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照顧

　　許墨掀開容華的紅蓋頭，容華竟朝他笑了。許墨一時(shí)也冷硬不起來了，便堆砌出了一個(gè)和善的表情來。

　　容華一身喜服，容顏嬌美，臉上終究掛著一絲喜意。許墨不知那絲喜意是真還是假，但終究，他還是轉(zhuǎn)身去了桌邊，拿了合巹酒來。

　　喜娘被許墨打發(fā)出去了，此時(shí)旁邊便沒了人唱吉利話。容華倒也不在乎，本就是強(qiáng)扯得姻緣，哪里去管吉利不吉利。

　　許墨遞了酒來，容華伸手接了，那手指芊芊細(xì)細(xì)，蔥蔥白白，已沒了初見之時(shí)的粗糙。也是，容華在宮中被嬌養(yǎng)了數(shù)年，到底抹去了顛沛流離的印記，有了女兒家的美妙了。

　　容華舉杯，笑意盈盈，她摸了摸杯口，啟了朱唇，終究開了口。

　　“請王爺放心。本宮會(huì)當(dāng)一個(gè)最稱職的娘子。本宮絕不會(huì)為難江公子，會(huì)與他和平共處，亦會(huì)幫公主府與王府打理好一切。家中的一切事物，王爺不必憂心?！?p>　　許墨也輕舉了酒杯，臉上微醺，慢慢變得紅了。許墨眼仁墨黑，不知深淺，但嘴角卷起了一絲笑來。

　　“公主這幾句話倒是乖巧。不過，在墨看來，阿石為難你，你得忍著，若是公主敢為難阿石，墨有一萬個(gè)法子替阿石出氣。至于王府的掌家大權(quán)，全看阿石的意思，他若還想要，公主就不必插手，他若覺得乏了，不想再操持，公主倒可以為他代勞?！?p>　　容華捏緊了些手中的酒杯，臉上仍是毫無破綻的笑意。她湊近了些，飲盡了杯中的酒，而后把杯口朝下，看向了許墨。

　　“王爺這番話，本宮記住了。還請王爺飲完這杯合巹酒?！?p>　　許墨笑意更深了，他把杯中之物一飲而盡，轉(zhuǎn)身扔了酒杯在桌上，酒杯打了個(gè)轉(zhuǎn)，便仰躺在喜桌上，如一場笑話。

　　“識(shí)時(shí)務(wù)為俊杰。如今，公主便算得上一個(gè)俊杰了。”

　　容華也放下了酒杯，端端正正的樣子，挑不出一絲錯(cuò)來。她沒有回話，只靜靜坐著，臉上仍舊掛著笑，只不過搖搖欲墜。

　　許墨看出了容華的恐懼，但那讓他心曠神怡。他慢悠悠的踱到容華前面，解開了自己的喜服，露出里面的寢衣來。

　　容華開始不自覺的發(fā)抖，頭上的珠釵頭飾，叮咚作響，擾得人心顫。許墨盯著容華，手上仍舊慢條斯理的脫著衣物，容華臉上掛著的笑意漸漸破敗了下去，面色開始慘白。這讓許墨無限的快慰。

　　終究，容華最懼怕來了。對于旁人來講，洞房花燭或許是人生一等得意事，可對于容華來說，則是洪水猛獸。

　　容華出嫁前，早有教習(xí)姑姑教她敦倫之禮?？伤幌氲绞桥c許墨，就一絲也沒覺得嬌羞，只是恐慌忐忑。況且，這許墨剛從江流石處過來，如此辱她，她更覺惡心難忍了。

　　許墨脫得只剩下寢衣，眼中多了些醉意，面上不動(dòng)聲色，只淡淡說了句。

　　“公主，該安歇了?！?p>　　容華聽了這句，只感覺有股黏黏膩膩的蛛絲，把她緊緊包裹了起來，掙脫不得，上天入地皆無門。此刻，她恨不得神魂分離，免受此苦。

　　許墨盯著容華，嘴角扯起了笑容，顯得殘忍又無情。

　　“公主，莫要誤了吉時(shí)?！?p>　　容華看到了許墨的笑，憑空漲了無數(shù)的怒氣，恨自己不爭氣，讓許墨看了笑話！左不過總有這么一遭，自己又何必矯情！人家許墨如此厭惡女子，可為了他的大計(jì)，還是忍著來與自己洞親近。如此看來，自己比之許墨，云泥之別，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終于，容華橫下心來，打算拿下頭冠，脫下喜服，安歇下去。心中暗想，橫豎眼一閉，就當(dāng)被狗咬一遭也就罷了。

