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故事
馬車來到張生家,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溫墨柔和張生站在門口,她正囑咐著張生道:“你娘現(xiàn)在的狀況雖然穩(wěn)定下來了,但后續(xù)治療不能間斷,我每三周會來施一次針,還需再施十五次。另外我給你寫個方——咦?你怎么在這兒?”
溫墨柔看到來人,皺著眉頭,顯得很警覺。
“你忘了?剛剛是府上的車夫送這位公子回來的呀。我們也是在醫(yī)館剛巧遇到了,又聽說你在,便來看看?!睖啬珣z解釋道。
原來剛剛車夫來的時候,溫墨柔正在治療病人,壓根就沒留意到他,因此現(xiàn)在看到溫墨憐這般驚訝,也就不意外了。
“原來是他呀,我說怎么有人喊我大小姐?!睖啬徉洁炝艘痪洌D(zhuǎn)念一想,覺得不太對,溫墨憐怎么會在這里的醫(yī)館?她是生病了嗎?可若是生病了,怎么不好好在府上待著,等大夫上門診治,偏跑到這破爛的地方做什么?
“你病了?是因為前兩日落水嗎?”溫墨柔冷聲問道。
“沒有,我去醫(yī)館是因為...是因為...”溫墨憐忘了事先想好說辭。
溫墨柔頓時沒了好臉色,心道這人果然是跟蹤我而來?!昂?,我就知道?!彼浜咭宦?,不再理會溫墨憐,而是對著張生繼續(xù)說道:“我給你開個方子,每日兩頓服用,待到我下回來了再進行調(diào)整。呃,你這里怎么連張桌子都沒有?”
原來這屋子里家徒四壁,僅有一個土灶勉強算是桌子,上面還放滿了雜物。
張生紅著臉道:“書房里有,您要是不嫌棄,請隨我到書房來?!北阋鴾啬徇M了內(nèi)室。
她的丫鬟烏梅正準(zhǔn)備也跟進去,香秀一把攔下了她:“你進去干嘛,你又不會寫方子。還是留在這兒給我們講講,大小姐怎么會在這里呀?”
烏梅斜睨著香秀,驕傲地說:“這有什么奇怪的,我們小姐打從開始學(xué)醫(yī)的那一年,就四處幫著窮苦人家做義診了,這么多年,從沒間斷過?!?p> “什么?剛開始學(xué)醫(yī)的那年?那時候她不也才七八歲嗎,這么小個小孩,人家放心讓她診治嗎?”香秀一臉不信。
烏梅急著辯駁道:“怎么不會,他們沒錢看病,本來也只能等死,小姐愿意幫他們,那是給了他們生的機會,大家感恩來開不及呢,況且...況且我們還幫他們出了藥錢呢?!?p> 香秀一向見不得烏梅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她才是這家的大小姐似的,故意使壞逗她道:“哦~原來是給錢了呀。那不相當(dāng)于出錢拿他們當(dāng)練手的嗎?你們膽子可真大,就不怕醫(yī)死人嗎?”
烏梅氣得臉都紅了,大聲吵吵道:“你胡說什么,小姐醫(yī)術(shù)高明,治好的人無計其數(shù),你怎么敢這樣誣陷我們?再說了,治療之前雙方都說好了,就算遇到實在難以診治的情況,別人也怨不到我們頭上去!”
“不可能!我不信!”香秀跟她抬杠道:“這么多年呢,難道就從沒遇到過不依不饒的主兒?人家真要鬧起來,你們又能怎么樣?”
烏梅嚷嚷道:“就算有,也是那人胡攪蠻纏,我們有的是法子對付他!”
“安!靜!點!屋里還有病人呢!”溫墨柔的聲音從內(nèi)室傳了出來,烏梅立刻縮了縮脖子。
香秀跑到她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小聲問道:“真的遇到過呀?烏梅姐姐,快說來聽聽?!?p> 烏梅別過臉去不愿說,香秀左求右求,烏梅才晃了晃腦袋,得意洋洋地講了起來。
“大概在小姐十二歲的時候吧,有一次我們遇到一對從外地來的兄弟,老大許是水土不服,一路上吐下瀉,小姐看過感覺不嚴(yán)重,便給他用了藥,可誰知沒一會兒那人竟全身抽搐,沒等救治就死掉了,小姐檢查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人還中了刀傷,肉都已經(jīng)爛掉了,大概是這刀傷要了他的命?!?p> “別的我不知道,可這傷口要是壞掉了,人應(yīng)該會發(fā)熱吧?大小姐就沒發(fā)現(xiàn)嗎?”香秀插嘴問道。
“嘖?!睘趺返蛇^來說道:“小姐問診過了,他們自己刻意隱瞞的,只說了水土不服的事,根本就沒提刀傷,誰知道他們是從哪里惹事逃出來的?況且他們身上臟兮兮的,難道小姐還要主動摸一摸他有沒有發(fā)熱嗎?哼!”
