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研究所就在京城三環(huán)邊上，幾十年前就已是這座城市的中心。
高樓如林，車流如瀑，架設(shè)在高樓腰間的磁懸浮列車取代了地鐵，依舊是每座城市運客量最大的交通工具。
凌楓獨自從車站走出，不遠處的平臺上汽車往來不絕，今天天氣不錯，艷陽、微風，平臺兩側(cè)用于遮風擋雨的透明墻壁被收起，凌楓走在玻璃棧道上，低頭能看到數(shù)百米下的地面。
今日看著像是休息日，女孩子們換上好看的衣服，化著精致的妝走在棧道上，朝高達千米的大型商廈走去，這年頭的人倒是少有恐高癥患者，尤其是女性，逛街的本能已讓她們進化出了對高空的適應(yīng)力。
咖啡廳內(nèi)，李敏望著窗外，近千米的高度讓她幾乎能遠眺整座城市，坐在她斜對面的許蕓瞥一眼身旁留出的空位，一邊品咖啡一邊在心中苦笑：“這都什么事嘛！把我喊來……”
“我……”李敏艱難開口，臉上盡是無奈：“我是不甘心……”
李敏和凌天那些事對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算不上秘密，上次早宴后，幾乎所有參加了宴會的大佬們都讓人私下查了一遍，雖說不能觸怒地位超絕的“煉器大師”，但也摸清了基本情況，畢竟大佬們也是要臉的，平白給人當了次托兒，要是還傻乎乎蒙在鼓里，讓外人怎么看？
再則，多一些了解反而能清楚禁忌，和大師打交道的時候也能注意不去觸碰逆鱗，否則明明聊得挺好，突然冒失問一句“你老婆呢？”
那畫面簡直太美！
許蕓知道對方這句話想表達的意思，也明白她今天把自己喊來當陪襯的目的，大概是發(fā)現(xiàn)自己和凌楓是同學，宴會又是她來召集，覺得自己和凌楓的關(guān)系比較近，在今天這場“破冰”的見面中讓自己充當調(diào)味劑的作用。
“你也是女人，應(yīng)該……”李敏麻木的攪動手中小勺，兩眼無神，聲音卻變?。骸皯?yīng)該能理解……”
許蕓還能說什么？說你給人戴綠帽戴得好？
只能用最標準的微笑，笑了笑。
李敏其實沒想過得到贊同，她只是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自我催眠。
“我們以前是有感情的，只是后來……”
只是后來大環(huán)境變得太快，即便他們這種在當時稱得上“有錢人”的家庭也在行業(yè)沖擊下迅速落魄。
“我能理解你的選擇！”沉默的許蕓突然開口。
李敏抬起頭，愕然帶著些許驚訝。
“作為一個女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努力?！痹S蕓平靜道：“喊了這么多年，大家早有共識，女人本來就不是男人的附庸！這句話也不該是由男人喊出來的高調(diào)、做出來的大度。每個女人都有追求自己事業(yè)的權(quán)力，婚姻不應(yīng)該成為攔路石，你當時已經(jīng)不愛他，你的選擇無可厚非?！?p> “但這只是從一個女人的角度，如果從母親的角度……”
許蕓的話沒說完，李敏露出苦笑。
即便是在上個世紀，也少有男人愿意二婚的女人帶個男拖油瓶，但如果是女娃，接受起來就容易多，何況離婚的時候男女比例早已失調(diào)，在自己和他已有一個女孩的前提下，帶一個和前夫生的男孩過去擠占親生女兒的教育資源，顯然是不公平的，更別說她還需要借助對方家族的力量。
而且，這些年里她一分撫養(yǎng)費沒出，也沒回去看過一眼……
在這種沉默的氛圍里，凌楓走了過來，神色自若抽出椅子坐下。
望著對面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凌楓的心情蠻復(fù)雜。
感受到僵硬的氣氛，許蕓盡職扮演好調(diào)味劑的角色，偏頭問凌楓：“喝什么？”
“隨便，和你一樣吧！”對于許蕓會出現(xiàn)在這，凌楓沒有意外，李敏身為一號大秘即便在這座權(quán)貴滿地走的京城也屬于實權(quán)人物，本身級別更不低，查到自己住宿信息、聯(lián)系方式并且說服許蕓來幫忙都只是很尋常的操作。
許蕓的有意提醒讓李敏從后悔的情緒中走出，忙換上笑臉，帶上了普通母親對孩子的關(guān)心：“這家店甜點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好??！”凌楓也微微一笑。
如果說在這次穿越前，凌楓對他媽的感情中絕少不了恨意，這些年和老爸是怎么過來的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而他媽當年在離婚中的角色實在算不上正面，出軌多年，連同母異父的妹妹都生出來了，這種背叛在年幼的凌楓心里占據(jù)了很大的位置，如果不是凌楓自小堅強，父親的關(guān)愛也讓他不曾偏激，他真的無法想象自己能不能正常成長到命運改變的那一天。
