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面沉似水,心中的憤怒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即祭出青龍刀,讓眼前跪著的三人尸首分家。
“你們還有何冤可說!枉我一時心軟收留你們三兄弟,竟敢以我之名洗劫洛陽百姓!毀我一世英名!”
青龍在咆哮,而堂下被捆住的三人卻依舊面不改色。
裴元紹悲切道:“關將軍,洛陽被劫一事,我們三人毫不知情!得蒙將軍收留后,我們兄弟早已將牛角山一伙遣散,我等何來人馬劫掠洛陽?”
黑壯的周倉乃一介武夫,也不懂如何辯駁,只憨頭憨腦地叫喊:“將軍要是冤枉我等,死就死了,俺周倉把命給你就是!”
年紀最小的廖化也叫屈道:“關將軍,自我們拜在將軍麾下以來,可曾有過不軌之舉?鞍前馬后大小事務均辦理周全,將軍為何還要懷疑我等?!?p> 關羽并非無情之人,只因逃離許都以來,事事均出乎意料之外,讓關羽明白,這一行,背后的陰謀絕不簡單。
奈何幕后之人神鬼莫測,關羽也僅能依仗心中猜測,處處受制于人。
因此他雖然明白這三人并不可靠,卻也不能輕舉妄動。
要真殺了這三人,焉知這是不是幕后之人的下一計?
即便戰(zhàn)場無敵的武神,在陰謀詭計面前,也只能疲憊地嘆息。
事已至此,也只能吩咐關仆將三人嚴密看管起來,一行人馬向汜水關進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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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汜水關前,天色已晚,關羽在民居投宿時,心煩意亂,于是披衣夜行,忽見山腰處有一老寺,紅墻金瓦,頗具氣勢。
于是召來隨從問之,其名乃是鎮(zhèn)國寺,盛世年間倒也香火鼎盛,而如今各地飽經戰(zhàn)亂之苦,寺廟也早已不復當年盛況,僅剩幾個僧人在寺內操持。
關羽心中一動,便屏退隨從,只身來到寺前,守門的沙彌得知是威震天下的關羽來訪,趕緊通知主持普凈禪師前來迎接。
關羽與普凈兩人席地而坐,侃侃而道,席前雖無美酒珍肴相伴,星空仍有清風明月共賞,兩人談古論今,倒也快活。
夜?jié)u深時,關羽起身拜別,普凈盯著關羽沉思良久,緩緩道。
“今日得識關將軍風采,老衲不勝榮幸。關將軍若是不嫌,請聽老衲一言?!?p> “禪師但說無妨?!?p> “關將軍此行兇險,想必心中早有預料。在老衲看來,將軍想要蛟龍入海,鳥上青天,非貴人相助不可!”
“禪師所言極是,可貴人無處可尋,關某也無計可施。”
“關將軍,不急,吉人自有天相,貴人自在身邊?!?p> 關羽聞聽此言,沉吟許久,還未答話,只見遠處關仆慌張來報。
“將軍不好了,兩位嫂夫人被劫走了!”
關羽聞言大驚,顧不得辭別禪師,當即翻身上馬,趕回宿地時只見人馬雜亂,傷亡者眾,不由得一陣氣血上頭。
“何人所為!賊子逃往何處去了?!”
關仆旁道:“領兵的乃是汜水關守將卞喜,嫂夫人應是被劫到關內去了?!?p> 關羽心中一沉,這卞喜來得如此精巧,既是趁關羽不在之時,又能準確的找到嫂夫人的住所。
有內鬼!關羽馬上就想到裴元紹三人,可是三人皆被看押在房內,又是如何向外通風報信的呢?
“把裴元紹他們押出來!”關羽壓制著怒氣喝道。
裴元紹雖被關押,但聽聞屋外大亂,也心知不妙,未等關羽質問,便主動開口道。
“將軍,當年那卞喜與我同為黃巾賊,倒還有些舊識,若將軍還信我,便讓我前往汜水關,向卞喜要個說法。”
關羽冷哼道:“你不敢瞞我,倒是識相,只是我如何信你?
“我一人獨往即可,我兩個兄弟皆可留為人質,若天亮前我未回來,任憑將軍發(fā)落?!?p> 關羽緊緊盯著裴元紹的神情,卻未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虛情假意,心忖道。
“此人心深似海,不可小覷,要么如大哥一般仁義厚德,要么如曹操一般陰毒狠惡?!?p> 但現(xiàn)在嫂夫人性命堪憂,關羽決定冒險一搏,揮手讓裴元紹去了。
“但愿不負大哥所托?!?p> -----------------
汜水關上,卞喜正焦急踱步,忽聞裴元紹來到,當即快步來迎。
“裴老弟,多虧你的線報,我才能一舉拿下兩位夫人,這下關羽就是這案板上的羊羔,任我們宰割了,哈哈哈!”
