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王蘭蘭、謝三兒臨近天明才給女兒輸完液,抱女兒趕回所謂的家。東方亮著懶洋洋的啟明星,十分孤獨悲涼的樣子,某幢樓房空隙中透過來。十月以后的凌晨已經(jīng)很冷了,有人上班或者晨練了。
路上,王蘭蘭仍然說:“你三兒辦的真不是回事兒,應該給人家道個歉,醫(yī)院看看眼,說不定我們真成了干親家,說不來哪兒幫上忙?!敝x三兒說:“不稀罕他那種干親家??!咋不說撂翻我了呢?手指頭快撇斷了呢?馬成功傷情并不重,只是紅腫些或者根本沒紅腫,假裝的啊!”一副死豬不怕熱水燙的無賴像。再說話,謝三兒不干不凈地罵,罵馬成功,罵王蘭蘭,罵夢里的警察或恐龍、王蘭蘭娘家哥。
王蘭蘭說:“你三兒究竟做了多少壞事,那么怕人抓?”
色厲內(nèi)荏的謝遇三,那時候致使王蘭蘭有孕,她娘家哥不斷尋,揚言打死他。怵媽媽嚇唬的警察或恐龍,自然不按膽兒,不斷做些爛七八糟的夢,有人追有人攆的夢。只有說:“不是怕你娘家哥么?你家爹娘么?”王蘭蘭鬧不懂隨了這么個人,含淚把女兒放床上。心想說:“馬成功的眼晴究竟礙事不礙事?三兒不同意自己去學校,萬一馬成功的眼……”不敢往下想,看看小鬧鐘,到上學的時間了,催三兒上學去。并且說:“沒時間給你做飯了,隨便吃些早點吧。”謝三兒揉揉眼,干毛巾擦了臉,褲腿上蹭了鞋,拍了拍王蘭蘭可人的臉蛋子,摸了摸熟睡的女兒不燒了,剛要上學走。王蘭蘭說:“三兒,你得給我一點錢,看看人家馬成功?!敝x三兒那么一撤臉,不耐煩地說:“你王蘭蘭一晚上覺也不去睡,絮叨得膩歪人!”
王蘭蘭說:“我這是膩歪人?你自己闖的禍,應該道個歉,說聲對不起;醫(yī)院檢查一下子,這是最低的理兒了,這點理路都不懂,虧你是大學生,白讀這大學了……”
老師一直說成績趕不上,謝三兒窩一肚子火無處發(fā)。罵道:“道球毛的歉,馬成功沒有傷,裝賴住院的,訛人住院的,咋不說撂翻我了呢?手指頭快撇斷了呢?”王蘭蘭說:“你打人不撂你撂誰呢?”謝三兒瞅王蘭蘭一陣子,覺得她絮叨了,擰住打開了。王蘭蘭見謝三兒這樣子,聲嘶力竭哭,一點兒不示弱,一把一把謝三兒臉上抓。謝三兒招架不住,得不住手,得住手使勁恨命打。退燒的女兒驚醒了,床上爬起來,喊:“媽媽,媽媽,媽媽啊……”爬不好掉地下。突然的變故驚動房東或者鄰居了。勸導說:“這是因為啥?這是因為啥???三兒這么個二百五,這么個二桿子,別作孽了,看看,剛輸了液,嚇著了孩子怎么辦?這么著打媳婦,這么個三兒??!”撕拽著拉開了。王蘭蘭抱女兒,淚水一滴一滴落女兒不懂人世滄桑的臉面上……
謝三兒乜一眼,不管房東鄰居怎樣勸,說了沒意思,說了也白說。攏下雞冠子頭,抹下粗脖子,蹭了蹭瘦褲腿兒,鏡子里照了照血痕的臉,順便洗一洗,傷處敷上點面粉,像戲文里小丑了,就把面粉擦去了。去院校時,望一眼瞅一陣沒事找事的王蘭蘭,扔那么一句說:“別給臉不要臉。就是不看他馬成功。隨他媽的便。夢里抓,你娘家哥抓,我不做夢總不能抓我吧!”嘟噥說:“邪門了,奇怪了,我咋遇見了馬成功,惹這么一檔子事兒呢?”
