著好好打比賽，竟然想搞什么cp來吸粉，小伙子你這想法很危險??！好好打比賽，別想著搞飯圈那一套?！?p>　　宋清澍一秒認(rèn)慫：“是是是，您說得對?！?p>　　小七又嗅到了空氣里彌漫著的狗糧的味道。

　　然后看著被暖風(fēng)帶著飄飄然的唐煥點著頭一瞬不瞬地像是要睡著了。

　　0333也不見了。

　　心里腹誹一句，真就有這么困，敢在陌生男性的車上睡大覺的？還是覺得只要是宋清澍就放心了啊。

　　但是還是乖乖閉麥，蹲在唐煥腦海的角落里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