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賭局中局

　　　　翌日清晨，旭日東升九空天際，柔和的陽光透過離火城上空的百丈神靈，光芒與溫暖普惠城中。

　　軍中的早晨從不遠離喧囂。在演武場震動天地的喊喝聲中，祁奇從床上一躍而起，推開緊閉的窗戶，在陽光的沐浴下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又是充滿希望與愛的一天?！?p>　　“大寶貝兒，大寶貝兒，在干嘛呢，快點起床啊，咱們該去賺錢了。”屋外傳來“嘭嘭”的敲門聲，岳隆粗獷的聲音把祁奇的耳朵活活震麻。

　　-“我說大灰熊叔叔。好好的早上你就算自己不睡覺也得讓我清凈一會吧，一大早的就來吼，我耳朵里的耳屎都快被你吼掉了?！逼钇嫣土颂投洳粷M道。

　　突然“轟”的一聲炸響，兩扇上好的紅木門板轟然倒塌。門板上倒趴著一只身材肥大，五大三粗還體毛旺盛的怪物，五體投地。

　　“我的媽啊”！祁奇頭皮一炸，差點把耳朵捅破：“我說大灰熊叔叔，你有沒有去醫(yī)堂看過啊？你指定是哪里有點毛病?！?p>　　“嘿嘿，實在太興奮了，有點控制不住情緒?！痹缆∪魺o其事地站起身，沉重的身體將門板“咔擦”兩聲踩斷：“嘿嘿，你剛剛是沒看見羅冀那小廢物被我從床上拉去操練時的衰樣，別說跑了，站都站不了，拿著把槍當拐杖撐著走，別人都跑完三圈了，他還站在原地發(fā)抖，臉色有多白不說，那屁股還滋滋冒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人破了雛了?！?p>　　“那你咋做的？不會放過他吧？”祁奇好奇道。

　　“哪能啊，做事不做全套是要天打雷劈的?！痹缆∫鈿怙L(fēng)發(fā)：“老子拿了條馬鞭在后面追著他，要是慢一點直接一梭哈打上去，那小子一邊流血一邊跑，魂都快跑沒了。我還挺擔(dān)心他撐不到午時就活活跑死了，那咱們可就沒好處賺了。”

　　“我說大灰熊叔叔，你這么野就不怕黑鍋臉大叔回來找你興師問罪？”祁奇有些擔(dān)心：“你別害我也受牽連啊?！?p>　　“呸，害你受牽連？這一鍋子壞水不都是你潑的？老大要問罪那也是問你，跟老子有個毛線關(guān)系？不過我倒是挺好奇，你一連搞廢了老大兩個侄子，他要是知道了會咋樣對付你？”岳隆說著說著又興奮起來，看著祁奇的眼神滿是惡意。

　　“這……這跟我沒關(guān)系，是他們自己找事的，羅永那是嘴臭才挨了打，羅冀身上的傷是違反軍規(guī)挨的軍棍，跟我更沒有關(guān)系。”祁奇惴惴不安：“黑鍋臉大叔一定明白的，他向來是最明察秋毫的?！?p>　　“也許吧?！痹缆】粗@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頭一臉害怕，忍不住快意：“我說大寶貝兒你怕個啥子，男子漢大丈夫，事做了哪有后怕的道理，你要放眼當下的幸福。快點去吃早飯，養(yǎng)足力氣，等午時給那個病秧子來個雪中送炭?！?p>　　岳隆很快就走了，身為離火軍專司行軍打仗的左將軍，他有大把的事務(wù)要處理，留下祁奇一個人坐在門板上哭喪著臉：“完了完了，這下鬧大了，只顧著爽都把黑鍋臉大叔給忘了，這次把他倆侄子都搞廢，我指不定要遭什么罪，說不定他一怒之下得把我也活活打殘”。

　　他就這樣在門板上坐著流冷汗，隨著時間推移也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祁奇，岳將軍找你呢，說叫你吃完飯趕緊去演武場……祁奇你干嘛呢”？王校尉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是誰把這大魔頭給嚇著了。

