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行軍

　　狼騎營作為固北軍培育出的特殊軍種，專為千里奔襲而設(shè)。多年來通過不斷雜交馴養(yǎng)得出一批體力耐力堪稱頂尖的混血狼騎。

　　平日里與將士們同進(jìn)同出，鍛煉體魄；有戰(zhàn)事時隨主人千里奔襲，一頭頭體格壯碩尖牙利爪，是戰(zhàn)場上兩軍對壘時絕佳的戰(zhàn)斗伙伴。

　　另外除了并肩作戰(zhàn)，狼騎亦可代替馬匹拉雪橇拉輜重，且耐力比普通戰(zhàn)馬更為持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狼騎營沒有步兵騎兵槍兵之分，這大大提高了整支軍隊的行軍速度。

　　正因如此，鎮(zhèn)疆王才會自信許諾，有天氣加持，狼騎營將士在半月進(jìn)入渤海境內(nèi)亦非難事。

　　所以當(dāng)渤海國主仆見到傳聞中的狼騎時，當(dāng)真有被震撼到。畢竟渤海國常年處于極寒之地，祖輩們雖有馴化野獸，但大都用來看家護(hù)院或者充當(dāng)雪橇動力，還真沒幾個人會想到驅(qū)使兇狼成為保衛(wèi)邊疆的戰(zhàn)斗力。

　　而固北軍狼騎營儼然是一支成熟的軍隊，單單軍狼就如此彪悍兇惡，可想而知其主人又該是怎樣的強(qiáng)大。幾人不由對前狼騎營副偏將李吳一肅然起敬起來。

　　這導(dǎo)致大清早收拾雪橇輜重的時候，烏靈兒跟李吳一的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搞得他非常郁悶。

　　不過烏靈兒除了對狼騎營將士的崇拜，自然是看到洗涮干凈的李小郎那叫一個俊。

　　他的輪廓五官尤其精致，卻不會有一絲女氣，劍眉星目，挺鼻菱唇，因為生性冷漠，唇角總是向下撇，看起來十分不好親近。

　　加上身量又高，儀態(tài)挺拔，就連顱骨都生得十分圓潤，隨便怎么扎頭發(fā)都好看極了。

　　烏靈兒是越看越喜歡，怕日后趕起路來無暇多看，這會兒自然要看個夠。

　　高虎過來羞她，她也不惱，還反過來嘲他：“食色性也，這是人的本性。”

　　高虎翻白眼：“你也不想想咱們現(xiàn)在是主人在外的臉面，你這么巴巴粘著李小郎，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一顆虎狼之心？”

　　烏靈兒向他吐了吐舌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懂個啥?！辈灰粫河肿分顓且?，看他調(diào)試雪橇去了。

　　固北軍的雪橇是用的楸樹木，在保持輕便的同時也起到了加固的作用。

　　烏靈兒對中原的雪橇有些好奇，正巧過來搭話。

　　她道：“李小郎，這雪橇坐我們四個人行不行啊?！彼€認(rèn)真算了算自己和公主加起來有多重，高虎和李小郎兩個人又有多重，這架輕巧的雪橇能不能承受四個人的重量。

　　只是李吳一因為王規(guī)云一家和被退親的陰影，不太習(xí)慣與女子接觸，被烏靈兒纏了許久，心底已經(jīng)有了些抵觸不耐。

　　不過到底欠他們錢，李吳一也不好發(fā)作，只默不作聲地繼續(xù)檢查雪橇。

　　烏靈兒是個敏感的姑娘，她看得出來，李小郎并不是刻意針對自己，而是對女性有著莫名的敵意，光從他與王家人的情況來看就可見一斑了。

　　不過這人雖然有心眼，但也沒有做過傷害無辜之事，盡管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過于單純，但能夠做到堅持自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只有真正有實力的人才能恃才傲物呢。

　　烏靈兒坐在木墩上，捧著小臉道：“你日后肯定會有大作為的?！?p>　　李吳一不解的轉(zhuǎn)過頭看她。

　　青年人的目光過于專注，有那么一瞬烏靈兒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趕緊逃也似地跑了。

　　李吳一聽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就跑，簡直莫名其妙。不過走了也好，總算沒人妨礙自己了。

