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這個時節(jié)是前一世里的秋冬季節(jié),要是在前世天氣該荒涼了,但是這是修真界,天空并未有何大變化,小變化微乎其微。尹清和弟弟尹池已經(jīng)在娘親床前守了五天了,娘親已經(jīng)昏迷五天了,自從上次娘親被判定活不了多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娘親堅持到了現(xiàn)在,只是經(jīng)常會像現(xiàn)在這樣時?;杳?,而且昏迷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每次昏迷尹清總會帶著弟弟尹池兩人守在娘親床邊,每次都如同現(xiàn)在除了自己和弟弟偶爾翻書頁的聲音,整個世界都是靜悄悄的。
當尹清再次發(fā)呆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時候,弟弟顫抖著,小心翼翼的一聲“娘親”傳來時,心里涌起一陣喜悅,抬頭便看到娘親慢慢的睜開眼睛。
水云枝睜開眼睛就看到兩小孩齊齊撲在床前,要哭不哭的委屈樣,本想伸手憐愛的摸摸孩子的頭,只是看到多處潰爛的手,還是停住了,自己掙扎著起來半躺著,看著自己兩個小小的孩子,想到他們也才五歲多,還這么小,自己就不能護著他們長大,也不能看著他們平安長大,心里很痛也好恨上天為什么讓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也好恨自己為什么這弱,落到了只能任人宰割這種地步,只是無論如何恨如何掙扎最后卻依然無可奈何,既然無可奈何,那就用命去抵抗吧,只是苦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這可是自己用命換來的孩子啊,還這么小,不知能不能平安長大???就算是長大了,沒有自己護著,他們面臨的萬一是地獄該如何是好?心里萬般苦恨,卻又讓人無力。
尹清看著娘親這次醒來不像以前溫柔的笑著安慰他們,而是怔怔的看著他們,心里有些預感,也更加慌亂了,顫顫的伸手摸摸娘親,心里卻是滿滿的無力感,娘親好似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才會如此早早的讓他們學習那么多東西,即使不理解也沒關(guān)系但一定要記住,娘親這是害怕他們以后沒人教,害怕他們被蒙蔽,這是為什么呢?
曾經(jīng)的娘親是很健康的,只是不知何時起就開始慢慢虛弱,娘親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意外,也沒有表現(xiàn)出憎恨任何一個人,娘親對待每一個人都是溫和的,溫柔的,好似這世上沒有什么是娘親不能包容的,也好似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引起娘親憤怒與憎恨的。
但是尹清自己心里明白,雖然看到的是這樣,但不相信娘親對任何事都能夠包容,只是不知道娘親遇到了什么事,竟然要用死亡才能解決,甚至要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甚至連陪他們姐弟兩長大的機會都不給娘親,有那么幾次,尹清都能感覺到娘親那種深深的無奈,不是對于注定要死亡的無奈,而是對于無法保護陪伴他們姐弟兩的無奈,每當這時,尹清都恨不得已經(jīng)長大,而且能有替娘親解決任何一切苦難的能力,但是這終究只是幻想,自己即使思想再怎么成熟,現(xiàn)在也只是一個五歲多的孩子,而且也不知道導致娘親這樣的原因。
水云枝不知自己女兒心里想的那么多,只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有些事情也該要交代好了,否則,下一次昏迷不一定還會有醒來的機會,而自己謀劃的整件事最關(guān)鍵的一步不容有錯,否則一切終將成萬骨枯,風一吹就什么都沒了。
