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下來的幾日，杜若盈不顧小雪的天兒都來了攸寧院，但對繡案子只字不提，只跟著杜若善耐心地畫錦鯉。
杜若善也真心實意地教她，看她的心緒確實平靜沉穩(wěn)了許多，或許是發(fā)現(xiàn)畫錦鯉的奧秘了。
今日放了睛，隆冬的暖日，陽光金燦燦地曬了下來，小雪了幾日，這陽光特別讓人舒服。
朱謹(jǐn)來了攸寧院，請了兩姐妹去白鹿堂。
原來是祖姑母領(lǐng)了兩個表姐來了府里。
祖姑母為杜老爺?shù)战?，?nèi)閣次輔董衡的夫人，身份自然比杜周氏高出一等，因此，往日都是杜周氏往董府跑得多，卻不知為何董杜氏今日親自上杜府了。
這時，兩姐妹到了白鹿堂。
只見一花白頭發(fā)的老人身穿紺藍暗紋的緞衫坐在正廳的左側(cè)之位上，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頭十足。
董杜氏下方，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雕漆圈椅中。
“祖姑母?！倍湃羯婆c杜若盈同時輕輕緩緩叫了一聲。
杜若善看著眼前的老人，滿心的歡喜，她最喜歡這位老人了，慈祥和氣，心眼不偏。
“好孩子，幾月不見，長高了，模樣越發(fā)的俊?！倍攀弦煌姸湃羯票愎笮Φ卣f道。
“祖姑母，可不要取笑阿善?！倍湃羯票犞辶恋难劬?，在一旁掩著帕子吃吃地笑著。
董杜氏是時常能見到杜若盈的，但卻是久不見杜若善，便多問了她一些女紅念書的事情，見她儀態(tài)大方，不怯不懦，心中也甚是歡喜。
董杜氏望了一眼貼身的婢女，那婢女會意，把一個荷包遞給了杜若善。因著杜若梓不在，婢女便把兩個同樣繡花的荷包都交給了杜若盈。
兩個女兒都道了謝。
這時杜若善才看向兩位表姐，笑道：“容表姐、清表姐?！?p> 見杜若善看過來，董可容略略收起了打量她的目光，禮貌地笑著點頭。
董可容是董家二房嫡次女，比董遙清年長一歲，只見她樣貌與氣質(zhì)皆是平平。聽說，董可容已婚配，許的是右通政家的尚未有功名的次子。
董遙清則是董家大房嫡長女，身穿月牙外衫，湘色百褶裙，頭梳結(jié)高鬟，戴一支流蘇珠簪子，一身的肌膚細膩白凈，氣質(zhì)安然清雅，是個美人。只是此時，她的一雙如清泉般干凈純澈大眼卻染了此許憂傷，人也慵懶了幾分，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看這堂姐妹二人的氣質(zhì)，實屬兩相甚遠。
杜家與董家常有來往，杜若善與這兩位表姐還算熟絡(luò)，但仍是略有疏離。杜若盈就沒那么生疏了，直接走了過去，坐在董可容下首，靠近了說話，兩人嘰咕了幾句。
一時間，白鹿堂里有幾個女兒，滿室生香，如幾只百靈鳥，輕靈快活。
杜周氏滿意地笑著與董杜氏嘮家常。
杜若盈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杜若善，心中暗想今日祖姑母與兩個表姐都在，是一個非常難得的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于是合宜時機地說道：“祖姑母，安親王妃壽誕將即，我和姐姐準(zhǔn)備作雙面之繡作壽禮，也想了個繡案，也不知好不好，還請祖姑母與祖母幫忙參謀一番?！?p> 杜周氏點頭贊許道：“此番好讓這兩孩子多有歷練。”
董杜氏爽朗笑道：“是件好事，快說來聽聽?！?p> 杜若盈聲音朗朗地念了這句話出口：“鶴鳴九皋，魚潛在淵?！?p> 看到杜若盈這般急切，杜若善略怔一會兒，接著便是以驚訝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杜若盈。