　　可惜那頭冠實(shí)在笨重繁復(fù)，她這么胡亂扯一氣，勾勾結(jié)結(jié)的珠釵、頭冠與頭發(fā)糾纏在一起，亂紛紛的，怎么也扯不動(dòng)。

　　容華的烏發(fā)亂成一團(tuán)，當(dāng)中還纏了無數(shù)珠釵，頭冠也被烏發(fā)勾著，掉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像在冷嘲著什么。

　　容華一肚怨氣更甚，顧不得體面，只一味往下扯頭冠，那頭冠絲毫不動(dòng)，反倒越發(fā)纏得緊了。容華忍著頭皮的痛，用了更大的力氣去扯，卻無濟(jì)于事，等松開手，手心里躺了一大把扯斷的碎發(fā)，顫顫悠悠的，隨著燭光忽明忽暗。

　　許墨瞇著眼，隱去了嘴角的笑意。他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既不吩咐婢女進(jìn)來解圍，也不怪罪容華不懂禮節(jié)，就只這么無動(dòng)于衷，冷冷的袖手旁觀。

　　容華看著手中的碎發(fā)，忽地鎮(zhèn)靜了下來。她把碎發(fā)仔細(xì)放進(jìn)手帕中，包好后放入妝匣中，便坐在妝鏡前，頂著一頭亂發(fā)，吩咐翠意進(jìn)來。

　　翠意行了禮，輕輕抬頭，卻瞧見容華蓬頭散發(fā)，珠釵亂成一團(tuán)，頭冠也倒吊在半空，一身的狼狽不堪。翠意下意識(shí)的心痛起來，可她卻只能極力忍耐。

　　翠意畢恭畢敬走上前去，捧著頭冠，慢慢替容華拆解頭發(fā)，一絲一發(fā)，細(xì)致極了。容華沒有說話，只朝著鏡中的翠意，笑了一下。

　　許墨站在她們身后，看著容華那絲絲繞繞的烏發(fā)，垂在細(xì)腰上，微微搖曳，心中莫名的煩躁起來。

　　許墨偏過頭，瞥了一眼盛著合巹酒的酒壺，隨后，眼睛微微瞇著，像一汪月。他站直了身子，慢慢踱到喜床邊，隨即脫了鞋襪，躺上了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翠意取下了頭冠與珠釵，細(xì)細(xì)梳理好了容華的鬢發(fā)，又伺候容華洗漱，卸下了容華臉上的紅妝。容華的一身狼狽散盡了，國色天香的容貌在燭光中，越發(fā)的嫵媚起來。

　　容華朝翠意感激的笑了笑，翠意捏了一下容華的手心，示意容華鎮(zhèn)靜，隨后便行了禮，退了出去。

　　翠意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容華與許墨了。容華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朝著喜床走了過去。

　　許墨聽見腳步聲，便睜開眼，向容華看了過來。容華這才發(fā)現(xiàn)，許墨臉上有種不正常的艷紅，眼角發(fā)紅，鬢發(fā)也出了汗，渾身有種說不清的風(fēng)情。

　　容華直覺有些不對勁兒，便停下了腳步，疑惑的看著許墨。

　　許墨笑了，慢慢脫了自己的寢衣，眉眼妖嬈，神色卻有種荒涼，平白叫人憐惜。

　　“父親，可能覺得我不行，在合巹酒里下了藥。我先前在婚宴上，被灌了不少酒，這藥便發(fā)作得快些。你快過來吧?！?p>　　容華懂了許墨話中的意思，又看許墨脫光了衣物，臉上有些不自在。她緩了緩腳步，最后，還是不得不朝喜床走去。

　　許墨的臉色越發(fā)紅了，鬢發(fā)濕透。容華剛一走近，他便一把拉住容華，把容華緊緊壓在身下。

　　容華沒有出聲，僵直著身子，憑空生了一身冷汗。許墨身上像煮沸了似的，容華挨著覺得灼熱。

　　許墨沒有動(dòng)，只壓著容華。容華只能躺著，忍受著不能自主的軀體。湊得近了，容華又聞到許墨身上一股股酒氣，混著熱氣，一起向容華襲來，讓她覺得心煩意亂。

　　“父親，父親，你好狠的心啊......”