“清兒,小池,如今娘親時日不多了,有些事情也該跟你們說清楚了”姐弟兩聽到娘親依然溫柔的聲音響起,但卻虛弱了很多,姐弟兩都未曾多話,只是鄭重的點點頭靜靜的看著娘親,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水云枝看著如此聰慧的兒女,心里更是悲痛萬分,眼眶溢滿淚水,卻還是低了下頭硬生生的逼回去,感覺自身破敗的身體,虛弱不堪,無奈長吁一嘆,還是強硬撐著自己把要說的話給說完
“清兒,小池,娘親只是中毒了,這毒是娘親自己下的,沒有解藥,所以你們不用去找誰報仇,”水云枝看著想要急忙開口的兩小孩兒,伸手壓了壓,表示制止了兩人的追問,
繼續(xù)道“至于你們想知道為什么,就在這個儲物袋里”說著就從自己床頭的暗格下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儲物袋,這儲物袋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個好看點的香囊,因此也騙過了好多想要搶劫的人,看著兩小孩疑惑的小臉,水云枝微微笑了笑繼續(xù)道
“這個雖然看起來是個香囊,但確實是儲物袋,內(nèi)里空間堪比高等儲物戒指,你們也知道如今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用的都是儲物袋,更高級的空間法寶儲物手鐲,儲物戒指,都是一些大家族才會有的,而娘親的這個儲物袋是你們外婆留給娘親的,雖是儲物袋,但也不是一般儲物戒指比得上的,而且因為它的外表,基本無人懷疑它的真實身份是儲物袋,這個香囊只有拿在手里用靈力探查之后才會被發(fā)現(xiàn)是儲物袋,即便是尋常查探也只會讓人以為只是個香囊,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將這個香囊留給你們,娘也不用擔心你們會被有心人注意到,而且香囊上面被娘親設(shè)了禁制,所以娘親就更不用擔心有人會將里面的東西占位己有,”
“這個就先由清兒保管著吧,等你們進入練氣一層后,就用你們兩人的血可以打開上面的禁制,而且也只有你們兩人的血才能打開,否則強行打開只會毀了儲物袋,并且里面的東西將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娘親才放心的將真相留在里面”說著將香囊遞給尹清,看著小人兒收好后,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道
“如今娘親已經(jīng)無法再支撐下去了,娘親只希望你們能夠平平安安長大,然后遠離這里,去個安全的地方,不要再回來了,也希望你們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能夠原諒娘親的選擇”水云枝看著哭成淚人兩小孩兒,卻沒有追問自己為什么的兩小孩兒,多么懂事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啊,心中涌起無限不舍,
卻還是繼續(xù)看向小兒子溫柔的說道“小池,娘親希望你作為一個小小男子漢,以后長大了能夠好好保護好你的姐姐,不要讓你姐姐面臨像娘親現(xiàn)在這樣的境地,小池以后可以做到嗎?”說完溫柔又期待的看著小兒子,只見小小的人兒轉(zhuǎn)向他姐姐,宣誓般說道“姐姐,我以后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的”
尹清看著弟弟小小嚴肅著的包子臉,感到莫名的欣慰,也有些傷感,不知道娘親為何對小弟說這樣子的話,總感覺娘親是預感到了什么,擔憂著卻無可奈何只能交給這么小的小弟,雖想不通,卻還是無比鄭重的說道“小池,姐姐以后也會好好保護好你的,姐姐雖然沒什么大能耐,但是如果有人想傷害我的弟弟,就得首先先踏過我的尸體。”
看著弟弟有些愁苦的小臉,尹清繼續(xù)道“小池,既然你要保護姐姐,那姐姐肯定也要保護好你啊,你可是姐姐唯一的弟弟,以后……以后要是娘親真的不在了,那你就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了”
