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箭趕忙伸手虛攔:“奚家主莫要激動,即便之前的推測都是真的,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出身山野的鄙俗之人身無長物,又不曾接觸過你墨家學問,如何能幫助墨門發(fā)揚光大恢復千年前的榮光?”
連日來飽受摧殘的奚侯光生怕林德箭再生推脫之言,趕緊出言:“先祖既然留下這樣讖語,就說明肯定是知道我們所等之人不是墨門內部的弟子,所以之前懂不懂墨家的學問自然是不重要的,只要能夠認可我墨家的理念,愿意幫助墨門復興就可以的。而且小老兒雖然在習武方面天資愚鈍,家傳功夫也是數(shù)十年洗練不輟,雖說現(xiàn)在年老力衰,卻分明奈何不得小哥,就可知小哥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又何必自謙呢?”
生怕這樣還說服不了林德箭,奚侯光腦筋急轉接著開口:“而且小哥現(xiàn)在也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只要能對我們墨門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就可以了。如果方便的話,等天氣好些了,小哥可以帶著尊夫人一起去墨山、硯池踏青出游,就當是賞景放松了,奚家大門隨時為你打開!”
“只是茲事體大,還望小哥無論如何,不要把墨門內情告知尊夫人,畢竟現(xiàn)在的墨門抗擊風險的能力實在太弱,多一個人知道便是多了一條取死之道……”
林德箭滿心推脫之言被這小老兒堵在嘴邊說不出來,而且若無意外的話,奚家至此給出的誠意確實是十足了。只是奚家如何,對于目前的林德箭來說并沒有多大吸引力,所以一直興致缺缺。不過老頭兒既不利誘也不逼迫,只是簡單給了一個“歡迎隨時上門參觀”的承諾,也不至于讓他反感。剛想著要不隨口答應下來算了,突然又想到兩個問題,也不客氣地直接問出了:“奚家主好涵養(yǎng),后生晚輩自然是佩服的。只是眼下還有兩個急切的問題,不得不問,還望奚家主坦言?!?p> 奚侯光大喜,不再極力推脫就是好的信號:“小哥請直說,小老兒定然坦誠以對!”
“這第一個問題,敢問奚家主,堂堂一家之主,何以獨自一人來到州城尋人,以至于臥病雪地險些遭難?”
奚侯光眼圈兒上的紅色剛剛退下,臉頰上這會兒又變得通紅,竟是出現(xiàn)了一絲羞赧之態(tài):“小哥有所不知,自從我兒將曉把此地房宅的交易信息告知了小老兒,小老兒稍查記錄就確定是找到了讖語中的復興之機。剛開始還能穩(wěn)住心神安排家族事務,讓我兒前來查探房主信息,不過在他白跑三趟之后,小老兒便是徹底確定了讖語的真實性,所以便攔下將曉親自過來,來赴這元宵之約。”
“小老兒為求心安,特意提前一天出發(fā),也準備了過夜隔寒的衣物,帶足了兩天的糧食,然后在正月十四的晚上就到了此地,只是萬萬沒想到天降大雪,正月十五苦等了一天的小老兒雖然扛得住,但心中失望之下難免有所松懈,在次日的化雪之夜竟然就此病倒?!?p> 林德箭搖搖頭:“也許你不是刻意打岔,但你并沒有說出我想要的答案?!?p> 奚侯光一臉迷茫,皺眉想了又想,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有些想當然了:“小哥勿怪,是小老兒疏忽了。小老兒雖然是一家之主,但此次拜會卻是以墨門家主的身份過來,自然不愿意其他人知道。而且此地偏僻,只要有心躲避便不虞有人看到。至于為何不騎馬駕車、帶足銀錢,則是墨門的規(guī)定:‘食足以飽腹、衣足以蔽寒即可,若有剩余,咸以分人’,而且出行四處,皆須步行。雖然現(xiàn)在不再把財物食用分散給貧苦之人,一來是這么做的話墨門特征太明顯,二來近些年來確實少有缺衣少食之人。現(xiàn)在社會安定民生平靜,只要安心生產、或者隨便做點兒手工,都能夠保證一個溫飽。但是出行的步行、食物的簡單、服裝的樸素,還是基本的要求,不敢僭越?!?p> “這次病倒,也確實是小老兒托大了,以為自己練了一輩子功夫,有一口內息流轉便能抗過苦寒,所以半夜生病而不自覺,等到發(fā)覺,已經是渾身癱軟不能動了。還多虧尊夫人及時發(fā)現(xiàn),才撿得一條命來?!?p> 林德箭點點頭,這么說來,確實說得通。而且這什么墨門用這么高的標準苛求自己的門人,其開山祖師爺確實稱得上一代圣人了。也難怪這老頭兒對自己的兒子、孫子以及家人能夠如此狠心。
想到這里,又想起自己年前在村里分豬肉的事情,接著聯(lián)想到村里人所說的二十年前自己父母為幫助村民讀過饑荒,也曾進山打了一大窩野豬給大家做口糧的事情,對這個墨門也增加了一些認同度。
不過該問的問題還要繼續(xù)問,不然會對兩家的以后關系埋下隱患:“奚家主說的細致,晚輩也難免唏噓佩服。只是這第二個問題依然不得不問?!?p> 奚侯光心中略安,知道事情已經向著期待的方向發(fā)展:“小哥不必客氣,坦誠相見才是日后能夠良好合作的基礎,有問題盡管問來就是。另外小哥無需以‘晚輩’自稱,小老兒實在惶恐。我看你年紀與我兒將曉所差不大,你可與他兄弟相稱,以后墨門事務,你二人可以全權做主。小哥以為如何?”
林德箭心頭一愣,這墨門也如市井一般稱兄道弟的嗎?這可有點兒不大靠譜。而且這老頭兒也狡猾,自己稱呼著“小哥”,這言語之間分明是要認自己當子侄,倒也有趣。不過林德箭倒也不反感這些,本就是市井小民出身,甚至是還要孤寂一些的山中獵人。一個稱呼而已,何必那么在意?
于是也不客氣,開口問道:“奚叔爽快,我也不繞彎子。這第二個問題關系到我愛妻翠兒,所以不得不問。也許奚叔你從小受到鍛煉,可以很好的保留著秘密,然后還能掌控一個家族。只是我林德箭一個山村野夫,雖然不至于守不住秘密,但對于同床之人,實在不愿刻意隱瞞。不知這如何解決?”
奚侯光“嘶”地吸了一口氣,俯身低頭靠近林德箭:“小哥,可當真沒有一件事情瞞著尊夫人?”
林德箭一愣,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不過,得除了殺狻猊、藏象牙這兩件事。或許以后會找合適的機會告訴她,但肯定要打一些鋪墊。想到這里,明白了老頭兒的意思:總有一些事情,哪怕是真心為了家庭穩(wěn)定,為了最親最愛的人著想,也不能毫無準備的去“坦白”。
奚侯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從臉色看出他已經想明白了,這才接著說道:“小老兒進州城閑逛,意外暈倒在林府門外,又在林府叨擾多日養(yǎng)身體,這事兒肯定已經有人知道了,不必刻意隱瞞。而且,小老兒身為奚家家主,蒙此大恩,自然是要報答的。小老兒愿與林家建立合作關系,在州城正式打開我奚家硯臺等雅物的銷路,以長期厚利作為報答。不知小哥對墨條、硯臺的生意可有興趣?”
西瓜杵
化雪之夜:霜前冷,雪后寒。下雪時候隨便玩,化雪時候必須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