卞喜得意道,當聽聞關羽過了東嶺、洛陽兩關時,他還擔心自己的腦袋還能在脖子上呆幾天,現(xiàn)在可算是把關羽的命脈捏在手里了。
“卞老哥,這二位夫人你可要照顧好,還是得還回去的。”裴元紹笑著道。
“這是為什么?好不容易才抓來的,又要還回去?”卞喜急了,瞪眼道。
“這可是郭軍師的交待,為的是讓裴兄更進一步獲得關羽的信任,郭軍師可是真看好你?。 ?p> 說話的是小廝模樣的郭福,言語間透這些許揶揄。裴元紹原本只是孟坦留放在牛角山的下屬,結果這小子意外地獲得郭嘉的賞識,不斷地接到重要任務,要是這次能順利解決關羽,說不定這頭功還是他的。
“福大人過獎了,功勞都是大家的,小弟只是多操勞一點?!迸嵩B言辭間雖然謙卑,但神態(tài)恭倨,怕是言未由衷。
“既然如此,那就依軍師之計行事吧,明日破曉,誘關羽進城?!北逑惨妰扇擞行┎缓?,趕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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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關羽看著面前的汜水關,心里還在想著裴元紹帶回來的話。
“卞喜說了,之前舉止多有冒犯,皆因未知將軍一路行來的始末緣由,請關將軍到城內一敘?!?p> 此乃請君入甕之計。
關羽對此心知肚明,但救嫂嫂要緊,何況有青龍刀,赤兔馬做伴,龍?zhí)痘⒀ㄓ钟泻螒帧?p> 裴元紹提議由三兄弟陪同關羽入關。但關羽對此三人仍有疑慮,仍是留下關仆一行人馬在關外等候,并將三人嚴加看管。
關羽一人一刀一馬徑自緩緩入關,只見汜水關內刀劍森森,城垛上箭簇星點,一副肅殺模樣。
卞喜率領一隊人馬迎來,遠遠笑道:“久聞關將軍天下威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p> “少廢話,我兩位嫂嫂在哪里!”關羽冷然道。
“將軍請看!”卞喜招手讓士兵押著一頂轎子出來,關羽瞧見轎子中正是驚慌失措的兩位嫂嫂。
得見嫂嫂安然無恙,關羽心中大定?!氨氨尚∪耍泻位ㄕ?,盡管使來!”關羽冷哼道。
“關將軍勿急,我麾下將士久聞關將軍勇武,末將特地準備了一場比試,望關將軍賞臉。”
卞喜拍拍手,身后沖出一員戰(zhàn)將,手中鋼槍直取關羽面門。
關羽眼皮都懶得抬,手腕一抖,青龍刀閃過,那戰(zhàn)將已人仰馬翻,不知生死。
“關將軍,不過比武切磋,犯不著傷人命吧。”卞喜陰惻惻地笑道。
“哼,此等鼠輩,還不值得讓刀鋒飲血,我只用刀背罷了?!标P羽傲然道。
“好,好,好!”卞喜氣笑道,“再上!”
又一員戰(zhàn)將沖出,仍是在關羽手下走不過一合,再一員戰(zhàn)將,再一員……
反復折損十余人后,仍未見關羽氣色有異,卞喜面色愈發(fā)難堪,偷偷望向斜角處,暗暗打了個信號。
“若是想殺關某,那就直接來吧,何必故作姿態(tài)!”關羽眼神銳利,不屑道。
“關將軍誤會了,末將豈敢冒犯……”卞喜鞠躬作揖,手腕一抬,一只袖箭直射關羽面門。
“叮!”
關羽撩刀打飛袖箭,一夾馬背,赤兔馬影隨身動,刀鋒化龍,直取卞喜面門。
卞喜躲閃不急,直接從馬上滾下,吃了個狗啃泥,驚恐地發(fā)著呆,脊梁處全是冷汗,若非關羽剛才留力,他早已身首異處。
直到青龍刀的冰冷觸感貼在了脖頸,卞喜才打個冷顫,高喊道:“關將軍饒命,饒命!小人只是一時糊涂,糊涂!”
關羽對卞喜道:“你們大概是想生擒關某,但就憑你們這點本事,只能是癡心妄想!將我嫂嫂放了,不然我砍了他!”