“好啦,既然你們兩個都想保護好對方,那就互相保護互相守護就好了,”水云枝看著兩人還要繼續(xù)討論的時候及時開口了,自己好像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呢~唉……
水云枝看向小兒子,說道“小池,你們本來就是姐弟,相互保護守護對方是應該的,娘親之所以特意囑咐你保護姐姐只是因為娘親害怕,怕你姐姐會像娘親一樣遭遇不幸,怕你姐姐一人孤立無援,只希望那時你能替娘帶你姐姐及時的脫離苦海,因為娘親害怕,害怕你們會因意外被迫分離,長大后不記得彼此,希望小池以后無論到了那里,都能夠記得你還有一個姐姐,懂了嗎?”看著自己認真點頭的兒子,心里無比希望兒子女兒能夠好運一些,不像娘與自己,怎么逃都逃不離要做爐鼎的命運,除了死亡,水云枝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和自己和母親一樣,都只能用死亡才能與命運抗爭。
水云枝看著孺慕的望著自己的女兒,轉(zhuǎn)身拿出一瓶藥液,遞給女兒,囑咐道“這是娘親自己煉制的,雖然有些粗糙,但還是有些用處的,你一定要記住,這瓶藥液一定要在測靈根之前將它服用,記住了嗎,”尹清看著這瓶藥液,雖然不知娘親為何如此囑咐,但還是鄭重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水云枝看著女兒點頭,并將藥液收好后,心里一松,腦袋便有些昏昏沉沉了,之前強撐起來的精神正在一點點慢慢潰散。
姐弟兩看到娘親又要昏過去時,急急忙忙喊娘親,但是看著娘親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似乎之前和他們說話的娘親只是暫時的回光返照,尹清想到這,心里一緊正準備出去喊人時,房間門由外向內(nèi)被打開了,就看到家主渣爹走了進來,驚了一下,急忙行了禮喊了聲爹爹然后就跑到弟弟身旁。
似乎剛剛著急的想出去喊人的不是她一般,尹清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娘親剛剛似乎真的是回光返照,而且娘親似乎并不留戀生命,特別是在交代完之后,娘親之前的忍耐與堅強都在這一刻消散了,似乎圓滿了一般,任由病痛侵襲全身,尹清想或許娘親是該要解脫了,娘親為了他們,忍著這種折磨忍了這么久,讓人很是心疼,心疼娘親,或許應了娘親,這折磨還能少受一點。所以尹清才沒繼續(xù)出去找人。
尹靖蒼陰沉著臉走進來,看都沒看旁邊的兩小孩一眼,對于尹清行禮之后的態(tài)度也沒理會,繼續(xù)往里走就看到水云枝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裸露在外的皮膚潰爛不堪,連臉上的皮膚都可以看出即將迎來的潰爛,就是因為這些潰爛,使得自己即使想在人死前將人采補完都下不去手,這些潰爛令人更是惡心,還散發(fā)著令人難言的味道,想到這兒就更加生氣了,
但還是快步的走到床邊說道“云枝,醒醒,我知道是誰給你下毒了,你不能死,你聽到了嗎,你不可以死,”
尹靖蒼說完看著依然意識不清的女人,虛弱不堪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樣子的女人,臉色更加陰沉了,側(cè)頭看了眼這一雙兒女,陰狠道“云枝,你醒醒,堅持住我找人給你解毒,你要是敢死了,我就讓你的一雙兒女給你陪葬”說完就看到床上的女人勉力睜開的眼睛,
水云枝睜開眼看到床邊的男人,就知道剛剛自己恍惚間聽到的話是真的,心里很是震撼的一驚,想不到這個男人竟心狠到這種地步,壓下心底的寒意,很是艱難的喘了一下,很是凄凄涼涼道“尹靖蒼,你怎么這么狠心?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你不在意不要緊,但是我在乎,我當然會想著要護著他們長大,可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水云枝說完眼淚洶涌而出,上氣不接下氣的,緩了一下,水云枝只能繼續(xù)期期艾艾道“尹靖蒼,不是我不想堅持,而是我也無能為力啊,若能夠活著誰不想活著???我的兩個孩子還這么小,我也想活著陪他們長大啊”