王蘭蘭說不出來啥滋味兒,萬般困惑與迷惘;證也沒有領(lǐng),這兒姘居著,憐惜起來比自己高了許多的馬成功。不思吃喝望湛藍湛藍的天,幾對綁哨的鴿子空中飛過去,嗡嗡響,踅一陣飛往遠處了,飛一陣落在樹枝上,高高的樓頂上,裝有空調(diào)的陽臺上。女兒望一陣鴿子或者幢幢高樓說:“媽媽、媽媽、媽媽啊,我們能住那些高樓么?長大了爸爸能夠送我上學么?”王蘭蘭似乎心碎了說:“妮兒,老能住,老能住啊。爸爸肯定送你上學去……”癡迷中,給女兒拿了些零食吃。吃著零食的女兒偎媽媽懷抱里,百無聊賴玩,似乎懂事許多了。
晚自習后,謝三兒回來了,陪個笑,似有健忘癥,不愉快過去了,以往情深摸蘭蘭秀氣的臉,王蘭蘭推開了。女兒說:“爸爸,媽媽一天沒做飯。”謝三兒嘟噥句:“餓著么,咋不做飯呢?”那么個煤球爐子滅掉了,王蘭蘭摔臉子生什么氣。鄰居家續(xù)塊煤,好一會兒弄倆雞蛋做那么一鍋面條吃。瞟一眼王蘭蘭,給女兒盛了一小碗,狼吞虎咽吃起來。女兒望媽媽說:“媽媽,媽媽,你也吃,你也吃啊!”王蘭蘭揺揺頭,后半夜,王蘭蘭夢囈般說胡話,嘟噥說:“馬成功,馬成功,親家哥,親家哥啊!”謝三兒矇眬中醒來,說:“與哪老幾干親家?奇怪了,見鬼了,馬成功咋著,我咋把馬成功打了呢?惹這么一檔子事兒呢?”摸王蘭蘭身上火炭般地燒,意識事態(tài)的嚴重性。女兒安排給房東張大娘,街口喊輛出租車,轄區(qū)分醫(yī)院掛急診,大夫給王蘭蘭量體溫,檢查心肺時,見小女人身上青一塊紅一塊。問謝三兒咋回事兒?謝三兒赧顏地說:“家里點瑣碎事兒,任性,絮叨。兩口子打架了……”大夫猜出些端倪。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外傷好治,心傷難治啊!”辦入院手續(xù)了。
馬成功摘去紗布的眼,依稀有些青。大夫說,這是軟組織淤血沒有釋散盡,過一段就好了。不斷看視力圖,仍能達到1.5,慶幸無大礙,5瓶液改成了3瓶液,雖然心急如焚回學校,還是做不了主。心想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耽誤了,曠了課歸校慢慢補?!贝蠓蚰莾簡栆幌?,嘮一陣子嗑,與馬成功說得來,獲得眼科方面的知識。馬成功時而想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謝三兒直揺頭,戴墨鏡哼小曲兒樓下轉(zhuǎn)一轉(zhuǎn),輸液后報刊欄上看新聞,是豐富或單調(diào)的醫(yī)院生活了。曾姍姍照常下了課顧不得寫作業(yè)來醫(yī)院,捎來些好吃的,替馬成功打那么一瓶水,坐下來扯閑話。馬成功嘴上沒把門,三說兩說扯起來二老爺東北開車鋪,一個比二老爺小十多歲的女人賴在車鋪里,瘋狂愛著二老爺,訛著就不走。曾姍姍說:“馬成功,你說這話我信,與你老祖宗一個樣,有誘騙女人的壞基因,哪兒都會有人愛;你二老爺在遙遠的孤島上,天涯海角上,外星球也會閃出來個女人去愛他,硬插那么一杠子,媳婦就成了‘為人不嫁十八戶(村),半男半女半寡婦?!瘪R成功自嘲地笑,談歷史,談人生;談美國,談德國,談印度,某國不知道斤兩了,中國大米“肚皮兒吃白了”,變成了白眼狼,迫不得已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一個“肚皮兒白”逗樂了曾姍姍。揣摩馬成功,崇敬望著馬成功,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兒,馬成功二年木匠活學到了書本上找不到的怪詞句;社會是個大染缸,好多人染缸里染壞了,走上了犯罪道路。