而杜若盈裝作無事的樣子，落落大方地回應(yīng)著杜若善的目光。
看著杜若善這般失措的臉色，杜周氏目光不虞地看了她一眼。
董遙清心中默念“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望向杜若盈的眼神里升起贊賞之色，閑云野適，但志趣高遠，這主意確是不錯的。
“寓意是極不錯的，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董杜氏臉上淡去了笑，平靜地問道。
杜若盈心中十分鎮(zhèn)定，杜若善不可能要在這種的場合與她爭執(zhí)。她已經(jīng)讀出了這句話，杜若善再說這主意是她自己的，如搶功一般，不免顯得心胸狹窄。
果然，只見杜若善垂眉低頭，不言不語。
只見眾人都把眼光投向自己，杜若盈羞赧地說道：“祖姑母，阿盈翻了不少書才想出來的。”
杜周氏不甚了解此句含義，但只聽得鶴，魚二者都有，這寓意是極好的，不由得贊賞地說道：“盈姐兒自小是個有主意的?！?p> “是你想出來的？”董杜氏再次認真地看著杜若盈。
若是杜若盈年長幾分，閱人多些，必定從董杜氏的眼神里看出不妥，但她急于邀功，并無多加思考，既怯還羞地點了點頭，說道：“把這八字作畫，并作雙面之繡?！?p> 杜若善心中暗笑，這就是承認了，如是你杜若盈不邀功還好，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更好辦了。
董杜氏頓時嚴(yán)肅地看著杜周氏，說道：“讓這群孩子出去玩吧?！?p> 杜周氏雖疑但不假思讓嬤嬤帶了幾個孫女出去。
杜若盈見祖姑母此舉，心中疑惑至極，但毫無頭緒，只覺事情不好，盯著杜若善小聲說道：“方才我不是刻意包攬而忽略姐姐的。待祖姑母得閑了，我會告訴祖姑母這主意是我們一起想出來的。”
杜若善臉色凜然地看著杜若盈說道：“二妹，我豈是好大喜功之人，這明明是二妹想出來，我為何要居功，二妹真是小瞧我了。”話落，便作生氣背對著她。
好大喜功，這似乎是諷刺自己？杜若盈咬著牙關(guān)暗生悶氣。
這時董遙清與董可容出來了，董可容笑道：“阿善怎么生氣了？”
杜若盈此時只想著推搪責(zé)任，她對兩人說道：“姐姐這是怪我搶了她的功勞，其實繡什么圖案是姐姐的主意，都怪我，愛攬功，便說這主意是我出的?！?p> “噢，”董可容疑惑地看著杜若善。
“兩位表姐，你們可別信她，她可壞了，自己有了主意偏不說，害得我翻了幾天的書，熬得眼窩子都黑了。我不過是生氣她想出主意不告訴我罷了。她倒怕我生氣，這般要把功勞讓給我，還真是小瞧我?！?p> 董遙清在旁搖頭發(fā)笑，看到杜若善嘟起嘴巴，如小兒狀的生氣，看樣子也不是真是惱怒杜若盈。
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兩姐妹都能吵了起來，真是好生奇怪。
杜若盈訕訕地笑著，在祖姑母面前確實說是自己的主意，再爭執(zhí)下去，倒顯得自己不夠肚量了。心中暗思，定是著了杜若善的道了，“九淵”二字是從杜若善書房中搗弄出來的，而且方才她要講出“鶴鳴九皋，魚潛在淵”的時候，杜若善裝作一幅吃驚與著急的樣子，明顯是知道這八字的，如今卻反口不認，真是百變面孔，狡猾至極。
心中氣急，但不表露在外，清靈笑道：“好姐姐，我知錯了?！?p> 杜若善懶得再虛偽，找了個借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