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方來見
關(guān)山口，野牛坳，月明星稀，蟲鳴鳥叫，偶爾陣陣山風掠過。
本該寂靜的密林之中，卻有別樣的聲音，細微，尋常難以捕捉，但是越來越近，有不少聲音輕輕踩在落下的松針上，但是似乎毫無避諱。
四周的暗哨此刻毫無動靜，同樣屏住呼吸的，還與李修言等人。
日落之時進入關(guān)山口，早就確認身后無人跟蹤，雖然一路不見盜賊匪寇，只想到是天人保佑而已，傍晚在休息之時，所有的暗哨全部放了出去，每隔半個時辰報告行蹤，任何的風吹早動都能了如指掌，想不到才喝了幾口酒的功夫，最外層的防線就被瓦解。
能夠悄無聲息的解決掉所有暗哨，卻不被人所知！來者必定擅長偷襲的高手！這野牛坳樹深林密，若是有人藏匿其中，必是很難發(fā)現(xiàn)。
夜色沉寂，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金成和張無利相互對視一眼，轉(zhuǎn)向了西北位置，這輕微的腳步聲音便是從這方向傳來。
輪流換崗的明哨、守衛(wèi)等人也被人輕聲拍醒，一個禁聲的動作，也不敢言語，知道此刻來有大敵，緩慢的抽出了身邊佩刀，握得輕微作響。
整個山嶺，只有李修言那如雷的鼾聲回響。
金成側(cè)耳傾聽，似乎西南方向也有人走動，敵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如此看來，我們是被包圍了。”金成神色凝重的說道。
“等下一人一路，實在緊急，護得少爺及小姐的周全?！睆垷o利也不再廢話。
此次休憩地方，離道路不遠，為關(guān)山口的山坳，即為分水嶺之處，位于兩山之間的地處，四周皆為密林，此趟行程，便是由西北朝東南去，而聲音卻從西北、西南之處傳來，如此猜測，便是敵人是跟了一路，早已知曉李修言等人的路線，但是無論是明哨還是暗哨，卻未曾發(fā)覺。
夜靜時分，本就是人困馬乏之時，四周的守衛(wèi)此刻便是有所懈怠，敵人此刻卻迎面而來，絲毫不避諱提前暴露行蹤，只能說明是成竹在胸。
想到這，金成不由得擔憂起來。
聲音越來越近，守衛(wèi)們開始緊張，有的額頭已經(jīng)留下了豆大汗珠，雙腿打顫，這種暗處的敵人最為可怕，猶如猛獸，躲在暗處之中在等待最好的出擊機會，但是又不知何時出現(xiàn)，使人緊繃的神經(jīng)始終不敢放松。
“來了！”金成瞇著眼睛說道。
終于還是更近了，趁著未滅的火光，兩方向的聲音匯在了一起，恍惚間，前方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人影，皆是黑衣蒙面，筆直的站著，未曾言語，卻有著一股肅殺之氣。
金成見此，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抱拳問道：“敢問閣下哪條道上的？今夜路過寶地，只因夜色太晚不敢叨擾，因此未曾拜會名帖，還望見諒?！?p> 不管來者何人，先打聽到名號，說不定攀道攀道，花費些銀錢打發(fā)掉就是了，行走在武道江湖，抬頭不見低頭見，無非是尋求天材地寶、黃白之物，若毫無必要，雙方必定不會兵刃相見，況且瞅見對方的陣勢，些許棘手，不如握手言和，各走半邊。
對方毫無應答，空有絲絲回響，似乎沒有聽見一般。
金成神情未曾變化，行走多年，走過不少鏢，碰見的劫路之人多了，也練得一身的好心境，在未曾知曉對方目的之前，絕不可貿(mào)然動手，此趟走鏢，物為其次，先要護得人的周全。
因此金成不急不躁的繼續(xù)說道：“我乃寧州城東，金威鏢局金成，今日受人所托走一趟喜鏢，天色太晚，在貴寶地休息，匆忙趕路，未曾拜見名帖，還請海涵。今夜斗膽，向諸位借一條路，來日再過野牛坳，定來拜會。寒鴉飛寶山，流水繞龍門，此處備好敬茶，還請移步一敘?！苯鸪商岣吡松ぷ樱种貜土艘槐椤?p> 所謂的寒鴉飛寶山，流水繞龍門，便是行走武道江湖的黑話，意味今夜愿意出個買路錢。所謂的準備好了敬茶，還請移步一敘，便是此趟走鏢之后，若是下次還會路過，必定獻上貴重之物，武道江湖，若是對方說出此言，便是給足了對方面子。
關(guān)山口的野牛坳，相連十八山，縱橫幾百里，毗連著寧州、青州、海州等地，由于地形復雜，多窮山僻壤，也被人稱為三不管地帶，很多犯有大事之人，或被仇家追殺的亡命之徒躲入山中，猶如魚躍入海，樂得逍遙自在，加上盤踞在山中盜賊匪寇，數(shù)種勢力糾結(jié)，殺人越貨之事，常常發(fā)生，金成報了自家名諱，又請移步一敘，便是希望呵退對方，見好就收。
秋風掠過樹葉，依舊是無人應答，對方似乎連金成的名號都不知道，亦或是，根本就無視所謂的金威鏢局。
武道江湖，強者為尊。
