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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莫遺華年

098、入殮

事莫遺華年 我的當(dāng) 2056 2020-05-17 23:58:34

  人一旦沒了呼吸,就是一坨死肉。雖然這樣解釋是對死者不敬,但也是不爭的事實。

  尤其是即將步入五月,漢中氣候越見炎熱,也因此會加快尸首腐敗的速度。若尸身停在陰涼處,待家人見過最后一面再封棺下葬,也算符合兇禮規(guī)矩。

  可如今要考慮的事太多了,一來穆蕓箏的真實身份被占用,既然帝后已經(jīng)商議穩(wěn)妥,自然不能恢復(fù)她的本來身份。

  二來皇后將姑娘的尸首停在立政殿,本人膈不膈應(yīng)另說,至少穆蕓箏如今的身份是春杏,那兇禮事宜自然得按宮人的規(guī)格來,內(nèi)侍宮人身亡后可沒有在后妃寢宮內(nèi)停靈的先例。

  但皇后深受打擊,誰的話都聽不進(jìn)去,無論是誰勸都會挨罵。

  見她如此,立政殿幾人也看不下去了。幾個姑姑不得不去甘露殿求助,這才請動了圣人移駕立政殿。

  李天鉞邁進(jìn)主殿,就見內(nèi)殿之中,皇后趴在榻沿枕著胳膊閉著眼睛,一行人進(jìn)門的動靜這么大也沒有吵醒她,兩扇睫毛猶掛淚珠,顯然入眠之前還哭過。

  再看榻上,穆蕓箏還躺在上面。

  一眾內(nèi)侍宮人見此情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都斷氣兩天了,怎么還在主殿里放著呢。

  所有人以為圣人會龍顏大怒,李天鉞的關(guān)注點卻根本不在姑娘身上,比起已死之人,他更在意活人:“娘子這樣多久了!”

  秋池怯怯應(yīng)道:“稟陛下,已經(jīng)兩天了,這兩日來娘子水米未進(jìn)?!彼齻円詾槟镒訉媚锏母星闆]有那么深,最多傷心難過減少飯食,如今觀望下來卻是低估了姨甥二人之間的感情。

  或許從一開始,娘子就把對亡妹的思念、愧疚、憐惜,一股腦全都付諸到姑娘身上。會為了她的安危委曲求全,收斂一身的尖刺,要不然狗皇帝哪來的機會接近她。

  冬霜道:“若非如此,小人們也不敢去打攪陛下靜養(yǎng)?!?p>  李天鉞嘆了口氣,抬腳步入內(nèi)殿,但才靠近床榻,就聞見一股怪怪的味道,像是生肉變質(zhì),但仔細(xì)聞又不是特別明顯。算了算時間,從斷氣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天了。

  再過七八日就到端午了,且由于皇后阻撓,宮人們沒有機會把尸首轉(zhuǎn)移至陰涼處,這么熱的天,尸身會加速腐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是皇后拉著穆蕓箏的手,活死人的膚色對比起來,青白兩色更加明顯,無端透著一股詭異。

  她活著時就不怎么討人喜歡,死后自然連那微末的憐惜之情也蕩然無存了。何況若不是她突然闖入,太極宮還會像以前一樣平靜,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幾方博弈,輸家卻用最大的代價買了個教訓(xùn)。

  李天鉞忽略了若有若無的尸臭,彎腰把宋轉(zhuǎn)云的手抽出來,隨后攬著她的腰背膝彎將人抱起。許是累得狠了,這么大的動靜皇后也沒有蘇醒跡象。反而是皺著眉頭,腦袋在他肩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靠著又重歸平靜。

  睡著了好,睡著了就不會有那么多煩惱了。

  李天鉞抱著人快步行出主殿,項禾立即指揮手底下的內(nèi)侍把早已備下的薄棺運來,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將姑娘抬了進(jìn)去。

  秋池冬霜趴在棺沿看著姑娘,她原本白皙如玉,透著微粉的面龐如今死灰一片,她才十八啊,比她阿娘辭世的年紀(jì)還要小啊。

  思及此兩位姑姑頓時淚如雨下。

  但到底斯人已逝,即便再不舍也只能忍痛將姑娘送走,要不然娘子沒日沒夜的守著她,繼續(xù)這樣折磨自己,恐怕連她也會……一想到這個,她們對李家的恨意更濃了。

  若非他們,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娘子還是幽州宋家的大娘子,二娘子也會平安順?biāo)?,找一位如意郎君,而姑娘也不必來這世上受盡苦楚。

