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夫人面色不悅，二夫人略顯局促，三夫人事不關己，悠閑地端坐著喝茶！廳里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趙媽媽面上一笑，適時說道：“呦，這大小姐的參湯怎么還沒熬好？別是這起子丫頭們偷懶滑頭，給混忘了！”說著叫了門上候著的青玉，到小廚房去催一催！

　　大夫人吐出一口氣，面上重新掛了笑。她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對折桑笑道：“你身子不適，原該要你早些休息的，只是我有些事情要說，都與你有關，倒要你等上些時候了。”

　　折桑乖巧一笑，“母親有話但說無妨！”

　　大夫人笑的開心，說道：“早前聽你父親說，咱們遷到這宅子里前，曾找青云觀的大師來看過風水。大師說這宅子利水利木，尤其西北方最旺，所以就在西北角上單隔出了間院子。你名字中帶木，又自小體弱多病，所以老爺便要你住進了那院里。一是希望你的身體可以好轉，二來也盼著為你命里積些福氣。到如今看來，那大師果然很有些本事，說的一點不錯。現(xiàn)在可不就有件天大的喜事落到你頭上了？”

　　二夫人三夫人都知道大夫人要說的是什么事兒，不約而同哼了一聲。二夫人是不屑，三夫人卻是不甘。

　　折桑佯裝不知，問道：“什么喜事？”

　　大夫人說：“過了年你也十七了，已經不小了。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我跟你父親原也替你張羅過，只是你身子不好，便想著多留你兩年，教你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不成想你自己姻緣已到，倒教我想留你也不成了！”說著呵呵輕笑幾聲。

　　“昨兒個大雪，門房來報說有宮里的嬤嬤來見，我還道是假的。不成想真是宮里來的嬤嬤，還是太后娘娘跟前的李嬤嬤。那李嬤嬤一進門便跟我道喜，說是太后娘娘有意替瑞親王擇親，已經選定了你做王妃了！”

　　大夫人說完，笑呵呵瞅著折桑。折桑聽罷卻是滿臉驚駭神色，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三夫人心里又酸又妒，狠狠剜了她一眼，小聲罵了句：“沒見識的東西，憑你也配？”

　　明珠心里又氣惱又委屈，只把手上的帕子當成折桑，撕扯的繡線都斷了幾根！

　　大夫人見折桑一副受了驚的樣子，解釋說：“其實昨天便該把這事告訴你的，順便叫你過來見見李嬤嬤。只是外邊下著大雪，路上自然難走些，你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著了風寒便更不好了，也就沒叫你?！庇终f：“我也是想著這樣大的喜事，總該一家人都在時再宣布，也好一家人好好慶賀慶賀！沒成想一大早你父親跟大哥便被叫走了，啟恩也先去了學堂，到頭來還是只剩下咱們一屋子女眷！”

　　折桑愣怔了許久才回神，忙問道：“聽聞瑞親王自小養(yǎng)在太后娘娘身邊，跟皇上很是親近。他這樣高的身份，原該配高門世家的女子才是，我如何能配得起？別是嬤嬤傳錯話了吧？”

　　三夫人又是冷哼一聲，低聲道：“哼！虧你也知道自己不配！”

　　三夫人剛才說話時，二夫人便聽著一些，只是不很清楚！所以也就特意留神著些！現(xiàn)下聽清了三夫人的話，便故意大聲說道：“哎呀！這配不配的，原也不是妹妹你說了算的！若真是妹妹你能說了算，那現(xiàn)下要做王妃的就是明珠不是折桑了！那明珠也就不會被太后娘娘給拒了，妹妹說是吧？”

　　這話原是剛才三夫人在偏廳嘲諷她時說的，現(xiàn)下她反過來用在了三夫人身上。二夫人少有口舌上占上風的時候，一時間得意得很！末了還故意帶起了明珠的事！更是給三夫人氣個半死！

　　本來明珠瞧見了折桑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心里還在挖苦她。父親不喜歡折桑，把她丟的遠遠地不管，連帶著府里的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自己身邊得臉的丫鬟都比她強些。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憑什么可以做王妃？自己才貌超過她百倍，憑什么太后“不要”？

　　趙明珠越想心里越是委屈，又想到剛才眾人瞧她的眼神，更是氣惱。她把這一切都怪到折桑頭上，心里正恨她，就聽到二夫人又提起這事！

　　明珠一下又紅了眼睛。她心里忍不住想，二娘一向與自己的娘不對付，往?？偸钦f不過母親，現(xiàn)下手里握了自己這么大一個把柄，自然會傳的人盡皆知的！

　　一想到以后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明珠只覺得天塌了一般，再顧不得其他，掩面哭著跑了出去！

　　二夫人笑的得意，三夫人卻氣得扭曲了臉，當下把手上的熱茶全都潑到了二夫人臉上。嘴里罵道：“你這個舌頭上長爛瘡的賤嘴長舌婦，女兒家的名聲也是能隨意亂說的嗎？”說著便沖上去撕扯起來！

　　三夫人本是泉州城里一個小酒館里的酒家女，從小便見識了各種潑婦罵街的架勢！因為生的頗有些姿色，后來因緣際會結識了趙天澤，才嫁進趙家做了妾！此時恨二夫人的狠了，各種臟污話脫口而出，每伸手撓二夫人一下便罵一句！

