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摩師
十月末的黃昏總是特別惹人哀愁。
夕陽矮矮地掛在山頭,將落未落,連綿成一片的火燒云從它的身下鋪展開來,從西邊天際一路燒到了東方天角,順便把南北兩面也給點著了,一眼望去,整個天空都是火紅一片。
只是不管是那斜掛的夕陽還是那漫天的紅霞,都不過是白天的最后余韻,等璀璨散盡,寒夜也就來了。
被艷麗紅色浸染的街道旁,江小魚正頹廢地癱在一條小竹椅上,好似一條被晾干的咸魚,而他那耷拉著的腦袋正好迎著落日的余暉。
因為實在懶得動彈,他只好半瞇著眼睛任由那夕陽直射自己,反正這會兒的陽光柔和得很,多照一會也不會把自己的眼睛給照瞎了。
”夕陽無限好,大餅天上烙。小魚好苦惱,窮得要吃草?!坝挠牡啬钪詣?chuàng)的苦情詩,似乎想到了某個別樣凄涼場景的江小魚不禁又頹廢了幾分,身子癱得越發(fā)無力了,眼看著就要滑到了地上。
“江小魚,快來接客!”一道雄渾的中年男子聲音驟然從街道一旁的狹窄小巷中炸起,轟的一下撞入他耳中。
“來啦!”江小魚瞬間回應(yīng),聲音極其高亢!與此同時,他騰地一下從小竹椅上彈起,身子還沒站穩(wěn)呢就一把撈起竹椅,將它抗在了肩上。
這一連串的快速動作讓他不由得身子一歪,往前踉蹌了幾步,眼看就要臉孔著地摔個狗啃泥時,他腰胯一扭,又神奇地站了起來,然后沒事人似的甩開大步一溜煙地朝巷子里跑去。
那矯健無比的身姿實在讓人沒法把此刻的他和之前頹唐模樣聯(lián)系起來。
其實也不怪江小魚如此激動,對已經(jīng)窮瘋了的他來說,接上一個客人就意味著他能獲得一份收入,而多了這一份收入就意味著三天后他還能有地方住的可能性就大了一點。
要知道他的房東可是已經(jīng)將他的行李都打包好了,要是三天后他再不將拖欠的房租給還上,她就會直接把它們給拉到廢品回收站給賣了當(dāng)房租。
不要以為這只是個威脅,以江小魚對她的了解,她絕對說到做到,到時候肯定連只破襪子都不給他留。
他現(xiàn)在租的那間房子雖然面積小,但是環(huán)境很好,離他工作的地方也近,房租還便宜,除了房東過于兇悍外,其它的一切都很完美,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想搬出去。
所以,為了能繼續(xù)住下去,他必須在三天時間里把拖欠的房租給湊齊了。
而湊夠錢的唯一辦法就是多接客。
不要誤會,這個接客沒有任何歧義,就是真真正正的接客。
作為一名在正規(guī)按摩館里上班的持證上崗按摩師,江小魚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他接待的客人。
每接待一個客人,他就會獲得一定比例的提成,所以接待的客人越多,他的收入也就越多,反之則越少。
有時候碰到豪爽的客人,他還能收獲一些小費。
至于說底薪也不是沒有,只是少得可以忽略不計。
等到江小魚氣喘吁吁地跑進按摩會館那小小的會客廳時,就發(fā)現(xiàn)館主正面色不虞地盯著他。
看到他的這副模樣,江小魚趕緊把扛著的小竹椅放到右側(cè)墻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訕訕笑道:“館主,客人在哪個房間吶?我這就過去。”
作為一家私人按摩會館,眼前這個長著一張鞋拔子臉,長發(fā)披肩,喜歡穿復(fù)古長袍,手中常年提溜一把紫砂小茶壺,還留著一撮山羊胡的中年人絕對是館里說一不二的主,這幢由私人民宅改造成的三層按摩小會館里所有的事,無論巨細,都由他一手決定。
“就你這現(xiàn)在這邋遢模樣怎么給客人服務(wù)?”鞋拔子臉館主眉頭皺起,不悅地說道。
江小魚聞言,趕緊整理起身上的衣物來,而館主則繼續(xù)說道:”今天的這個客人是第一次來,而且情況比較特殊,你在給她按摩的過程中要本本分分的,絕對不能出現(xiàn)任何逾矩的情況,記住了么?“
一旁的江小魚聽著聽著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看這樣子,來的是個很難伺候的客人??!
要是換了以前,他說不定就找個借口推脫了,但是現(xiàn)在的他背負著房租這座馬上就要當(dāng)頭壓下的大山,也就只能咬咬牙接受了。
”館長,你放心,肯定不會出任何岔子。“看著館長那張面無表情的鞋拔子臉,江小魚拍著胸膛大聲保證道。
”嗯,記住就好?!梆^長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去吧,客人在306號房?!?p> 說罷他轉(zhuǎn)身走到了那高高的收銀臺的后面,重新躺到了那張古色古香的藤椅上,一手提著他心愛的紫砂小茶壺,一手捧起一本陳舊的線裝古籍,有滋有味地看了起來。
而江小魚則是暗自齜了齜牙,然后沿著一旁那小巧的樓道往三樓走去。
這樓道上鋪著厚厚的紅色地毯,人走在這上面不會發(fā)出絲毫聲音。此時的樓道里灑滿了從兩側(cè)壁燈上溢出的橘黃色燈光,暗而不沉,散發(fā)著一股靜謐而溫暖的味道。
很快他就來到了位于三樓的306室門口。
房門虛掩著,僅留了一條細縫,一道明黃色光芒正從縫隙中傾瀉出來。
江小魚抬起右手,在房門上輕輕敲了三下,然后高聲問道:“您好,我是第十三號技師,專門來為您服務(wù)的,請問我可以進來么?”
“進來吧。”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恰似俏立楊柳枝頭的黃鶯鳥兒在晨風(fēng)中嬌啼,略帶些早春的寒意。
聽到這聲音,江小魚愣了一下,此時的他有些明白剛才館主說的特殊情況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工作的這家按摩會館是真正只做按摩的會館,并不像街道上那些養(yǎng)身會所之類的還兼做著美容、瘦身、足浴等等一系列生意。
平時來他們會館的顧客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以及一些身子骨不好,或者長期臥床需要通過按摩來疏通筋骨的病人。一般的年輕人是不會到他們這樣的按摩會館來的,至于說年輕的女子就更少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
對她們來說,街上那些裝潢得富麗堂皇的美容院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時,今天這家坐落在小巷里的按摩會館竟然來了一個年輕女子。
這一刻,江小魚是真的遲疑了。
說起來他雖然年紀不大,才剛剛成年,但是從當(dāng)初進城務(wù)工到現(xiàn)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一直都待在這個會館里。
有館主的親自指導(dǎo),再加上天資聰穎,年紀輕輕的他已然稱得上是一個按摩高手,平日里那些被他按摩過的老爺爺、老奶奶們一個個對他的手藝都是贊不絕口。
只是到現(xiàn)在為止,他從沒幫任何一個年輕女子按摩過,此刻驟然遇上了,心中不免有些異樣。
鎮(zhèn)定下心神,江小魚抬起手,輕輕將門朝里推去。
門緩緩打開,屋內(nèi)的景象一點一點映入他的眼簾,最終,他看到了房間中央那個靜靜地坐在一張輪椅上的,帶著淡淡的笑意,望去猶如一朵不勝涼風(fēng)嬌羞的水蓮花般的絕美少女。
斷西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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