　　祁奇一動不動，汗水唰唰流出，在雙眼分叉，變成兩條瀑布狂瀉而下。

　　“祁奇？”王校尉推了他一下。

　　“啊”？祁奇回過神來。

　　“岳將軍叫你去演武場?！蓖跣Ｎ局貜?fù)了一遍，心里越發(fā)篤定：這大魔頭果然受刺激了。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都做了還怕個屁啊，大不了到時候往熙筠姑姑背后一躲，黑鍋臉大叔還能拿我怎么樣不成？”祁奇咬了咬牙，站起身來對王校尉燦爛一笑：“我知道了，謝謝王大叔。”

　　“嘶——”王校尉打了個冷顫，一臉驚懼地干笑道：“職責(zé)所在，職責(zé)所在，你快點過去吧，別讓岳將軍等急了?！?p>　　祁奇急忙向演武場趕去，留下王校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雙腿發(fā)抖，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乘著還沒人知道內(nèi)幕，我先去下一注，娘啊，孩兒要發(fā)大財了?！?p>　　“嗯？”演武場作為離火軍日常操練，演兵布陣之所，自然遼闊無比，足以同時間內(nèi)容下上萬人而不顯擁擠，場中四處布滿刀槍斧戟，整齊有序，肅殺之氣隱隱蕩漾。

　　但此時的演武場卻站滿了人，被圍得水泄不通，喧囂聲沖天而起，一股熱氣連著汗味聚而不散，把祁奇熏得夠嗆。

　　“讓一讓，讓一讓?！逼钇嬉贿呂嬷亲?，一邊朝人群中擠去，他一身神力，又與大多數(shù)士兵相識，倒沒人攔著他，反倒不約而同給他讓了條道。

　　祁奇洋洋得意：“看來我在這軍中的人氣倒是蠻高的，只是今天這里為什么這么多人？”他有些奇怪，因為此刻這里不僅站滿了人，而且一個個的都拿著古怪的眼神看著他，至少上萬只明亮的大眼睛把他看得全身發(fā)毛，急忙加快腳步朝中心趕去。

　　“大灰熊叔叔”。祁奇看見岳隆正站在將臺上揮舞著大旗，笑得合不攏嘴，急忙朝臺上跑去。

　　“喲，祁奇大寶貝你來啦?！痹缆】匆娝泵κ諗啃θ荩凵裼行┒汩W。

　　“怎么這里這么多人，他們都不用吃午飯嗎”？祁奇問道。

　　“呃……”岳隆支支吾吾。

　　祁奇更奇怪了：“怎么就你一個人？禽獸叔叔呢？”

　　岳隆干笑著往臺后一指，祁奇跑過去一看，整張臉都黑了。

　　衣青蹲在后方臺下某個角落，身前放著兩口大缸，其中一口堆滿了錢幣，另一口卻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堪稱鳥來了都不拉一把屎。

　　“來一來看一看啊，驚天動地大對決，羅家天才武士羅冀小公子，對戰(zhàn)離火城禽獸不如祁奇大魔頭。到底是天降正義肅清妖邪，還是天下無道妖魔橫行，他們的勝利少不了你們的支持”。衣青雙手虛罩在嘴上大喊。他修為極高，開口一喊頓時將整個演武場的吵鬧聲壓了下去：“買定離手，買定離手，愿賭服輸概不悔賬啊——”

　　他身邊圍滿了人，話音甫落便爭先恐后沖了上去：“我來我來”。

　　“我下一個百爍幣。”

　　“老劉，一個百爍幣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去你的吧，我一個大頭兵哪像你堂堂百夫長一個月就有一個百爍幣？這還是我存了大半年的軍餉才存到的，指望著這次能小賺一筆，等休練時去買酒喝呢。”