　　見小丫頭跑了，從相鄰營房后繞出來幾個流里流氣的兵丁。

　　帶頭的是個臉上帶疤的青年人，他雙手抱胸，不懷好意的看著李吳一道：“這不是從前的副偏將李吳一嗎，怎么親自干起了調(diào)試雪橇的活計？”

　　李吳一回頭看了看他們一行人，見他們符牌上的番號是相同的，十人剛好一什。

　　狼騎營是三萬人的大營，他不可能認(rèn)識所有人。如果沒有受傷他倒也不怕別人找麻煩，但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有備而來。

　　帶頭的見他露出戒備的神色，眼珠子一轉(zhuǎn)道：“你這是什么表情，我們狼騎營的將士來與你一個平民搭話，還辱沒了你不成？”從前他仗著有蔣益撐腰，誰都不放在眼里，甚至還敢在軍營中酗酒鬧事，王爺沒有按照軍規(guī)將他杖殺已是法外開恩，沒想到過了半年他還是不長記性。

　　另一個道：“就是啊，你一個被罰沒軍籍的人，連良籍平民都算不上，有什么資格在咱們面前裝腔拿喬?！闭f完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身后的人則僵硬配合，假笑了幾聲。心想這兩個傻缺，若無王爺軍令，李吳一根本入不了固北大營的轅門，這會兒他們受上官挑唆來找他的麻煩，也不知日后李吳一會不會反過來找他們的麻煩。

　　李吳一現(xiàn)在有傷在身，他們又人多勢眾，打架鐵定打不贏，若想息事寧人還是得伏低做小，他掃了這些人一眼，站直身體剛要說話。

　　卻聽另一道聲音傳來：“讓你們監(jiān)督手下人調(diào)試雪橇，有讓你們盯著閑雜人等嗎？”

　　幾人聞言皆是一驚，忙回頭向來人行禮，匆匆散了個干凈。

　　待他們走后，向鶴程看也不看李吳一，轉(zhuǎn)身就走。

　　討了個沒趣，“閑雜人等”抿了抿唇，轉(zhuǎn)身繼續(xù)檢查雪橇。

　　時近辰時，狼騎營眾將士整裝完畢。

　　由于渤海主仆難以駕馭狼騎，自然得讓李吳一來驅(qū)策。

　　六匹毛色光亮的灰毛狼騎身上套著野豬皮套，對上陌生人呲牙伏地，做防御姿態(tài)，獸瞳中滿是殺氣，似乎在它們的眼中，主仆三人儼然是幾塊死肉。那種兇惡強(qiáng)悍，即使不用去特地留意，也會隨著寒風(fēng)鋪面而來。

　　李吳一對此司空見慣，他摸了摸頭狼毛乎乎的腦袋，頭狼也親昵地回拱，換來了一條肉干，吧唧吧唧嚼的歡快。

　　李吳一安撫了狼騎，坐上雪橇示意主仆幾人上來，他們仨這才顫巍巍從后邊爬上后座。

　　辰時一刻，軍營轅門下鑰，伴隨著呼和聲，狼嚎聲，載著輜重的雪橇率先出發(fā)。輜重雪橇共有十架，裝有將士們前往幽州的口糧，每架由十五頭狼騎與兩名騎手負(fù)責(zé)運輸。其后跟著的是狼騎營的普通將士，兩人一組，輪番駕馭以防途中疲憊。

　　只見狼騎發(fā)力蹬腿，輜重隊伍猶如一條長龍蜿蜒而出駛?cè)牍俚馈?p>　　狼騎雖然沒有馬的爆發(fā)速度，但比耐力持久，絕對當(dāng)之無愧的個中翹楚。一旦開拔，除非抵達(dá)可以駐扎的空地，否則絕對不會停下。

　　只是這樣高強(qiáng)度的行軍速度對狼騎營將士而言是稀松平常，可一般普通人就承受不住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在趕路，哪怕雪橇比馬車穩(wěn)當(dāng)，沒有可以遮風(fēng)擋雪的車廂，一旦遇上風(fēng)雪天氣，雪粒拍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跟用刀子割似的，那叫一個銷魂蝕骨。