香秀搖搖她的胳膊,笑臉相迎道:“哎呦,我說錯話了,好姐姐,你繼續(xù)講,后來怎么樣了,我聽得正著急呢?!?p> “著急你還插話?!”烏梅埋怨了一句,撅著嘴繼續(xù)講了起來。
“后來也沒什么,那家老大死了,小姐讓老二節(jié)哀,誰知那老二翻臉不認(rèn)人,不知從哪里掄起一個錘頭就往小姐頭上砸,好在旁邊正好有官差路過,當(dāng)場將他拿下,我們這才躲過一劫?!?p> “我的媽呀,那后來呢?那個人有沒有把他抓起來?”香秀聽得緊張兮兮,一旁的溫墨憐也被她們的對話吸引,豎起耳朵偷聽。
烏梅回憶著往事,氣鼓鼓地說道:“那個混蛋,蓄意傷人,換了我一定要把他處死!可小姐心善,等那人被官差帶回衙門后,她跟官府打了聲招呼,替他求了請,說是體諒他剛剛失去親人,一時失去理智,望從輕發(fā)落,甚至還給他留下了銀兩,讓他好埋葬自己的大哥。官府知道小姐的身份,當(dāng)然要給這個面子,最后也就打了十幾個大板,然后就放出去來了?!?p> 溫墨憐聽得出神,柔姐身上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這是她想都不敢想。
香秀還想再問時,正好溫墨柔走了出來,聽到烏梅的話,小聲斥責(zé)道:“烏梅!在這廢什么話呢,過來!”烏梅低著頭挪到她身邊。
“好大的威風(fēng)!”香秀吐了吐舌頭,小聲嘟囔一句,溫墨憐忙給她使了個眼色。
溫墨柔像是沒聽到,對著張生說道:“正如我剛剛講的,這個法子也只能幫你娘多維持一年,再多我也沒辦法了,你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另請高明,人外有人,興許有人有這個本事。別的我就不多說了,烏梅,我們走?!睖啬崂^烏梅,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對著她的背影磕頭道:“張生謝小姐救母之恩,待小生盡完這一年的孝道,定當(dāng)牛做馬以報答您的恩情!”
張生說的情真意切,一旁的溫墨憐心中也有些感觸,從前只是耳聞,如今親眼目睹了兩人的淵源,也難怪張生對荊王府死心塌地。今天了解到的溫墨柔,同以往看到的都不一樣,她的心里怪怪的,說不清是什么感覺。
草草道別后,溫墨憐也回到了將軍府。一回來她便讓香秀跑一趟,把葉大夫的事情告訴溫墨柔,至于她去不去,自己也管不著了。
沒一會香秀回來了,說大小姐還沒回府,她跟外屋的小丫鬟黃連說了一聲,讓她代為轉(zhuǎn)告。
話已帶到,溫墨憐不再操心,折騰了一天,她也乏得很,午飯都沒吃,便又睡下了。
之后的幾天,溫墨憐找時間跟王氏提了看大夫的事情,王氏起初激烈反對,因為陸家的關(guān)系,她這半生最恨大夫,生了病大多也都自己扛著,實在扛不住了才會找相熟的大夫來家里看看。這次貿(mào)然提到什么新人,王氏怎么都無法接受。
“這個大夫可是專治失眠多夢的,好多人在他那里看了都說有效果。娘,他不是來給您治病的,他就是幫您開些安神的藥,讓您能睡個好覺。您想想啊,你要是不把精神頭養(yǎng)好了,可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溫墨憐抓住這一點,反復(fù)勸說。
王氏終于有所松動,這些年她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真要是倒下了,那溫墨柔豈不是穩(wěn)坐太子妃之位了嗎?這可不成。不過她并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說知道了,此事回頭再說。
溫墨憐也見好就收,畢竟凡事都不能心急,慢慢來。
半個月之后,葉大夫終于上門進行了第一次診治。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溫墨憐一直在暗中觀察,直到她確信葉大夫醫(yī)德高尚,一不會因私人情感影響治療,二不會透露病人隱私,這才將葉大夫引薦給王氏。當(dāng)然,她事先也跟葉大夫說好,以治療失眠之癥為名,不對王氏多說別的。
那天葉大夫給王氏診了脈,開好藥,便去了溫墨柔處,想來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相認(rèn)了。不過他二人之間的這層關(guān)系,溫墨憐還是打算先瞞王氏一陣,就說是柔姐聽說府上來了名醫(yī),硬拉著葉大夫去的。
王氏對此事本來也不感興趣,若不是那日溫墨憐跟老爺說了這事,當(dāng)著老爺?shù)拿嫠缓猛泼?,她連這個大夫都不想見,更不關(guān)心他是什么身份了。
起初她也只是抱著應(yīng)付的態(tài)度,打算隨意配合幾次了事。然而當(dāng)藥效漸漸起了作用,王氏感到夜間的睡眠好了很多,心情也不那么緊繃了,她便對診療上心起來,一到日子,便主動派人去接葉大夫上門。再后來,王氏知道了葉大夫的身份,但那時她對葉大夫已十分信賴和尊敬,便也沒再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