但這次在《天下第一》的世界待了快十一年，表面上看凌楓甚至只有十八歲的面孔，但心理年齡已過不惑。
心中對母親的恨意已隨時間淡去，如今的心情也僅僅只是有些復(fù)雜，就像許蕓剛才對李敏所說，凌楓也能理解他媽當初的選擇。
所謂“女權(quán)”在舊時代的男人眼里簡直如同洪水猛獸，侵犯了他們身為社會主導(dǎo)者的地位，但在新時代長大的凌楓卻覺得很正常，女權(quán)不是女性強權(quán)而是女性平權(quán)，女性只不過是在爭取和男性相同的權(quán)利待遇罷了，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那些年失去母親，被母親背叛的經(jīng)歷卻還是留在了記憶里，想要完全忽視，恢復(fù)到兒時的程度簡直是在開玩笑。
凌楓目前能夠接受的程度也僅僅只是將其視為一個普通的親屬，有著基本的禮貌。
然而這樣的表現(xiàn)卻讓李敏興奮不已，她多年未見兒子，沒有見證兒子的點滴變化，甚至可以說對兒子幾乎沒有了解，畢竟兒子很小的時候她就經(jīng)常出差，陪伴的時間本來就少。
凌楓年輕的面孔都沒有引起這個一向精明、警覺的一號大秘絲毫懷疑，畢竟這本就是她多年后再見兒子，沒有具體對比，就算面孔看著年輕一些，也很難有懷疑。
按照李敏的設(shè)想，兒子今天能同意出來就是一場大的勝利，甚至說不了幾句話就被咆哮、怒吼她都能夠理解和接受，萬萬沒想到兒子的態(tài)度竟如此平和。
她沒懷疑，對凌楓有不少了解的許蕓卻懷疑上了，今天的凌楓明顯和前幾天的不同，氣質(zhì)上就完全大變樣。
上次交易法器、靈器的時候，凌楓明顯還有著不少“舔狗”屬性，眼下身上的氣質(zhì)卻完全不同，溫和中帶著自信，再也看不到前幾天隱藏在深處的那份自卑。
“怎么回事？幾天時間變化能這么大？”許蕓的智商毋庸置疑，聯(lián)系到之前交易的法器、靈器，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學習怎么樣？”李敏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開始生澀的尋找話題。其實她早就調(diào)查了父子倆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以前有意識讓自己遺忘，現(xiàn)在為了緩和母子關(guān)系，她主動想去了解更多。
也因此，李敏發(fā)現(xiàn)了很多怪異的地方。
凌天在獲得無限流能力后，無論是去黑市倒賣黃金、珠寶還是之后請公會出面購買工廠的這部分信息，李敏沒有查到。但凌楓在大學里的情況對于一個有心想查的一號大秘而言根本毫無難度。
當了快三年旁聽生，卻突然在近期繳清了學費，如此奇怪的情況怎能不引起李敏的注意？
也就是重新“破冰”的首次見面，她沒法用身為母親的威嚴去質(zhì)問，為此只能小心翼翼旁敲側(cè)擊。
凌楓聞言，轉(zhuǎn)頭看了許蕓一眼，見其微微搖頭，遂會意。
一號本人肯定不可能不清楚夢世界的情況，但現(xiàn)在看來這個一號大秘似乎還不夠格得到這部分機密情報。
“在學校挺好的，我爸幫余將軍他們辦了些事?！绷钘鬟x擇性將一部分事實說出，反正前幾天的早宴上余少紅當著那么多大佬面捧他爸，用這個當這借口毫無破綻。
果然，李敏相信了這個解釋。至于自己的前夫怎么會和軍方搭上關(guān)系，又幫了他們多大的忙，有沒有這個能力等等問題她就不好開口問了，分開這么多年，人生際遇無常，誰又能保證人家不會有奇遇呢？
這個理由也能解釋她從張凡家里調(diào)查到的情況，原本還以為張凡他爸做生意發(fā)財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他爸徹底成了醉鬼，成天喝劣酒喝到不省人事。
李敏在這些事上還是不由自主的展現(xiàn)出了她極為強勢的一面，即便可以扛著對兒子的關(guān)心這面大旗，也無法掩蓋她掌控欲極強的性格。單單為多了解兒子，在見面中占據(jù)些許主動權(quán)，提前做好準備，她便發(fā)動自己的力量對前夫，對兒子乃至兒子的好朋友進行徹底的調(diào)查。
如果換了這次穿越前的凌楓，他肯定能看出李敏下的功夫，毫無疑問也會激發(fā)心中的憤怒和恨意。
如今卻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片刻，暗嘆一聲：“果真還是原來的她！”
沉浸在對兒子平靜反應(yīng)的興奮中，李敏暫時喪失了觀察力，沒有察覺到兒子表現(xiàn)出的調(diào)侃，而是繼續(xù)扮演知心母親的角色。
“學法律的，大四沒有課了吧？”李敏微笑問道，如同尋常的母親。
“對未來有什么規(guī)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