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降下清冷的光輝,平靜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在河邊不遠(yuǎn)處,一個高臺靜靜矗立,每隔幾節(jié)臺階便有火盆被點(diǎn)燃,其上火焰熾熱,似能將人烤熟。
高臺之上,云淺獨(dú)自跪坐著,嫁衣包裹著的身影纖細(xì)而單薄,雙手輕輕交疊置于身前,脊背一如既往挺得筆直。那燙人的溫度形成氣浪,拂動她頭頂?shù)募t蓋,火光映照出她白皙精致的下巴,以及紅潤飽滿的唇瓣,她卻一動未動,仿佛那滾燙的熱潮并沒有影響她分毫。
時(shí)光悄然流逝,突然平靜的河面掀起了洶涌浪潮,隨后一道綠油油的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從河里升騰而起,與此同時(shí),高臺上所有的火盆瞬時(shí)一熄。
四周霎時(shí)一暗,溫度驟降,陰冷的風(fēng)帶著腥味拂面而來。
紅蓋頭下微合的雙眼緩緩睜開,在黑暗中閃動著冷清的光澤。
感覺到有人停駐在身旁,云淺眼神微凜,心中默念起咒訣做好了十二萬分的防備。
一雙紅面白底的長靴映入云淺的眼中,來人卻并不急著掀蓋頭,窸窸窣窣似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耳邊傳來那人不滿的抱怨聲,“這些人族不知道抽了什么瘋點(diǎn)這么多火盆,真真熱煞我了,此事罷了一定要給他們點(diǎn)教訓(xùn)!”聲音粗嘎嘶啞,像壞了的樂器,聞之令人渾身不適。
云淺輕輕蹙眉,似已有些不耐。
來人仿佛這才想起了她,抬手扯住紅蓋頭,粗啞的聲音中帶了絲興奮,“小娘子,久等了吧?!?p> 云淺眼尖地瞥見他的手竟不是常人的五指,且指間以蹼相連。
思緒轉(zhuǎn)動間,蓋頭滑落,她抬眸看去,不由愣了一下,一身大紅喜服包裹著那人肥碩的身軀,然而最搶眼的莫過于那顆綠油油的青蛙腦袋。
紅配綠的視覺沖擊,只叫云淺想到一個字——丑!
青蛙怪用手指挑起云淺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審視,“小娘子,似乎與之前面容有所不同?!?p> 不遠(yuǎn)處隱了氣息正盯著這邊的人也是面色各異。
軒轅宇咬碎了銀牙,怒氣騰騰便要沖上去將那碰到云淺的可惡的手卸下來,卻被柳寧和撒尿君攔了下來,柳寧道:“皇上不可,若是此時(shí)上前,之前的謀劃豈不就前功盡棄,萬一再激怒了那妖怪,淺淺能否全身而退便不可知了?!?p> 軒轅宇緊握著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似已是怒極,然而最終卻只能頹然垂至身側(cè)。
白陌漓雖然未曾言語,但看向那邊的眼已醞釀起了風(fēng)雪。
皎潔月光映在云淺剔透的眸上,她眼尾含笑,手指輕抬撫過攫住她下顎的那只手,聲音之中竟帶了幾分媚態(tài),“那你覺得,好是不好?”
青蛙怪看著她有些愣神,然轉(zhuǎn)瞬之間便反應(yīng)了過來,大笑道:“自然是好的?!彼麥惤藥追郑爱吘垢胀ㄅ酉啾?,女修的元陰更是滋補(bǔ)?!闭f話間,他掌中綠光一閃,一條潮濕又堅(jiān)韌的水草瞬間纏住了云淺的身體。
云淺掙了一下竟無法掙脫,看向青蛙怪的眼里透出了幾分冷意。
那邊軒轅宇看到云淺被綁無法脫身,已是焦慮萬分,連聲催促,“仙尊,你可是說過要護(hù)阿淺周全的,到了此刻還不出手嗎?”
淡然的眉眼已失了平靜,隱在袖中的手緩緩收緊,聲音卻克制著無波無瀾,“再等等——”
“還等什么!阿淺如今危在旦夕,再等便要連命都沒有了!如果仙尊不去,那便由我去!”軒轅宇怒道。他才不管白陌漓到底有何思量,他只要云淺安然無恙!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你這樣沖過去便是能救她了?你,又會些什么?”白陌漓回頭看他,言語鋒利如劍,刺進(jìn)了軒轅宇的心窩,“一個絲毫不會術(shù)法的凡夫俗子,也想去與妖魔相抗?在這里的人,哪一個不比你強(qiáng)?你便是去了,也不過是小淺的拖累!難道在你眼里,小淺是這么沒用的女子嗎?”
軒轅宇被問得啞口無言,悻悻然閉了嘴。
柳寧望著白陌漓的背影有些出神,縹緲弟子皆知他們的仙尊一貫淡漠出塵,極少對人疾言厲色,卻為了云淺……如此不留情面……不止一次……
那她所謀劃之事,便極有可能觸及他的逆鱗……可那又如何?她就是要云淺徹底消失在軒轅宇的世界里,這樣軒轅宇才可以看到她!
云淺的唇角冷冷上揚(yáng),“采陰補(bǔ)陽?這么說來,那些個姑娘已經(jīng)遭了不測?”
青蛙怪陰惻惻地笑著,“用不了多久,你也會成為她們其中一個。放心,只要你乖乖的,過程不會太痛苦?!闭f罷,便探手過來,卻被云淺側(cè)身躲過。
青蛙怪面色驀然一沉,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耐心,化掌為爪,逐漸蘊(yùn)出油綠色的妖力。
月色逐漸西移,云淺的臉色并不輕松。身上的水草不知施了什么咒術(shù)竟然壓制住了她的靈力,且青蛙怪修的該是水系術(shù)法,又鄰近河邊,可謂占盡了地利。
眼看著青蛙怪要發(fā)難,云淺問道:“修煉有無數(shù)種法子,何必非要選這種徒增殺孽之法?便是成了,也是難逃天雷之罰與仙門追殺?!?p> 青蛙怪嗤笑,“如此行事我也知有違天道,天雷之罰我認(rèn)了,可是仙門,我絕不屈服!自古以來,妖界貧瘠靈氣稀薄,我和娘子也曾安安分分努力修煉才有了今天這份天地,可就因?yàn)槲覀兪茄?,仙門之人自詡正義要將我們誅殺!我娘子也因此動了胎氣急需進(jìn)補(bǔ)……”
“既然傷你們的是仙門中人,你就應(yīng)該去找他們報(bào)仇,那些女子何辜,憑何要接受如此厄運(yùn)?”云淺冷聲道。
“天地不仁,那我不義又有何錯?”青蛙怪激動道。
云淺反駁,“不仁的從來不是天地,而是……人心……”
“住口!你哪那么多話,受死吧!”
油綠色的妖力推出,直襲云淺面門,卻在此時(shí),原本熄滅的火盆又齊齊燃得炙熱。
被如此熱浪一烤,青蛙怪哀叫一聲,襲向云淺的妖術(shù)驟然一散。
他此刻才覺出味來,一雙血紅的青蛙眼惡狠狠地盯著云淺,“說了這么多,原來你不過是在拖延時(sh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