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微開的窗戶灑入室內(nèi),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清脆地鳴叫,屋里卻安靜異常。
云淺盤膝坐在塌上,此刻正在調(diào)息,額頭上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此次云淺傷得極重,想要短時之內(nèi)恢復(fù)幾是不可能,想著這一傷也許要耽擱許多事難免心焦,運氣不由加快了些。
柳寧默不作聲在邊上看著,有些心神不寧。
紛雜的腳步聲響起,房門被粗魯?shù)赝崎_。
柳寧宛如受驚的小獸驀然回轉(zhuǎn),“你們……你們干什么!”
來人卻未理她,直接將視線轉(zhuǎn)向云淺,簡明扼要,“云淺,尊者有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云淺閉著眼睛未回應(yīng),只是眉宇已然蹙起。
“云淺,速速隨我等過去,莫要讓尊者久等!”那人又往前走了幾步。
柳寧見那人向前,又看云淺面色似乎越來越蒼白,竟有氣息紊亂之兆,慌亂之下不禁壯著膽子跑過去攔下,“你……不能過去!”
“放肆!尊者的命令你也敢違抗!”男人厲聲呵斥。
“我……我自是不敢違抗尊者的命令……”柳寧張開的雙臂有片刻的松動,但是想到她和云淺相處的點點滴滴,入門考核的出手相護,用雞蛋給她敷哭腫的眼,耐心地給她講解仙法要點,有好東西從未少過她,不由又堅定了起來,伸直了手臂。爹娘從小便教她,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現(xiàn)如今淺淺正是調(diào)息關(guān)鍵時刻,豈能被打擾!
“但是,你們還是不能過去!”
“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氣了!”言罷,紛紛抽出佩劍對準柳寧。
氣氛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柳寧怕極了,卻仍硬撐著。
但到底入門未有多長時日,再者本身仙法也不是那么精進,對付一個弟子便已吃力,何況對方人多,不多時就敗下陣來,身體撞在床榻上軟軟地滑了下去。
云淺身上淡紫色的氣息一瞬間散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因為氣息翻騰眉頭蹙得更緊了。
一眼瞥見倒在地上的柳寧,宛如冰渣的視線驀地投向那邊持劍而立的幾個人。
她記得他們,是冷炎身邊的執(zhí)劍弟子。安靜了些時日,終究還是坐不住了嗎?
雙腿落地,云淺傾身將柳寧扶了起來,看著她額頭磕出的傷口,眼底不由又沉了幾分。
“疼嗎?”她輕撫傷口的邊沿,柔聲問道。
柳寧方才覺得疼,卻倔強地搖頭,“不疼!”
“委屈你了。”云淺從一旁案幾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瓷瓶塞給柳寧,“好好上藥,留疤了可就變丑了。”然后,才轉(zhuǎn)向那幾名執(zhí)劍弟子。
那些弟子早已沒了方才的囂張氣焰,眼見云淺朝他們走來,頓時渾身緊繃,嚴陣以待。
云淺在會武中的表現(xiàn)他們可是有目共睹的,入門短短一年便有此成就本身就不簡單,如果真動起手來,他們未必能討到什么好。
云淺看他們宛如防餓狼般防著她,不禁嗤笑,“走吧,可不能讓尊者久等。”
執(zhí)劍弟子沒料到云淺會有此反應(yīng),面面相覷。
柳寧跑上來拉住她,“淺淺!”
她擔憂的目光叫云淺心頭一暖,輕輕拍了拍扯著她袖子的手,“放心,不會有事的?!?p> 何況,該來的即便現(xiàn)在躲開,也總是要面對的,而她從沒有逃避的習(xí)慣。
.
大殿之上,各門派仙者弟子林立,陣仗頗大。
云淺心中冷笑,會武都過去這許多天了,竟然還沒有走,看來不管是人是仙,都喜歡湊熱鬧呢。
“尊者,云淺帶到。”執(zhí)劍弟子站定,對著高臺恭敬道。
“下去吧?!崩溲讚]手道。
“是!”弟子應(yīng)聲退下。
走了這許多路,氣息紊亂似乎又厲害了些,但云淺仍挺直了背脊,似笑非笑地望著高臺上的三位尊者。
冷炎看著云淺一臉不在乎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又在這么多人面前不好發(fā)作只得生生忍下,冷聲道:“云淺,你可知罪!”
“云淺并不知所犯何罪?!?p> “會武大典,你當著仙門眾人的面惡意傷人,如今竟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冷炎厲聲喝道。
“傷人?”云淺的視線從殿上眾人身上一一轉(zhuǎn)過,冷笑,“我倒是不知,何人受了傷?”
“若非阻止及時,恐現(xiàn)下已釀成慘禍?!?p> 云淺冷冷地收回視線,目光自白陌漓淡漠的面上劃過,對上冷炎的眼,“既未出事,那尊者要定云淺的罪便毫無道理。”
“放肆!”冷炎拍案而起,“竟還在狡辯!縹緲斷容不得你這等害群之馬,即日起,廢去修為逐出縹緲!”