“你這知今夜是誰迎親？這可是寧州李家的公子，李修言，今夜膽敢放肆，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崩钚扪缘囊粋€貼身侍衛(wèi)大聲的叫囂道，想必在寧州城，靠著主家的名諱，被人尊敬慣了，在這深山老林之中，被不聲言語的數(shù)十人圍著，實在是難受得很。
金成回頭瞅了一眼，低聲罵著蠢驢。
尋常走鏢，遇到山中惡人，打發(fā)點銀錢就行，必不會輕易傷人性命。想著金不死的名號，也有幾分薄面，對方也不會輕易動手，頂多要點喜錢就走，豈不皆大歡喜?？墒侨缃癜牙钚扪缘拿柡皝恚瑢Ψ娇隙ㄖ獣源颂讼茬S所護何人，今夜數(shù)十人在此，必不會輕易走空，畢竟寧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良田萬畝，巨資無數(shù)，今夜拼得一身剮，也是值得。
聽到李修言的名號，對方仍舊是猶如雕像一般，除了風吹影動，再無下文。
“無妨，他們是來找我的。”聽到聲音，眾人回頭一瞅，原來不知何時李修言醒了。作為寧州李家的長孫，李修言一直被公認是主心骨。
見到主家醒了，大家松了口氣，憑借李修言的凌厲口舌，一番討價還價，最后想必是有驚無險。
但是眾人未曾細想，對方連銀錢都不要，必定不是普通的盜賊匪寇，很有可能，是為人而來。
見到李修言開口，對方又朝前慢慢的走著，離著三十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借著微弱的火光，才發(fā)現(xiàn)對方約莫十幾人，大多數(shù)黑衣人背著大弩，腰叉雙刀，瞧這陣勢，經(jīng)歷過不少血戰(zhàn)。
眾人簇擁著一個體態(tài)臃腫之人，顯然他是領(lǐng)頭者。他的左右站著兩位體態(tài)修長之人，蒙著面，背著劍，矗立在黑暗之中，散發(fā)凌厲劍意，仿佛一人一劍，可抵御千百人。
金成走到李修言面前，低聲道：”公子，今夜麻煩了?！?p> “我看出來了，那十幾人背著的，是涼刀，塞外玄鐵所制，勢大力沉，市面上極其少見，但是今夜竟然集齊了這么多，可見勢力絕不簡單。”張無利看了金成一眼，接過話。
“而且看那大弩，最為可怕，弦滿而發(fā)，需二十石的臂力，看這背著的弩箭數(shù)量，我們今夜怕是難以脫身，稍有不慎，就會被穿成窟窿?！绷鲜墙鸪勺哌^不少鏢，而今夜情況危險，實屬罕見。
李修言微微一笑，“那兩位劍客的凌厲劍意，你兩怎么不說?！?p> 張無利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臉，神色凜然的說道：“少爺，我斷后，等會你先走。”
“我拼著老命，能拖住劍客半柱香的時間。到時候李公子若是出去了，給我家人帶個話?！苯鸪擅嫔珓C然，也無半句廢話，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走鏢之人，行鏢之前，會將家人集中，送至鏢局看管。未交付鏢物之前，需護得鏢物的周全，若有臨陣脫逃，會被鏢局追殺，全家上下也難逃一劫；若是為護鏢而死，則鏢局會老少皆顧，溫飽無憂，因此鏢局之人，舍得性命，也要護全鏢物。
因此，金成料到今夜難逃一劫，遂出此言。
張無利見此，也上前低聲道：“我是老爺收養(yǎng)長大的，救了我一命，今夜便還了，若是少爺逃回去，只是希望少爺別忘了承諾。給犬子取個大名?！睆垷o利的妻子剛生下大胖小子，也被軟禁在寧州李家，待李修言安全回家后，才得自由，為的便是防止張無利反水。
“你們真晦氣，天色未亮，瞎說什么胡話。”李修言欲上前幾步，金成擋在身前，不讓前行。
“少爺，不可冒險上前，等會只管趁亂逃走，不要回頭?！睆垷o利懇求道。
“今夜這陣勢，你們逃得掉嗎？”李修言說罷推開了金成，走到人群最前面，看著不遠處的臃腫領(lǐng)頭者，微微一笑，聲音響亮的說道：“閣下不為錢財，難道是為了此物？”
“不錯，就為此物而來”，答話的并非領(lǐng)頭者，而是其中的一個劍客?！澳闳衄F(xiàn)在交出來，我保證不傷你分毫，否則，休想離開一步?！?p> “神神秘秘，他要的為何物”？一個聲音小聲的嘀咕著。
不遠處，秦川和老道趴在地上，借著干枯的茅草隱蔽著身子。
原來老道跟隨先前黑衣人的方向而去，見到野牛坳有火光升起，便拉著秦川找了個茅草深處呆著，只露出兩個眼睛，相隔不遠，但是也能隱約聽見雙方對話。
“兔崽子，我又不是驚門中人，我怎么知道？”老道隨口答道，不再理會秦川。
“驚門是什么？歸屬算命的那個門派嗎？那不就是騙人的”，秦川反駁道，不以為然。
老道瞪了一眼：“那些個江湖騙子，學的驚門之術(shù)，不足掛齒，些許皮毛，就會招搖撞騙，真正的驚門中人，知乾坤，圤吉兇……“，老道話題一轉(zhuǎn)：“哎，看著對方的樣式，應該是個初入門的劍師，這李修言今夜插翅難逃啊?！?p> “密林深處，竟然劍師出現(xiàn)，這可是難得一見啊！”秦川十分興奮，眼睛注視著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