問件困惑的事兒:“一個叔伯哥,彩禮花了好幾萬,結(jié)婚不幾天女子逃跑了,因為啥?算不算不知道斤兩呢?是否‘肚皮兒吃白’了呢?”說過了就笑。馬成功說:“勿需‘肚皮兒白’,那女子另有戀人了;或者你那叔伯哥不掙錢,顧不住家;要么你那叔伯哥不好看,越看越丑越看越別扭,或許是武大朗,好了能不過?”曾姍姍說:“我那叔伯哥接近一米七五的個子了,挺帥的一個大男人,標準的小白臉。合影照要多好有多好,比電影男主角差不到哪兒去,過一家子人容易么?說不過就不過了呢?”馬成功說:“鬧不懂。你那叔伯哥多大啦?”曾姍姍說:“二十七八或者三十吧?!瘪R成功說:“那女子是拐子,是騙子;或者說,再者說,你那叔伯哥公鴨腔,沒有跡象長胡子?!痹鴬檴櫿f:“這個我倒是不經(jīng)意。公鴨腔沒有長胡子的人怎么啦?好多人不愛長胡子。”馬成功遺憾說:“曾班長,回去睡覺吧,再晚沒有公交了?!痹鴬檴櫿f:“要么我搭出租,要么同你一個鋪!到底公鴨腔沒胡子的人怎么啦?”馬成功說:“曾姍姍,這話本不該對你講,或者不該給我們班長講……”曾姍姍說:“你馬成功拿我還見外,我們誰與誰?為什么不該對我講?你馬成功還是不愛我。”馬成功說:“曾班長,我講的不一定全部對,你不看某些人蝦米腰,公鴨腔,有沒有胡子呢?雄獅與雌獅有什么不一樣,公雞母雞有什么不一樣,玉米地里不接籽的玉米冒不冒紅纓呢?賣不賣紅線呢?看人應該有雙敏捷的目,警察一搭眼就認定此人是小偷、嫌疑犯。男人一到年齡段有喉結(jié)有胡子才正常,沒有胡子也許不正常;坦率講,長胡子是男女性別分界線,刮光有青青的胡底子;曾班長,我說話冒昧了,只能供你當參考,世界上蕓蕓眾生千奇百怪的,有些怪男人不咋著長胡子,那女子硬不與你叔伯哥過,只有他(她)們才知道自己的‘咕咕喵兒’,事情的真相啊!”曾姍姍云里霧里說:“我那叔伯哥不是公鴨腔,不是蝦米腰,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子?!瘪R成功說:“這種幾率非常低,或者是另一種可能了。”曾姍姍瞟一眼馬成功,信服地點點頭,低頭不語了。心里說:“這也是馬成功扛木匠箱子學的么?”
天天盼出院的馬成功,干急出不了院。這天中午輸完液,有個陌生電話打進來,沒有接。撫摸一下仍有些不舒服的眼,坐床沿上翻幾頁雜志,有個做白內(nèi)障手朮的老大娘背著自己睡,另幾個病號下樓了,病房里很寧靜。
王蘭蘭扯著她一歲多或兩歲的女兒來醫(yī)院,“親家哥,親家哥……”捉迷藏似地與自己變貓兒,同那天判若兩人了。馬成功咋也想不通同那天的小女人聯(lián)系到一起。思忖:“聽說王蘭蘭挨打住院了,這么快出院了?”當說句問候的話時,王蘭蘭說:“馬大哥,親家哥,好難找啊,幾個病房才找到這兒來……”說過淚水長流,如久久未見的貼心人,抱住馬成功“嗚嗚”哭開了,蛇一樣纏馬成功腰身上,孱弱嬌小的身軀瑟瑟顫抖著,想與馬成功溶化成一個人。馬成功咋也推不開死死纏著的王蘭蘭?;叵肽翘煊眯┚疲痪涠嘧斓耐嫘υ?,真成了所謂的干親家;如果那天不喝酒,沒有這檔子事兒了。
王蘭蘭說:“馬大哥,馬大哥,我死你懷里不想跟那謝三兒了,給蘭蘭想個辦法來……”
馬成功像對待犯錯誤的小弟弟小妹妹一樣,撫摸著她后背說:“到了這一步,能有啥辦法可想呢?蘭蘭啊,還是那時候不恰當……”馬成功緩緩托起來王蘭蘭淚眼婆娑的臉,小女人一股少女的羞澀泛上來,一雙丹鳳眼似乎煙雨中。馬成功一種奇異感,說不清矛盾與復雜。凝望一陣替蘭蘭擦擦淚,怪想法瞬息間息掉了。勸導說:“蘭蘭,別這樣,別這樣價……”挪開她死死纏著的胳膊,女兒迷茫望著他們倆。
王蘭蘭揉揉迷矇的眼晴說:“妮兒,過來,喊干爹,這是你干爹??!”