　　再加上狼騎營所攜的糧草都是全熟的硬面干糧，不用加熱就能填飽肚子，這一路下來省去了埋鍋造飯的功夫，但也著實考驗牙口。

　　一天兩天還好，畢竟李吳一一個傷患都沒有叫苦不迭，他們幾個康健人士怎么能比他還嬌弱。但他們卻忘了李吳一原本就是狼騎營的將士兵丁，單論吃苦耐勞絕對比他們幾個普通人強(qiáng)上百倍。

　　大斑玉哪里受過這種苦楚，才兩天功夫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實在委屈的時候她就撲到烏靈兒懷里悶聲痛哭，明明借兵一事關(guān)乎著整個渤海的生死存亡，憑什么她既要出力又要受苦受累。

　　兩個仆從自然心疼主人，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安慰公主，等抵達(dá)幽州潞縣就好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于在第七天申時時分進(jìn)入了潞縣地界。

　　前來接洽的潞縣縣令早已為狼騎營安排好了駐扎空地。等軍隊安頓下來，再由他引薦宋公，安排出海事宜。

　　商酌要事的活計自有主將包攬，整營兵士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一致決定晚上睡個好覺，一掃連日疲憊。

　　而李吳一就比較慘了，他并不是和同僚輪換驅(qū)策狼騎的。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在掌控六頭軍狼，期間還要管著它們不去咬傷渤海主仆，一路上提心吊膽，好不容易抵達(dá)了目的地，總算能夠功成身退。

　　卻不想大斑玉這個時候病倒了，她被扶下雪橇的時候腿腳都是虛軟的，挨著烏靈兒走了幾步，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烏靈兒被嚇了一跳，伸手去探公主額頭，只覺滾燙無比。她忙招呼高虎道：“高虎！公主身子好燙！”

　　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不能觸摸公主貴體，但他也相信烏靈兒不會信口胡謅，便急道：“李小郎，狼騎營可有軍醫(yī)隨行？”

　　李吳一一路上都在聽大斑玉抱怨這抱怨那，早就對她不厭其煩。只是對方畢竟是一國公主，若行軍期間有個好歹，自己怕是難脫罪責(zé)。

　　他只得壓下火氣：“沒有，要看病只能進(jìn)城?！?p>　　高虎為難道：“如今我們沒有車馬，這該如何進(jìn)城？”狼騎畢竟兇惡，貿(mào)然入城會驚嚇百姓，所以他們只能選擇駐扎城外，免去不必要的恐慌麻煩。

　　只是此地距離縣城還有十幾里地，若無代步工具少不得要步行半個時辰。就公主這病情，拖得久了恐怕人都要燒傻了。

　　而在這狼騎營，他們只認(rèn)得李小郎一個，如今公主病倒他們又能向誰求助。

　　李吳一見他二人急得像是熱鍋螞蟻，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思量再三還是牽出了狼騎。

　　反正他現(xiàn)在不是狼騎營兵丁，只是給渤海主仆驅(qū)策的車夫而已。事后營中將領(lǐng)若要追責(zé)，讓他們自己承擔(dān)就是。

　　于是乎一行人又上了雪橇趕赴縣城。

　　他們走后，副偏將聶旋看著雪橇越行越遠(yuǎn)，神情高深莫測。

　　手底下人哪個不是人精，原先與李吳一有過節(jié)的那個開口建議：“李吳一不尊號令，調(diào)用軍狼私自出營，按照軍規(guī)應(yīng)杖責(zé)四十軍棍?！?p>　　另一個道：“既如此，末將立刻去稟明主將。”

　　聶旋抬手阻攔：“不急，等他回來向?qū)④娮匀粫幚怼！闭f罷掃向諸人，嘴角笑意慢慢擴(kuò)散。

　　幾個手下對視一眼，都浮起一個了然于胸的笑。李吳一此番無上官軍令私動狼騎，已有擾亂軍紀(jì)之嫌，他又是個平民，更是罪加一等。向?qū)④娙粽孀肪科饋?，從重懲處自然是跑不了。到時候只要他們換上自己的人來施行，保準(zhǔn)讓他爬不下刑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