“哼,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真的,否則,你就在地下好好祈禱你的一雙兒女有個好點兒的下場吧”尹靖蒼惱怒的說完之后,便陰沉著臉坐在一旁,心里只覺得惱怒不已,之前以為跟自己談條件,是個聰明人,且有著孩子的牽制,她會安安分分如期給自己當爐鼎,沒想到啊,這么蠢,被人下毒都不知道,早知當初就找人時刻看管著,想著這樣一個極品爐鼎就這樣沒了,心中的怒氣怎么都下不去。
水云枝看著這個男人陰沉著臉坐在那里沉思,只覺無限悲涼,就是這個人將她帶入這無盡深淵啊,她本該自由自在,即使是散修,卻也一直為自己而奮斗著,但是這個男人卻打破她所有的平靜,明明都躲著他了,最終卻還是落到他手里,心里的恨怎么都止不住,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著,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薄而出,便陷入永久的黑暗了,陷入黑暗前的余光里只有兩小孩兒的滿臉淚水,娘的孩兒們啊,只愿你們的一生順遂平安,
尹清尹池姐弟兩看著娘親突然吐血,驚恐的大叫“娘親”,看著娘親脆弱的如同布娃娃一般,平時還有些微起伏的胸口,如今卻沒有任何動靜,只能一聲聲哭泣絕望的叫著“娘親”似乎期待著奇跡,又似乎沒有任何期待,
尹清雖然心里有那么一點兒的準備,但還是受不住那撲面而來的傷心與絕望,如同巨大的海嘯犀利又直接將她淹沒,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尹靖蒼被兩道凄厲又驚恐的聲音打斷了沉思,正想發(fā)火,抬頭就看到兩孩童邊哭泣邊搖晃著床上的女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就這樣沒了,呵呵呵好好的一個爐鼎就這樣廢了,花費了自己如此多的精力就這樣廢了,尹靖蒼想到這,心里的怒氣更是無處宣泄,恨不得一掌直接拍散了這個女人,可是尹靖蒼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沖動,大步走了出去,并命令奴仆進來收拾好一切并在院落內(nèi)簡單置辦喪禮,便離開了水云閣。
等奴仆跑進來的時候只看到小姐少爺哭泣不止,床上那個一直溫柔的人已經(jīng)沒了任何氣息,幾名奴仆跑過去拉起小姐少爺,隨意安慰幾句,便開始收拾房屋,只是等要去拖動尸體的時候,就看到尸體由內(nèi)而外的慢慢潰爛瓦解掉,慢慢消散在空中,最終只剩下一灘血液留在床單上,最后應了小姐的要求還是將染血床單燒成灰入館,同時也將人生前所用的一應物品都燒成灰一同入棺,
短短半天姐弟兩跟著仆人置辦了簡單的喪禮,由于水云枝進門是侍妾的身份,不能葬入族地,所以就在外隨意尋了個地方就埋葬了下去,姐弟兩并沒有什么意見,只是安靜的陪著娘親一直到下葬。
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那個溫柔的教導著他們的一切的娘親,突然就不在了,真的不在了,那么的不真實。
這期間除了要負責的奴仆,并未有任何人來查探,水云枝就如同她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的來,也靜悄悄的走,不聲不響,不曾給人留下任何印象,任何印記,除了兩個孩子,除了近身伺候的花嬤嬤,沒有人知道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名溫柔如水的女子在這兒安安靜靜的生活著。
尹清不知道娘親為何會這樣選擇,只記得娘親說過“有時候即便你付出了很多努力,扛過了很多磨難,爬到了你曾經(jīng)仰望的高點,即便不曾松懈的努力繼續(xù)爬著,有時也抵不過比你位于更高點的人,將你無情踐踏,再將你踢落最底層,有時掙扎了能夠真正自己為自己做主,有時掙扎了也依然逃不過命運的摧殘,即便如此卻還是不能停止掙扎,因為并不是每一個人在絕境時都愿意為了活著而選擇活著,有的人只想肆意的活出自己,那么就只能使自己強大了,這個愿望或許就會被實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