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林的父親是一位舉人,在自己家鄉(xiāng)是一位教書先生。原本他在家鄉(xiāng)也能混一口飯吃,可惜后來得罪了一位本地的鄉(xiāng)紳大戶,后面的遭遇可想而知。
他的父親雖將書中的道理教給了自己的兒子,可這家徒四壁的慘狀如何能讓林翰林信服自己的父親還有那些圣人的道理?
從小林翰林便飽嘗窮苦,但好歹也讓他積攢了幾分學(xué)識。林翰林二十二歲那年參加科舉,高中進(jìn)士。他被分配到了天臺縣,做了本地的縣太爺。
林翰林剛到天臺縣時,不過才二十二歲。他雖然年輕卻極有手腕,一來便以雷霆手段將天臺縣上下全部震懾住。有些不服他這個毛頭小子的,則是直接被他踢出了縣衙。僅僅半年不到的時間,整個縣衙便盡數(shù)歸于他的掌控之下。
林翰林自從穩(wěn)定住了局面后,便開始橫征暴斂。表面他與人謙謙君子,背地里卻無所不用其極。短短八年的時間,他竟在天臺縣積攢了不下萬兩的雪花白銀!
天臺縣曾是當(dāng)年書圣王羲之書法悟道地,林翰林極愛墨寶。他對王羲之的風(fēng)采向往已久,但那真正的書圣墨寶對他一個小小的縣令來說自然是不敢妄想的。但幸虧王羲之的蘭亭序曾有許多書法大家臨摹,林翰林費了許多精力才將其中諸葛貞的蘭亭序臨摹本收入自己的囊中??汕叭胀砩暇谷挥腥送低禎撊肓俗约旱募抑?,將這本蘭亭序盜走。
一想到自己摯愛的墨寶被人偷走,林翰林的臉色愈發(fā)鐵青,手中的佛珠念得也愈加快了。
他口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愈要平復(fù)心情,卻不曾想聽見了一句。
“大人!墨寶找到了!”
手中的佛珠頃刻間散落一地。
“你說什么???”
林翰林的出塵氣質(zhì)瞬間蕩然無存,雙手立刻抓住前來匯報的衙差。
衙差被縣太爺雙手大力抓住,嘴上大氣不敢出一口。
“墨寶找到了,賊人也已經(jīng)被抓。此刻都被王捕頭扣押在縣衙里呢!”
林翰林松開衙差,冷冷一笑。
這儒雅書生的一笑,卻笑得衙差心里有些發(fā)麻。
“好,王捕頭干的不錯!來人,換衣!我倒要看看哪個是賊人竟敢來窺視我的墨寶!”
侍奉在屋外的女眷立刻走了出來,為縣令換上了他的官服。
林翰林其實對自己這一身九品芝麻官所穿的練雀補子官服很是鄙夷。
他的父親為他取名翰林的意思自然很是簡單,他自然想成為翰林院學(xué)士。那可是正三品的頭銜,是能直接與天子接觸的!而某些翰林學(xué)士甚至能拜將入相,這才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這身九品官服,他還不屑!
只是牢騷歸牢騷,此時的林翰林也只能穿著這一身官服在衙差的陪同下立刻趕到縣衙。
“威~~~~~~~武~~~~~~~~~”
例行公事喊完長長的威武兩字后,縣令老爺走上公堂。
林翰林一臉的道貌岸然,心里卻已經(jīng)想出了五、六個狠毒法子準(zhǔn)備好好懲戒這位膽敢挑戰(zhàn)自己威嚴(yán)的小賊了!
他往下一看跪拜在地上的人,頓時有些傻眼。
“怎么是李祿兒???”
他心中大驚,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威嚴(yán)。
“王捕頭,這是怎么一回事?”
王捕頭站了出來,然后回答道。
“大人,今早我派人在李祿兒家中搜出了您的墨寶。是這廝偷了你的墨寶?!?p> 李祿兒一臉平靜。
“大人,我是冤枉的?!?p> 李祿兒不是傻子,他心里早已明白過來。
這一切都是秦西這癟犢子設(shè)的局!
明白過來以后他反而極為平靜,他知道自己驚慌大喊也無濟(jì)于事。
眼前這位縣令年才而立之年,雖然還很年輕卻有一股連李祿兒都不敢揣度的深沉心思??h令不是傻子,以縣令的聰明絕對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被人栽贓的。
自己何必不識趣地亂吼亂叫呢?
