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天還沒亮我就醒了。我先是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睡在旁邊的華生——他的睡姿像個大人一樣——身子躺得四平八穩(wěn)，纖細的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為了不驚醒他。我一點一點地撥開被子，然后慢慢地下床，我走到窗邊將窗簾掀開一個小口。漆黑的街道有幾家商鋪亮起了燈光，它們一起照耀，互相交映。早餐鋪上系著圍裙的婦女正在忙里忙外地準備著早餐……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我到現(xiàn)在一共喝醉過兩次，昨天是第二次。第一次時我還不知道這個現(xiàn)象，不過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喝醉就是：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睡過去的，卻記得自己是如何醒來的。
我坐在窗邊不停地抽煙，腦袋還是沉沉的，感覺快要墜下。我差點忘了一件事---忘了告訴月陽我們旅館的位置，于是我拿起手機給他發(fā)了一個定位。我原本以為他不會回復(fù)我的，沒想到僅僅過了半分鐘，他就回復(fù)我“正在路上”，要知道現(xiàn)在才只是早晨六點鐘。我很好奇他是幾點出發(fā)的？更加好奇的是他到底需不需要睡覺？
七點鐘他就到了?？吹秸驹陂T口的他，我被嚇了一跳。幾日不見，他好像變老了不少。原來人還可以這樣的，可以在幾日之間變老。他的著裝沒有了往常的整潔和精致，頭發(fā)凌亂不堪，嘴唇發(fā)白沒有血色，黑眼袋是那樣地顯眼，但他還是精神百倍，好像他什么時候都精力充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了？”我驚訝地問。
他明顯不知道我在問什么，一臉茫然的樣子。
“什么怎么了？”
“沒什么，先進來吧?！蔽覜]等下他坐下就著急地問他?！澳阍趺催@么早就來了？”
“在醫(yī)院睡得不好，醒得太早沒就趕來了?！彼聪蛘谒瘔糁械娜A生小聲地說，“早來晚來都一樣?！?p> 他小心翼翼說話的樣子，使我意識到我剛才說話的時候是多么地大聲。于是我調(diào)低音量，可我緊張的情緒卻絲毫得不到減緩。
“醫(yī)院？你受傷了嗎？”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揮手叫我出去。我跟在他后面走出去，走到門口時我才知道我忘了穿鞋，于是我又立馬走回去把拖鞋給穿上。
乘坐電梯的時候，我又問他：“你去醫(yī)院干嘛？”
“一會再說，先去吃早餐，肚子都餓扁了?！?p> 剛才系著圍裙忙里忙外的婦女此刻已經(jīng)一套干凈的衣服，她神情盎然，笑口常開。她家賣得是羊肉湯。冒著熱氣騰騰羊肉湯，喝下一口胃舒服了不少。她家的羊肉湯料足味正，饃子香甜可口，喝下一口湯再咬一口饃子甭提多美味了。我們是第一個光顧她家店的客人，也除了我們這一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我想：這么一家店上一個自稱吃探們的美食推薦都綽綽有余，何故沒有人呢？后來轉(zhuǎn)念一下，應(yīng)該是上班族們還沒有從門而出，果然當(dāng)我們吃完準備走的時候，那些上班部隊就來了。
散步的時候，不用我逼問月陽就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我。我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雖然他講述這件事時是如此地輕描淡寫，以至于我差點有一瞬間差點以為他不是當(dāng)事人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旁觀者。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該說什么才能慰藉一個人的心靈，我想是沒有任何辦法的，所以我選擇不說話。
“這件事千萬不要跟華生說。這也是為什么剛才我沒有告訴你的原因?！?p> “為什么？難道他不應(yīng)該知道嗎？”
“不，”他仰起頭極其嚴肅地說，“我不想讓他恨他的大師哥?！?p> “一個人這么惡毒的事都能做出來，難道他還怕遭到憎恨嗎？”
一陣子的沉默，拖鞋走在路面的噠噠聲聽得一清二楚。
“人的一生那么長，誰都會做點糊涂事的，我不怪他，畢竟也是事出有因---他唾手可得的班主位子……”他說，“好了，不說這個，我們?nèi)タ纯慈A生醒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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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陽本來還想留我，但我想我是時候離開了，我在深圳已經(jīng)待了二十天了，是時候回家了，雖然我不想家。我不想撒謊，也不需要借此來偽證我是個孝子，因為我的確不想家，一個人在一種全新的且自己無比喜歡的生活時是很難思鄉(xiāng)的，特別是像我這樣的年輕人。
在車上看著這座美輪美奐、熱鬧非凡的城市，還真有些不舍。離別時還不忘跟月陽起了爭論，他堅持要我坐飛機，而我卻堅持要坐火車。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有飛機不坐？”
“我又不趕時間，干嘛一定要坐飛機？”
“等你坐上飛機你就不會說這種話了，你不知道九千米的天空有多美?！?p> “我還是喜歡在地面上的感覺，踏實，”我說，“天空也許是很美，可地面也不差，還有大把好風(fēng)景，充滿人情味的風(fēng)景?！?p> 好聽的話是說給別人聽的，實際情況是我沒坐過飛機，我不敢一個人坐飛機。內(nèi)心足夠強大的人，他的第一次都是一個人經(jīng)歷的，而我還是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毛頭小子，所以迄今為止我的第一次都是與人結(jié)伴而行的，我想你們最好別跟我一樣。
“別跟我說這種鬼話，今天這飛機坐定了……”
最終我還是說服了他。我跟他說：“坐火車能跟你們多待一會，雖然坐火車深圳也能做，但深圳出發(fā)還是要途經(jīng)廣州，倒不如去廣州火車站，這樣我就跟你們多待一會?！?p> 華生在一旁嘻嘻地說：“這個主意不錯?！?p> 月陽沒有說話，但他在下一個路口掉頭了，掉頭意味著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