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軟肋
他們所處的房間窗外平整一片,并無屋檐,窗臺離地大概七八尺高,彈跳力好的人應(yīng)當(dāng)能安然落地。
穆蕓箏見李吳一吹響短哨,隨后將自己攔腰抱起,立刻明白過來是要演戲,她的角色肯定是昏迷不醒的俘虜,于是把腦袋靠到他胸前,假裝人事不省。
李吳一對姑娘的心思通透已經(jīng)見怪不怪,忙抱著她跳下窗臺。
不一會兒就有三名刺客聞聲聚攏而來。
“看來那狼騎營小子也不過如此嘛。”
“我就說是個蝦兵蟹將不足為懼,老大非說自己與狼騎營的人交過手,斷然不能小覷。這大冷天的把咱們派出來,自己倒躲在被窩里抱著美嬌娘卿卿我我。”
“怎么只有你一個,他們倆呢?”
李吳一迅速從只言片語中得了訊息,于是聲音帶了一絲怒氣,掐著嗓子又尖又利,斛酒的語速又快,他學(xué)了個十成十,竟與他的聲線有七八分相似:“你們在外面倒油,又沒親身經(jīng)歷,自然不曉得那小子的難纏?,F(xiàn)下他二人負(fù)傷了,誰跟我去把他們抬出來,剩下的先把人帶走?!?p> 說著把昏迷的姑娘遞給其中一人,那人趕緊接過。
他看姑娘戴著面紗,膚色雪白,此刻似被夢魘纏住,眉頭緊鎖,鴉翅睫羽顫動不止,撓的人心癢難耐,不由淫笑出聲:“我聽老大說這丫頭是宋家三代單傳,若要讓宋老頭子認(rèn)命,日后還得給他整出幾個曾孫。就不知這上下,誰有這般好福氣。”
李吳一聞言目光驟冷,他假意轉(zhuǎn)身要走,另一名刺客上前與他并肩:“我和你去。”
他點頭,隨即側(cè)耳傾聽著身后人的動靜,手悄然握上刀柄。
“行了趕緊走,別誤了事?!鄙砗罅硪幻炭痛叽俚?。
那刺客這才收起輕浮浪蕩,與同伴轉(zhuǎn)身離去。
李吳一聽著足尖陷雪的聲響,突然側(cè)身,一手捂住身邊刺客的口鼻,另一手抽刀出鞘,速度之迅捷,甚至那刺客還未反應(yīng)過來同伴為何會反水,就被他一刀切斷了喉管動脈。
登時鮮血噴薄而出,有如泉涌,在雪地上綻開簇簇血花,紅與白兩相碰撞,詭異地令人頭皮發(fā)麻。
前頭二人聽到了出鞘聲,詫異地回過頭來。
李吳一卻已收了刀反手投擲而出,雪亮銀刀裹挾著勁風(fē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命中那空著手的刺客。
他被沖擊力擊退數(shù)步,疼痛如在體內(nèi)炸開,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十九!”那抱著人的刺客驚怒交加,要拋下穆蕓箏查看他的傷勢,卻被那喚作十九的刺客推了一把。
“是陷阱,快跑!”他一張嘴就是一口鮮血,眼角余光瞥見李吳一大步奔來,吼道:“帶上人,走!”說著奮力拔出腰間鋼刀,向李吳一劈去。
他每動一下,就感覺胸前插著的刀刃,似在攪碎自己的五臟六腑。這種貫穿胸肺的傷勢,就算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所以在斷氣之前,他一定要為同伴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李吳一看著迎面砍來的鋼刀絲毫不慌,他收住沖勢,腳下騰挪側(cè)身躲避,刺客的刀鋒幾乎貼著鼻尖砍下。他見危機解除旋身橫肘,一記肘擊錘在那刺客后頸。
他被大力一擊,向前栽去,這一下若是趴結(jié)實,胸前的大刀必會再入三分,他連忙一手撐住跌勢,一手拄刀穩(wěn)住身形。但做完這些以后,已是一呼一吸痛入骨髓。
李吳一見他失去威脅,轉(zhuǎn)身要去追另外一個刺客。
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走,而是還攬著裝昏迷的姑娘,銳利刀鋒正抵在她頸間。
“別動,否則我讓她血濺當(dāng)場!”