縣令果然極為平靜。
“李祿兒你先起來。為何你的家里會搜出我的墨寶,你細(xì)細(xì)講來。若有冤屈,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的?!?p> 李祿兒站起了身,他整理了一下思緒。
自己早上出門的時候,家中還沒有縣令的墨寶。但如今家中卻突然出現(xiàn)了蘭亭序,這就說明秦西還在天臺縣!只要讓縣令派出人馬,一定就能將他找到。到時候,自己一定要讓這個小白臉知道惹毛自己的下場!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前日有一位公子與我在街上相遇,他詢問我本縣的當(dāng)鋪在何處,我便問他有何事需要去當(dāng)鋪。他說他是白鹿州人士,來國清寺還愿。結(jié)果在半途被山賊劫持,如今他身上的財物全部都被洗劫一空。但幸好他留下了一枚隨身的傳家寶龍鳳玉佩,因此想去本縣的當(dāng)鋪將其典當(dāng)出去暫時周轉(zhuǎn)。
我見這位公子如此落魄發(fā)了善心,留他在家中休息一晚。第二日,更是拿出了一千兩銀票借予那位公子,而他則將那枚龍鳳玉佩暫時存放在我這里。可未曾想到,這位公子竟然是一名賊人。他在昨晚回到我的家中,用迷藥將我與夫人巧兒、家中丫鬟青兒三人全部迷暈。后來更是將我的龍鳳玉佩,換做了假的玉佩。
我今日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玉佩是假的。結(jié)果這才急沖沖想趕到縣衙里,想要縣令老爺將賊人抓住,將我的一千兩追回來??烧l曾想,王捕頭竟然派人從我家里搜出了縣令老爺丟失的墨寶。想來一定是那個賊人偷了老爺?shù)哪珜氈?,再放在我家想要陷害于我。還請縣令大老爺為我做主啊!”
縣令聽罷李祿兒的講述,心里細(xì)細(xì)地斟酌了一番。
林翰林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根本就不相信是李祿兒偷了他的墨寶。
一來,李祿兒絕對沒有必要將偷自己的墨寶。只要自己還是天臺縣的縣令,這李祿兒就絕對不敢做出得罪自己的事情。
二來,李祿兒根本沒有這個膽子。天臺縣人盡皆知,這李祿兒是天臺縣的頭號騙子。可他至今仍舊在天臺縣過得瀟灑自在,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有自己的庇護(hù)。他怎么可能會做出得罪自己這個保護(hù)神的事情?
三來,李祿兒即使真的利欲熏心偷走了自己的墨寶,他又怎么可能將這蘭亭序放在自己的家中等著捕快來搜查?最起碼也要將墨寶安置在暗門或者極其隱蔽的地方,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就從李祿兒的家中將東西搜了出來。
結(jié)合李祿兒的一番講述,林翰林徹底明白過來。
這一切都是姓秦的賊人所設(shè)的,想要將這一切都栽贓在李祿兒的頭上。而那個陷害李祿兒的人,才是真正偷自己墨寶的賊寇!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宵小之輩,這等雕蟲小技也敢在本縣令的面前獻(xiàn)丑!
林翰林的心里愈發(fā)陰沉,臉色卻依然平靜。
只是其中還有一個疑點,王捕頭是如何知道李祿兒家中有我的墨寶呢?
縣令出聲道:“王捕頭,你是如何知道墨寶就在李祿兒的家中?”
王捕頭立刻為縣令講述了遇見算命先生的經(jīng)過。
“大人,說來也是巧合。昨日黃昏我正帶著人四處搜查您墨寶的下路,夕陽之中有一位騎著毛驢的道士進(jìn)了城。還掛著一枚“誰言天命不可知”的棋子,我原本是不信的??烧l曾想這道士確實有幾分本事,我便向他詢問那墨寶的下路,他告訴我四句詩詞。
‘賊在眼前你不識,賊在跟前喊捉賊。明日午時衙門口,守株自有賊兔來?!?p> 我起先還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結(jié)果今日午時李祿兒跑來說是玉佩丟了。我想起了那位道士所說的話,便想著派人去李祿兒家里搜查一番。結(jié)果真的就找到了大人丟失的墨寶,因此我才會將李祿兒押上了公堂。”
李祿兒立刻大喊。
“那位算命先生一定是那位賊人假扮的!這一切設(shè)好陷害我的局!望大人明察秋毫?!?p> 縣令有些失望地?fù)u搖頭。
“王捕頭,你好生糊涂!賊在眼前你不識,分明是說他自己便是罪魁禍?zhǔn)装?!你也是糊涂,怎么會相信一位江湖術(shù)士所說的話?”
王捕頭汗如雨下,立刻躬身下拜。
“大人恕罪,當(dāng)時我也是找大人的墨寶找的心急。想著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這才會冤枉了李相公?!?p> 縣令點了點頭。
“也罷。以后萬不可再相信這類江湖術(shù)士的話,王捕頭你起來吧?!?p> 王捕頭站起了身,長舒了一口氣。
反正縣太爺?shù)哪珜氁呀?jīng)找到,自己的捕頭位置是保住了。至于李祿兒的銀兩是否可以找到,那和自己可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
縣令也很淡定。
既然自己的蘭亭序沒丟,自己便也沒損失什么。
李祿兒自然也想通了這幾層關(guān)系。
王捕頭的位置保住了,縣令的墨寶也找到了。合著只有我的一千兩還沒找到??!
他連忙磕頭下拜。
“縣令大老爺!請縣令大老爺派出人馬,將那賊人抓??!”
縣令好生安慰道。
“李祿兒,你別急。你將那位公子的樣貌一一說清楚,師爺替你畫出那賊人的畫像。王捕頭,等畫像畫好之后你立刻派人尋找?!?p> 李祿兒聞言高呼青天大老爺,王捕頭也領(lǐng)命稱是。
縣令安排好了一切,正要退堂。
堂外卻突然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個聲音。
“何必這么麻煩呢?我不是在這里嗎?”
眾人聞言紛紛望向外面,一位翩翩公子緩步走入公堂。
還能有誰,正是秦西!
他來了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