馬成功哈哈大笑說:“蹊蹺,蹊蹺啊!我有干閨女,我有干閨女了??!這么精,給謝三兒當閨女真虧了……”心想說:“親閨女在哪呢?”
“干爹,爸爸打傷你眼睛了,好了么?”
“快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謝愛蘭。是爸爸愛媽媽的意思……”
“你爸爸愛你媽媽嗎?”
小愛蘭撲閃著一對大眼睛,不說話。
馬成功望著王蘭蘭說:“是你給孩子起的名字吧?”
“不錯。實指望他踏踏實實對我好,能疼我,能愛我,很心滿意足了,最大的希望了;謝三兒誰也不疼,誰也不愛,自己也不疼也不愛,學也不好好上,天天泡網(wǎng)吧,能有個好兒么?三兩天回趟家,加勁瘋,一兩分鐘完事了……”
馬成功似乎聽不懂。王蘭蘭掠了掠剛才散亂的發(fā),親昵坐床沿上。馬成功說:“好你個王蘭蘭,說得我挺不是滋味的。這兒郁悶,我們溜達溜達去……”抱起來小愛蘭。王蘭蘭帶來的些許禮物丟在病房里,抄起他胳膊肘,馬成功望一下,挪開她胳膊了。一出醫(yī)院門口,馬成功墨鏡戴眼上。王蘭蘭這才想起來看他的眼,摘下來那墨鏡,仍然有些青,有些脹。問:“還疼么?”馬成功搖搖頭。王蘭蘭說:“想不到給你惹場災啊。”踮起來腳尖,他眼上輕輕吹一口,臉上一個響亮地吻,工整替他戴好墨鏡說:“哪兒溜達啊,我渴了,我渴了??!”
馬成功沒有悟透。說:“病房里就有水……”
王蘭蘭矯情、羞澀、恣肆“一鍋煮”,敞快笑開了。
馬成功或打了個寒顫問:“咋啦?”
“親家哥,我能咋啦?我還能咋啦?我渴了,我渴了??!”王蘭蘭沒一點兒顧慮,轉(zhuǎn)手招了輛出租車,坐副駕駛位。司機問:“女同胞,去哪兒?”王蘭蘭說:“鄉(xiāng)下來的人,縣上來的人,不知道什么路,只記走過的路,只記得左右拐,現(xiàn)在紅綠燈,該往左拐了……”馬成功以為某處買飲料,或者某公園,苦水倒一倒,抱小愛蘭坐后排上。小愛蘭喊“干爹”或“干爸”,摸他的臉,拽他的茸胡子,感覺沒意思,看窗外的景,人,車,綠化樹,那高高的樓,進一條小街或胡同,當出租車停下來,馬成功下車后左右望望問:“王蘭蘭,來這兒干啥呢?”
“親家哥,我不是渴了么?你渴不?”王蘭蘭嘎嘎笑開了,打發(fā)走出租車,掏鑰匙開開了門,一種尊崇的意思讓馬成功屋里說:“看,惹親家哥笑話不?像人住的地方不?窩囊不?”馬成功認為臨時租住,難免這樣子。王蘭蘭接過來女兒,抱房東家,張大娘看一下說:“大娘,親家哥來了,打肉買點醤醋油鹽去……”馬成功提過來暖瓶,倒水在那兒晾一晾,瞅那么個合影照,嬌羞王蘭蘭與粗脖子雞冠子頭的謝遇三,滿像回事兒的。
王蘭蘭回來凝視馬成功,諂笑或訕笑,蛇一樣游動的手,顯然做愛的意思了。馬成功愣那了,蒙圈了,警覺起來說:“王蘭蘭,別這樣,別這樣價,我走,我這就走啊!”王蘭蘭說:“親家哥,你走,你走啊,你走我就喊!”馬成功一巴掌扇過去,說:“你王蘭蘭高聲喊,大聲喊!街上喊!”王蘭蘭淚水直線般流下來,聲嘶力竭哭開了。三下兩下扒光自己的衣服,拿起把煤火鉗子說:“親家哥,給你打,給你打啊,謝三兒打你也打,會有人疼疼我么?我王蘭蘭沒有一點法子了啊!你們這些男人啊!你們這些學生?。∥揖陀災懔耍揖唾嚹懔耍嚹懔恕艺ψ叩竭@一步?。∥艺τ鲆妭€死謝三兒?。 ?p> 馬成功暴怒說:“王蘭蘭,問你家爹娘去,哥嫂去!”