“呵——”云淺默了一瞬,突然發(fā)出一聲嗤笑,抬眼,臉上冷如冰霜,“修為是我自己練的,留不由你,廢也由不得你。”
“反了!”冷炎額頭的青筋跳動了幾下,已處于暴怒,厲喝道,“來人!把她帶下去,受刑!”
云淺一揮手,軒轅劍驀然出現(xiàn),一陣金光將走上前的人都震了開去。
既然冷炎鐵了心要對付她,那么她不妨就鬧大些。她的人生只屬于她自己,何曾容得他人來做決定!
冷炎發(fā)怒,抬手一掌推出,黑金色的光芒宛如巨龍朝云淺沖了過去。云淺舉劍格擋,巨大的沖擊讓她不由后退了幾步,本就紊亂的氣息翻騰得更為厲害。
方才被震退的人又圍了過來。
云淺咽下喉間泛起的腥甜,吃力地直起身子卻輕輕地笑了,什么仙門,什么尊者,可笑!自詡正義,其實不過是群道貌岸然的小人!趁虛而入,所行所做與那妖魔有何區(qū)別?不過是披了層好看的皮罷了!
而他……云淺對上那雙毫無波瀾的眼,明明知道原因,卻不發(fā)一語,由得他們隨意處置,虧她之前對他改觀了幾分!
云淺看著圍上來的人,眼里漸漸蘊起冷厲的殺意,想要擺布她?做夢!
縱然無法留在縹緲,縱然日后取神器會多許多麻煩,她也絕不允許他們羞辱!
手中之劍緊握,軒轅劍金光爆盛。
“慢著!”一道女聲卻打斷了這緊張的氣氛。
金光一緩,云淺看向開口說話的女人。
“云家主,我說過,縹緲門內(nèi)之事還請不要插手?!?p> “其他弟子犯了錯,冷炎尊者想要怎么罰我都不關(guān)心,但是這個姑娘不同。”
“有何不同?”冷炎不客氣地問道。
云傾從座椅中站了起來,緩緩行至云淺面前。
云淺蹙眉,戒備地盯著她。
云傾卻突然沖她跪拜下去,“云傾,恭迎少主!”
大殿之中,頓時宛如死寂。
云淺錯愕地后退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你,認錯人了。”
云傾抬起頭,眼里平靜不再,有欣喜又有堅定,“不會錯的,少主手上的那枚戒指,便是尊主的遺物,自三千年前它突然消失到今日再次尋得……你便是云家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眾人嘩然。這個小丫頭,竟有這樣顯赫的身份嗎?無怪她仙法如此厲害,原是承襲了云洛上神。
三千年,竟與她家族創(chuàng)立的時間驚人得契合……
“也許是碰巧吧,畢竟天下相似之物如此之多。”云淺蹙眉道。這戒指是父親給她的,她并不覺得他會與仙魔有什么關(guān)系。
“僅憑一枚戒指自然說明不了什么?!痹苾A頓了頓,圣潔的光芒在手心匯聚,不多時出現(xiàn)了一塊紫色的玉牌,“但洛神令預(yù)示紫氣東來,縹緲正好處在天水東方,你靈力的顏色又如此特別,千萬年來除了尊主再無他人。加之軒轅劍傲氣,少有人可以如你這般隨意驅(qū)動。種種跡象表明,你確是少主無疑?!痹苾A激動道。
“啊呀!我就覺得小女娃的靈力好像在哪里見過,原來是因為云洛上神!”玄清子用玉簫敲了下額頭,似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
冷炎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了。
“哼!不過都是巧合罷了!”寂靜中,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顯得格外刺耳。
云傾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斜眼睨向聲源,“這么多巧合,便不是巧合。蕭姑娘,你說是嗎?”
“我……”蕭寧馨見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她,瞬間漲紅了臉。
蕭掌門暗惱愛女不明場合胡亂生事,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起來打圓場,“小女年幼不懂事沖撞了云家主,在下替她賠不是了?!?p> 云傾冷冷一笑,站直了身子,話卻是對冷炎說的,“先前冷炎尊者如此強勢要處置我家少主,無非是欺她身后無靠山。不過現(xiàn)如今我云家雖然認回了少主,云傾也不想讓仙門同道覺得云傾故意偏袒,云傾不才,請冷炎尊者一定秉公處理這次傷人之事,該處置的還請……一個都不要留情?!痹捳Z之中,意有所指。
被人一語戳破心事,冷炎的臉色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確實因為云淺無靠山才狠了勁要處置她以絕后患,可如今不動她,先前所作所為無疑是在打自己的臉,要是動了她,又相當于得罪了云家。而且如今這情勢,既然要罰,免不了要牽扯蕭寧馨,畢竟會武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難免傷了縹緲和華陽的和氣。
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早就想到,與世隔絕的云家突然造訪,事出突然則必有妖??伤f萬沒有想到會和云淺有關(guān)。
果然,這丫頭來了縹緲之后就沒什么好事。
如此想著,心中對云淺是越發(fā)的深惡痛絕。
“尊者何故不說話?”云傾卻不想就此終了,“莫不是我云家少主可以隨便懲罰,她一個華陽宮掌門之女便罰不得了?素來聽聞冷炎尊者最是鐵面無私賞罰分明,難道只是謠傳?”出口言語愈加尖銳,真真刺得人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