　　許墨出了聲，因容華離他極近，他的氣息全撲在容華臉上，癢癢酥酥的，讓容華心跳如鼓。容華漸漸也覺得身上發(fā)熱，冷汗與熱氣交織，難受得緊。

　　“不要......，不要......，我好痛，我好痛啊......”

　　許墨仍舊壓著容華，卻把身子卷成一團(tuán)，口中一味呼痛。

　　容華覺得不對勁，便輕輕發(fā)力，推了一把許墨，不料，輕易就把許墨推到了旁邊。容華趕緊站起身，奔去桌邊，倒了一杯冷茶喝。

　　喝了茶，容華才覺得好受些。許松不知下了什么藥，竟這樣厲害，自己一向不知情愛滋味，況且又只飲了一杯酒，也差點(diǎn)心生搖曳。

　　容華放下茶杯，走到喜床邊，看了看許墨。許墨神志惚恍，眼中血紅一片，有種異樣的妖媚，嘴中也模模糊糊喊著什么，看起來痛苦極了。

　　容華有些不忍心，便去倒了杯冷茶，本來想喂他喝下，奈何他實(shí)在不配合，只能作罷。容華便只能拿了絲帕沾些冷茶水，潤了潤許墨的嘴唇。

　　許墨看起來仍舊難受，突然，他手伸了出來，竟抓著自己的皮肉，然后使勁兒扯開，那些皮肉就是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看起來猙獰異常。

　　“熱，熱，熱呀......，火燒起來了.....”

　　許墨一邊說著，一邊仍舊用手扯著皮肉，好像把自己的皮肉當(dāng)作了衣物，以為扯下來，就不會(huì)再熱了。

　　容華見狀，一把握住許墨的雙手，不讓他再扯自己的皮肉。許墨掙扎起來，指甲無意間劃過了容華的臉上，頓時(shí)，幾道血痕就貼在容華面上。

　　容華也顧不得許多，只死死按住了許墨的雙手，同時(shí)，吩咐外面守夜的婢女去請?zhí)t(yī)。

　　沒過多久，婢女便來回話了，說許大人吩咐，大好日子，不得請?zhí)t(yī)沾了晦氣。況且，王爺這病無需藥醫(yī)，只莫誤了良辰美景就是了。許大人還說，祝王爺與公主早生貴子。

　　容華氣極，這許松果真是個(gè)心狠的，自己親生兒子，也偏放得下心。許墨仍舊出著汗，渾身都開始發(fā)紅，看起來越來越難受了。

　　容華估計(jì)他沒有力氣了，便放了按著許墨的手。本來想吩咐人倒些冷水，讓許墨泡著，又怕許松曉得了，橫生枝節(jié)。便只得又去倒了一杯冷茶，用絲帕沾了，給他細(xì)細(xì)擦身子。

　　照顧人的事兒，因?yàn)榻?jīng)年累月照顧阿弟，都是熟慣了的。只不過，阿弟是自家人，許墨是個(gè)成年男子，此時(shí)赤裸著身子，容華著實(shí)不慣。

　　容華擦過許墨的身子，又輕輕打著節(jié)拍，哼了一首歌，安撫著許墨?？粗S墨慢慢平復(fù)過來，心下稍安。

　　容華想，她實(shí)在做不慣惡人?？粗S墨如此痛苦，她該高興才是，可是，她實(shí)在做不出來。她總是這樣，不論是誰需要幫助，總是忍不住去幫一把，哪怕別人不一定領(lǐng)情，這實(shí)在是毫無用處的好心。

　　燭火明明滅滅，喜房里一切都朦朦朧朧的。容華不知是第幾遍給許墨擦身子，她擦完后，又用手摸了摸許墨的額頭，發(fā)覺終于不燙了，松了一口大氣。

　　就在此時(shí)，許墨睜開了眼。他的眼神仍有些迷蒙，可隨即意識(shí)到自己一絲不掛，身下還不舒服，于是，馬上拉了喜被遮住了自己。

　　容華噗哧一聲笑開了來，她擰干了絲帕，揶揄道。

　　“許大人實(shí)在失了算，以為有了藥物，則萬事大吉?？伤麤]料到，本宮不喜愛王爺，就算有藥物輔佐，王爺再寸絲不掛的躺著，本宮也實(shí)在生不出半分旖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