　　二夫人正得意，沒料到三夫人突然出手，被那盞熱茶潑個正著！她“哎呦”一聲尖叫，三夫人的指甲便撓了過來。

　　二夫人一面喊著“你做了還怕人說”，一面攔下三夫人的手，自己再伺機抓還回去！

　　她兩個打成一團，大夫人慌忙招呼人拉開她們！廳里隨侍的幾個丫鬟婆子趕忙圍了上去，試圖把兩人分開！

　　三夫人是真氣得狠了！幾個丫鬟婆子都沒能拉開！

　　女兒家的名聲大于一切，若是有什么話傳到了外頭去，那自己兩個女兒的前程便全毀了！別的不說，若是明珠聽了什么一時想不開，那自己可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想到這，她又是鉚足了勁沖上前去撓了二夫人一把！

　　明玉年紀小，嚇得大哭起來。三夫人顧念著女兒松了勁，這才教人拉開了！

　　兩人撕扯了一陣，發(fā)髻散了，釵環(huán)掉了，衣裳也松了，各自都掛了彩！

　　三夫人猶自氣得臉色青紫，二夫人被熱茶潑了臉，幸而那茶水冷了一會兒，已經不是很熱，只燙的紅了，并沒有起水泡！就是被三夫人氣急了撓的幾下出了血。

　　大夫人難得失了風度，拍著桌子連罵了好幾聲“反了天了”！

　　剛才眾人圍上去拉開兩人時，一群人推推搡搡不住。香袖擋在折桑身前被人踩了好幾腳，撞了好幾下。她一個人護不住，便趁亂高聲叫了碧云進來，兩人合圍在折桑身前護住她！

　　現(xiàn)下兩位夫人被拉開，廳里一時清凈了！折桑推推香袖與碧云，自己探出頭去瞧了瞧。

　　二夫人平日里咋咋呼呼性子火爆，實際卻是個繡花枕頭，外強中干！剛剛還嘴里不停說著如何如何，這會兒被三夫人狠抓了幾把，倒消停了！

　　大夫人先是拍著桌子狠狠斥責了二夫人一番，要她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什么話都往外說。就叫她先回去上藥去了！

　　至于三夫人，大夫人安撫道：“我已經囑咐過她，她曉得輕重不會亂說！至于明珠，你先好好安撫她一番，等這件事過去了也就好了！明玉還小，怕是嚇壞了，等下叫人找了郎中來，給她開服安神散壓壓驚！”

　　三夫人猶自氣惱，聽大夫人說完，當下冷哼一聲甩袖走了！明玉也跟著她一起離開！

　　三夫人又不傻，若不是大夫人當眾說出這件事，二夫人又怎么會知道？現(xiàn)下擺出一副好人面孔來，真拿她當三歲小孩哄呢！

　　一時間廳上只剩下大夫人、趙羅氏、折桑三人，以及隨侍的丫鬟！

　　大夫人管家多年，從來沒出過什么大亂子?，F(xiàn)下折桑頭一次過來，兩個做長輩的竟然動起了手來，還當著自己嫡親兒媳婦的面。一時間臉上有點掛不住！

　　趙羅氏仍舊不言不語，權當沒看見！也不知是為人木訥還是心思深沉！

　　大夫人見折桑從香袖碧云兩個丫頭后面探出個頭來，勉強沖她笑了笑，說道：“沒嚇著你吧？”

　　折桑忙怯生生搖了搖頭，也不回話。

　　大夫人見了只當她真的嚇著了，且她現(xiàn)在也不愿再有人在跟前，就把原先想好的說辭改了改，“賜婚的事你不必憂心別的，這么大的事不可能會出錯的！那李嬤嬤還說了，皇上也是贊許這門親事的，不上幾日賜婚的圣旨便會下來！到時候還會有宮里的兩位嬤嬤來教導禮儀，你那院子到底小了點，再住兩位嬤嬤怕不合適！我昨日已經教人把后邊空著的正院打掃出來了，只是還有些地方需要休整休整！我院里東廂房已經收拾好了，你就先在這里湊合幾日，等到后邊全都整治好了你再搬過去吧！”

　　折桑點頭應是！

　　大夫人又說道：“好了，我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折桑與趙羅氏忙起身行了禮，帶著丫鬟各自去了！

　　趙媽媽揮手打發(fā)了屋里隨侍的丫鬟，當下廳里便只剩下大夫人與趙媽媽兩人！

　　大夫人陰沉著臉，胸口劇烈起伏著，顯是在強忍著怒氣！

　　她原想著先在折桑面前立個威，再給她點好處。好教折桑敬她怕她，將來有什么事也好用得上她。不教她想著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就可以無視她這個名義上的嫡母了！誰成想······

　　大夫人猛地抓起手邊的茶盞朝地上擲去，“啪”的一聲，茶盞碎了一地，茶湯四濺！大夫人恨聲罵道：”那個蠢貨?。?！”

　　門外有人出聲詢問，趙媽媽揚聲回道：“是我失手打翻了茶盞，不礙事！一會兒傳你們再進來收拾！”

　　候著大夫人氣消了些了，趙媽媽拿帕子給她擦干凈了手上的茶汁，嘴里勸道：“夫人消消氣，總要顧忌著二少爺！”

　　大夫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若不是看她有個會讀書的兒子，在老爺跟前還算能說得上兩句話，我會留她到今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