  她們之后,立政殿內(nèi)一眾受過姑娘恩惠的小宮娥們也來到薄棺前,哭著瞻仰姑娘的遺容,待所有人稍止痛楚,一旁內(nèi)侍趕緊合上棺蓋。

  不多時拉著薄棺的小車晃晃悠悠穿過了后、庭,趕著宮門下鑰的時辰出了太極宮。沐浴在黃昏余暉之下,漸漸消失在宮城拐角。

  而禁宮之中遍布眼線,不可能留意不到此番動靜。

  若有心人留意,應(yīng)當(dāng)能憶起三個多月前,這位宋家女公子也是從北門潛入太極宮。只是她的運氣委實太差,生前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還要讓出自己的身份供人獲利,死后連口像樣的棺木也沒有,也不知頭七過后誰人會為她招魂,她又是否找得到歸家的路。

  玄武門內(nèi)重門后,長寧抹了抹眼淚:“阿研姊姊,你說我們真的救了春杏宮人嗎?”為什么大人們都說她死了啊。

  李妍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弊詮膸滋烨氨凰滤詠?,兩個人瞞著各自的阿娘做了好些事,她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心有余悸。

  長寧見她擺著張臭臉,抿了抿嘴,也不再自討沒趣了。

  立政殿耳房內(nèi),李天鉞守了皇后好一會兒才從宮室內(nèi)退出來。

  待房門闔上,宋轉(zhuǎn)云緩緩睜開眼睛。箏丫頭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送出宮了,之后等她睡夠了,就該套上面具,演一出繪聲繪色的大戲了。

  有時候演戲演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幾副面孔。這樣想著,她握了握袖袋,嘴角牽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沒想到她也要走上尚蕊的老路。

  與此同時,陪在御輦旁的項禾莫名出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光。他年少時家境貧寒,被迫流落到漢中一代,當(dāng)時的長安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十室九空餓殍遍地,別說死后有一副薄棺下葬,有人替你收尸就算不錯了。

  為了生計著想,他也挖過墳冢盜過墓,所以對這段記憶尤其深刻,知道入殮時還需眼殮。

  但剛剛蓋棺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忘記給棺材上鉚釘了?不過下葬的時候應(yīng)該會發(fā)現(xiàn)的吧。

  其實不封也有不封的好處,畢竟皇后還不知道外甥女已經(jīng)入殮了。若她醒來以后得知陛下私自處理了姑娘的后事,估計會鬧著要見姑娘最后一面吧。

  這樣想著,他看向御輦上的陛下,見他面色沉靜波瀾不驚,但眼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惆悵,頓時覺得陛下實在是太難了。從前他是調(diào)解不好與皇后的關(guān)系,如今又多了宋家女公子這一層隔閡,二人的糾葛怕是更難化解了。

  另一邊拉著薄棺的車馬行出了芳林門,繼續(xù)向著郊區(qū)駛?cè)ァ?p>  正這時棺內(nèi)突然發(fā)出異動,若換做常人,肯定會被這番變故嚇得棄車逃跑。但顯然馭車的兩個人早有準(zhǔn)備,他們趕緊把車停下,一人抬起棺蓋,一人掏出石頭塞進(jìn)細(xì)縫之中。

  但里面的異動仍未停止,二人對視一眼,暗道不好,連忙合力把棺蓋推開。

  覷見光明,一只布滿青斑的手握著條彘肉顫顫巍巍伸出來。

  瘦高個小伙立刻明白過來手主人的意思,趕緊抓過那條有異味的肉,遠(yuǎn)遠(yuǎn)拋了出去。

  聞不到惡臭,穆蕓箏總算活過來了,但到底服了太多砒霜劇毒,現(xiàn)在余毒仍未拔除干凈,她可以說是又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

  她緩了半天,細(xì)聲細(xì)氣問道:“不知二位,如何稱呼?!?p>  瘦高個的青年道:“在下殷棠,表字悅璃,與許憐是拜把子的弟兄。行二,姑娘喚我棠二便是?!?p>  另一個矮些的道:“在下趙旭文,表字成瑜,也是許憐的弟兄,我行三,姑娘喚我文三即可?!?p>  穆蕓箏只說了一句話就覺渾身脫力,并由于長時間缺氧,腦袋又痛又炸,直惡心得她欲嘔:“二位有心了,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繼續(xù)趕路吧……”

  殷棠連忙應(yīng)是:“好?!闭f罷兩個人坐上車轅,繼續(xù)馭馬往城郊駛?cè)ァ?p>  穆蕓箏閉上眼睛,但她實在太虛弱了,哪怕知道自己這一閉眼有可能會醒不過來,但還是抵擋不住藥物侵蝕,意識逐漸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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