卞喜冷汗直流,道:“別別別,我放人就是!”
關羽見到兩位嫂夫人安然無恙,正暗自欣喜,忽見卞喜軍中有亮光閃過,數(shù)發(fā)暗器射向兩位嫂嫂。
關羽營救不及,目眥欲裂,心生絕望之際,一道人影閃過,擋在兩位嫂嫂身前,暗器盡數(shù)打入其身軀。
那是?!應該被看管著的裴元紹?!為何他能出現(xiàn)在這里?!
短短數(shù)息,關羽心中先是大驚,然后大喜,繼而大怒!已經未能多想。
“無恥小人,怎敢出爾反爾!”關羽暴喝道,手腕一抖。
“不對?。〉鹊?,關將軍……”卞喜還沒來得及說完,他的大好頭顱已飛上半空。
“卞將軍!為將軍報仇!”汜水關內將士群情激憤,奮勇向關羽殺來。
正當關羽以為已是必死之局,“嘭!”的一聲,城門突然洞開。
定睛一瞧,正是周倉、廖化二人合力以巨石破門,兩人持刀守住門洞,高呼:“將軍快來!“
關羽策馬在轎子前后沖殺,裴元紹拉著轎子奮力向城門沖去,周倉、廖化二人在城門處殺得血流成河,四人方才逃出生天。
城外關仆早已做好準備,待眾人撤出后,快馬加鞭,逃離汜水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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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汜水關后,關仆緊張地站在關羽旁,尷尬道:“老爺,自從您入關后,再無消息。而那裴元紹將汜水關內的情況說得危乎其危,老奴一時也沒個主意,便做主放他三兄弟前去搭救,望老爺勿怪?!?p> “無妨,你也是好意,”關羽心中有憂,經此一遭,越覺身邊無人可用。
關仆雖忠心耿耿,但畢竟年歲已高,掃屋煮飯尚可,實難當大任。
關羽看著身負重傷躺在床上,卻有幸未被打到要害的裴元紹,以及傷痕累累卻面色堅毅的周倉、廖化,心中頗有感觸。
“裴元紹,我關某這次必須謝你,若是嫂嫂出了意外,關某不知如何面對兄長?!标P羽鄭重對裴元紹拱手道。
“將軍言重了,小人只是盡了自己微薄之力,不忍看到將軍命喪宵小之手。”裴元紹硬撐著起身回禮道。
“還望將軍應承,讓我們三兄弟得償所愿,從此鞍前馬后,跟隨將軍開創(chuàng)大業(yè)!”說著裴元紹三兄弟又欲跪下行禮。
關羽沉吟片刻,隨即下定決心,隨即扶起三人,感慨道。
“好!從此之后,裴元紹、周倉、廖化,你們三人便是我關家軍的一份子了!”
“得你們三人相助,相信我定能早日與兄長相會,再度匡扶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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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福,你們怎么回事!按郭軍師的計策,讓裴元紹用苦肉計取得關羽信任即可,卞喜是怎么死的?”
孟坦冷聲問道,暗施冷箭一事不用問也知道是郭福的手筆,但他不明白為什么卞喜會死。
“孟老大,之前給卞喜計策只是欺騙他的,苦肉計是不假,但卞喜不死,怎能激起關中將士怒火,又怎能讓裴元紹救關羽于危難之中?!惫0淹嬷种械陌灯鳎恍蓟氐馈?p> “這算什么?卞喜與我乃是多年好友,若不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他怎么會答應得這么爽快,結果卻害他丟了性命!”孟坦憤怒吼道。
“哈!像你們這種人,難道還講情義嗎?”郭福嗤笑道。
“你!……別以為是郭軍師的特使就目中無人!”孟坦怒道,“別忘了我手上的兵馬財糧,郭軍師若是只把我們當棋子,大不了一拍兩散便是!”
“孟坦,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郭福冷聲道。“竟想著背叛軍師大人?區(qū)區(qū)一些身外物,真以為能保得住你的小命?”
孟坦還再想說什么,卻瞥見郭福那冰冷如刀的眼神,當即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我……只是一時口快,還望特使見諒?!泵咸瓜肫鸸D强烊绻眵鹊膭Ψ?,不由得一陣膽寒,語氣也退讓了不少。
“別以為棋子好當,更何況是大人物們的棋子、”郭福瞇起眼,看著皎潔的明月。
“再完美的弈者,也需要稱心如意的棋子。”
“關羽啊,任你勇武無雙,在軍師大人面前亦如籠中雛鳥,難上青天。”
“這第三關,斬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