李吳一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xù)向他走去,可隨即刺客在姑娘頸上劃出一道血線,穆蕓箏疼得眉心跳了跳,心中不由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一遍。
李吳一見狀不由停下了腳步。
刺客結(jié)合了前因后果,已經(jīng)明白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偷襲,就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無論這宋家女公子是不是同伙,她都是一個籌碼。而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賭贏了。
刺客不由暗自慶幸,這小子幾息內(nèi)抹了同伴脖子,并投擲大刀再創(chuàng)一人,這樣的精準(zhǔn)度與反應(yīng)能力,絕不是他們這些普通刺客可以抗衡的。
他甚至連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都想好了,倘若自己畏縮逃跑,讓那人再次得了先機,他的下場肯定會和同伴一模一樣,或被捅個對穿,或被打中腦袋,生還幾率微乎其微。
所以同伴讓他跑的時候,他就打定了主意,跑只會死得更快,還不如用命搏一搏。
“退后,否則我殺了她!”
李吳一冷冷道:“殺了她,你也跑不了?!?p> 刺客眼角余光瞥向同伴,握刀的手不住顫抖,他咬牙切齒道:“她現(xiàn)在可是我的保命符,這么個寶貝我怎么舍得碰她一根汗毛。”
他們這個小團隊,打從成立以來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從未有過這樣的傷亡。
這該死的小子,一出手就折損了他們五個人,到底固北軍狼騎營里出來的人都是些什么怪物?
李吳一皺眉:“怎樣你才肯放了她?”
刺客嘲道:“我不會放了她,今夜若不能完成任務(wù),回去以后也是個死?!?p> 李吳一道:“那你覺得自己能逃得掉嗎?”
刺客挑了挑眉:“只要女公子在我手上,你敢把我怎樣?”說著朝外頭揚了揚下巴,“去把你們的馬車架過來?!?p> 李吳一忍了幾息,終是看不得姑娘受到傷害,不情不愿往旅舍外走去。
不一會兒他將馬車趕到街口,那刺客道:“下來,退到三丈開外,不,十丈!”
李吳一跳下車轅,但站在原地不動,刺客見狀又把刀鋒遞了一分。
穆蕓箏感覺到溫?zé)岬难夯M領(lǐng)口,實在忍不住痛吟出聲。
李吳一這才慢慢倒退著往后撤。
刺客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自然沒看到穆蕓箏悄悄睜開了一絲眼縫。
但李吳一眼神多好,他不光看到了,還不動聲色繼續(xù)后退。
穆蕓箏垂在身側(cè)的手悄然握住裙子,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長到刺客噴灑在自己發(fā)頂?shù)暮粑甲兊眠t緩起來。
李吳一越退越遠(yuǎn),轉(zhuǎn)眼已經(jīng)相隔三丈開外。
穆蕓箏怕他再退會錯失良機,趁刺客精力分散,驀然舉起纏繞著衣裙料子的手把住刀鋒。
刺客哪里料到她會突然蘇醒,一時不查被她推開大刀,“李吳一趁現(xiàn)在!”
刺客立即意識到不對,帶著姑娘向旁歪倒,與此同時一只羽箭裹挾破空之聲呼嘯而來,若非他剛剛躲得快,怕是會被穿顱而過。
穆蕓箏被他一帶,顧不得雙掌劇痛,曲起胳膊一記肘擊垂在他面門上。
只是她個小菜雞完全不懂功夫路數(shù),輕而易舉就被刺客破解了招式。
他也是雞賊,知道李吳一不會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姑娘,好好一個大男人縮在了她身后,試圖用她來當(dāng)擋箭牌。
只要上到馬車上就有了掩體,這樣一來任憑他箭術(shù)再好也威脅不到自己了。
他這樣想著,拿捏住了姑娘的脖頸將她推在身前前進。
李吳一知道自己現(xiàn)在跑過去只會給他可趁之機,所以沒有猶豫再次搭箭上弦。
他看向姑娘,仿佛一眼便是千言萬語。
穆蕓箏莫名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問:你信不信我。這種時候她不信李吳一還能信誰?穆大夫肅穆地微點下頷。
李吳一握弓的手歪了一歪,他空出食中二指,迅速向下一壓,穆蕓箏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速度極快蹲了下來。
姑娘揚起的發(fā)絲還未落下,一直箭矢便穿過了她的頭發(fā),速度之快,怕是姑娘晚一分蹲下,便會釘在她的身上。
飛旋的羽箭遇阻,直直貫穿刺客項頸。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