　　“你別說我，我也就出了三個百爍幣而已，時運不濟把錢全丟賭場里了，就剩這點家當拿來回個小本?！?p>　　“我說黃百夫長黃校尉，你就出三個百爍幣也不嫌臊得慌?！?p>　　“支持正義打倒魔頭，多少錢都不嫌少嘛，最重要的是一顆浩氣長存的赤子之心?！?p>　　“說的對，我為正義捐錢幣，誰也別攔著我為正義獻身?！?p>　　“哈哈，打倒大魔頭。”

　　場內(nèi)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鬧的不可開交，哪知越吵越達成意見，幾百人原地高呼“打倒大魔頭”，個個義憤填膺。

　　起初只是他們在喊，誰知聲音越喊越大，場中不知幾萬人仿佛都受到了感染，萬眾一心高喊：“打倒大魔頭?！币粫r間排山倒海，氣吞山河，連空氣都在震動。要不是內(nèi)容不對，祁奇都要升起蕩氣回腸的萬丈豪情了。

　　衣青笑瞇瞇看著眾人把錢丟到羅冀的大缸里，丟得連一口粗壯堪比岳隆的腰的大缸都容納不下，像水一樣嘩啦啦直往外流，笑得合不攏嘴：“好啊好啊，你們打魔頭我賺錢，兩不吃虧，我最喜歡和仁人志士打交道了?！?p>　　“啊——”一枚令箭憑空丟來，惡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

　　衣青回頭一看，只見祁奇站在將臺上，一臉陰沉地看著他，將臺的欄桿被他捏的嘎吱作響，不斷有木屑爆出。

　　“喲，這不是我的奇兒嗎，你來啦。”衣青干笑著。

　　“禽獸叔叔，請問你在設(shè)什么龍門局?。俊逼钇嬉а狼旋X道。

　　“沒啥沒啥，這不是黑風(fēng)劫剛過嘛，絕狼關(guān)許多房屋都被毀了，我趁著人多來搞個募捐，多少為百姓獻一點愛心啊”。衣青臉不紅心不跳，大義凜然。

　　“哦？想不到平時連傷兵的湯藥費都要撈點油水的禽獸叔叔，居然也會這么有愛心？”祁奇冷笑道：“那請問，你怎么知道今天人多?。俊?p>　　“呃……”衣青還想狡辯，可看到祁奇手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來的一口大刀時，氣勢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說！”祁奇怒喝。

　　“別急眼別急眼，我說?！币虑喔尚Φ溃骸斑@不是今天你要和羅冀那病秧子對決嗎，換作旁人，就是你天生神力他們也不會相信你能打贏一個武士嘛，我就讓大灰熊去散布下消息，設(shè)個賭局，趁那些傻大個不知道內(nèi)情狠狠賺他一筆，發(fā)發(fā)財嘛?！?p>　　祁奇大怒：“好啊，我舍生忘死，親力親為，你們不體恤我也就算了，居然拿我來設(shè)局騙錢，叫你一身禽獸你也不能這么不要臉吧？”

　　“一成。”衣青冷笑。

　　祁奇扭頭就走。

　　“你去哪”。

　　“軍法營砍手筋。”祁奇木然道。

　　“別介啊”。衣青急忙道：“兩成，我給你兩成?！?p>　　祁奇越走越快。

　　“三成，不能再多了，這是我和大灰熊合計的，再多就不公平了?！币虑嘁а狼旋X道。

　　祁奇沉默半晌后，回過頭來，臉上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燦爛的笑容：“成交?！?p>　　衣青喘著粗氣，臉色發(fā)紫：“成交”。

　　祁奇拍拍手，往將臺前方走去，看見岳隆正一臉訕笑：“大…大寶貝兒，你倆談的咋樣了？”

　　祁奇對他燦爛一笑：“合作愉快”。

　　岳隆臉一黑，強顏歡笑道：“合…合作愉快?！?p>　　祁奇也不再停留，直接往臺下的比武場躍下。

　　就在他出現(xiàn)在場中的一剎那，原本開始平靜的演武場再次變得嘈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