王蘭蘭說:“親家哥,我有一點辦法不可能這樣了……”
馬成功望這么個頗有心計的小女人,素昧平生的小女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問:“謝三兒打的么?你咋這么個人啊王蘭蘭,我怎么說你啊王蘭蘭!事已經(jīng)至此還有這心思!”王蘭蘭越發(fā)哭得不撐攤兒了,鉗子無聲脫落了說:“親家哥,那不是該你么?那不是欠你么?打死我是我賤,打死我該我死!馬大哥,你哄哄我也不肯,你哄哄我也不肯,我咋這么個命運??!咋遇上個謝三兒??!咋不哄哄我啊親家哥……”
馬成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谷個子般撂倒了,渾身痙攣嘴里嘟嘟冒白沫兒。王蘭蘭驚詫,措手不及,以為出啥事兒了,趴下來身子呼叫著:“親家哥,咋得啦,咋得啦?怨我啦,怨我啦,怨我了??!”擦他那哈喇子,掐人中,說:“親家哥,你誆人,你騙人,別嚇唬我好不好?別嚇唬我好不好?”將嘴對嘴人工輸氧了,覺得馬成功裝蒜或耍賴,拍他臉蛋子,撓他那胳肢窩,摳他生命根。馬成功鯉魚打挺般坐起來,暴怒說:“王蘭蘭,別這樣價,操練一下,成全你,整死你!”意識不到錯入屠戶家是頭待宰的豬,蜘蛛精攝進了盤絲洞,憐憫王蘭蘭或者憎恨謝三兒了,不懷好意惡狠狠……王蘭蘭扭曲著腰身兒,爬起來再次放肆。馬成功雖渾身舒暢不領(lǐng)情,一腳踹開說:“王蘭蘭,我們甚至老鄉(xiāng)也不是,感覺我挺壞的,你這么個王蘭蘭?。 ?p> 王蘭蘭諂媚說:“親家哥,你哄人,你騙人,咋就從了呢?親家哥是處男啊,生瓜蛋兒??!”又嘎嘎笑開了說:“謝三兒打傷了你,一個大籽兒也不賠?!u蛋換鹽兩不找’,誰也不缺誰,誰也不欠誰,要么我啥時候也過不來,算得上還賬了!”
馬成功說:“這算啥賬呢,有這種算法么?”
王蘭蘭說:“親家見親家,見面就呱嗒?!?p> 馬成功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
王蘭蘭問:“親家哥,我強迫你了么?”
馬成功說:“你王蘭蘭施舍的,我送貨上門的行不行?”
王蘭蘭說:“我們‘捻捻轉(zhuǎn)兒’,管它行不行啊!”(“捻捻轉(zhuǎn)兒”:一種兒童玩具。這兒的意思關(guān)系好,鐵。)
至此,馬成功眼沒有徹底好,仍在住醫(yī)院,曾姍姍知道了說不定怎么樣,說不來僥幸或后怕……說句:“什么‘捻捻轉(zhuǎn)兒!’”領(lǐng)小女人、干女兒飯館坐下來,一瓶烈酒兩樣小菜及主食。王蘭蘭半瓶烈酒一下子灌下去,哭得酣暢淋漓,啜呮謝三兒怎么怎么害了這一生,沒男人似的在這兒守活寡;一會兒又笑了,很酷很浪很開心,如童貞的小孩子。敘述小時候隨爺爺奶奶住東北一個叫青榛嶺的甸子里,幾間破爛房子,一個腿殘疾的叔叔,爺爺給叔叔買了個啞巴媳婦,生下倆女兒;啞巴媳婦不會說話心眼兒倒好,不斷給鄰居家?guī)兔Γ瑫p紉衣服,釀醬豆,曬西瓜醬,腌辣白菜,做很好吃的飯,叔叔家吃了飯才回家,時而與叔叔家倆女兒上山摘榛子,河灣里洗榛子,望很遠很遠的山,不知道回家。嬸子嗚里嗚拉喊,有時候睡叔叔家。那時候玩的好,極快樂,想不到遇見個謝遇三,過糟成這樣子。
馬成功不斷想:“這么個小女人丟出租屋,幾天不回家,怎么得了?。≌f不定還會滋生事非來……”倒想勸勸謝三兒,又覺得不可能;自己被挨打,謝三兒咋會聽自己勸告呢?那不是天大的笑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