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解瘴

　　此刻山嶺中劍拔弩張，秦川在旁邊不敢說話，看著對方的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寒芒。

　　老道見此，略行了一禮說道：“諸位鏢局兄弟，切莫誤會，我與幼徒擇居這山野道觀之中，對于這山中的惡疾也有些許的了解，先前見到騾車旁的幾位兄弟站起身來晃晃悠悠，呼吸吐納之時又是有氣無力，特別是你們還有不少人用黑巾蒙面，卻不掩蓋鏢局的衣物，雖然不知道你們?yōu)槟膫€鏢局，但是我這心里一盤算，猜著你們是遇到了瘴氣所致。”

　　瘴氣，便是山野之中的毒氣。此處山嶺，樹林茂盛，腐爛之氣無法排出而郁結(jié)于此，體質(zhì)弱者路過此地，難免會沾染瘴氣，從而渾身無力，呼吸困難。

　　聽到老道的話，領(lǐng)頭的扛把子卻是半信半疑，手中的刀仍舊指著老道與幼童二人。

　　騾車旁的一位黑巾蒙面男子此刻著急的問道：“敢問道長，可有解瘴的法子。我等運(yùn)送鏢物，先前路程耽誤了一段，算著日期，已經(jīng)是不寬裕，又因為我等感染瘴氣，拖累了行程，若是如此下去，只能讓一部分人先走了?！?p>　　秦川知曉，這鏢局行走于武道江湖，講究的是一個義字，若是答應(yīng)了貨主辰時交貨，便是不能遲于辰時，哪怕是巳時交貨，也是壞了規(guī)矩。但按照此刻的情形，若是讓一部分人先行運(yùn)送鏢物，那這感染瘴氣的幾人，若是病情惡化，必然是四肢無力，恐怕還未出這山嶺，就被猛獸吃了。

　　一邊是規(guī)矩，一邊是道義。旁邊的幾人聽此，也是默不作聲，不知道說什么好。

　　老道自然是看了出來發(fā)生何事，于是打著圓場說道：“老道我久居山中，對于飛禽走獸，花草樹藥等自然是熟悉不過，因此對于這瘴氣，也有解決之法，不知道可否讓老道一試？”

　　聽到老道此言，其中的一位刀疤臉開口拒絕：“總把頭，這荒山野嶺之中，可勿輕信別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兩人，竟然說要給我們解決瘴氣，我看，若不是江湖騙子，便是居心叵測之人。若是不將他們趕走，恐怕還有敵人埋伏于此。”

　　行鏢之人，對于陌生人總是有著天然的戒備，畢竟若不提防，到時候被人下了套，必然是人財兩空，回去可無法交代。

　　秦川聽此，也是頗不高興的回道：“今天來此只是路過而已，在你們眼中卻成了歹人，說話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們可別血口噴人?！?p>　　聽聞老道準(zhǔn)備出手相助，卻被眾人一頓懷疑，秦川的心里自然是忿忿不平。

　　“是啊，大哥，這好端端冒出來兩人，咱們可得提防一下?！辩S局的隊伍中，有另外一個人拿著刀，并不理會秦川說道。

　　此刻山領(lǐng)寂靜，眾人都在看著領(lǐng)頭的白發(fā)老者，而白發(fā)老者眉頭緊皺，顯然他也在糾結(jié)。作為鏢局的領(lǐng)頭人，首先的任務(wù)就是防患于未然，若是被人如此簡單就進(jìn)入到鏢局的隊伍中，實在是過于兇險，但是若不嘗試，這幾位鏢局的兄弟，能否活著走出來還兩說。

　　老道又遠(yuǎn)遠(yuǎn)瞅了一眼騾車旁的數(shù)人，對著白發(fā)領(lǐng)頭人開口說道：“你看他們的臉，此刻已經(jīng)開始變黑，若不抓緊時間試試，恐怕?lián)尾坏矫髟纭！?p>　　眾人隨著老道的眼光轉(zhuǎn)身望去，在一些黑巾蒙面未能完全包住的地方，確實看得出來有所不同，特別是眼角的周圍已經(jīng)開始泛黑，如此看來，老道所言不假。

　　但是若因此就讓老道接近鏢局眾人及鏢物，大伙還是放心不過。

　　鏢局領(lǐng)頭的白發(fā)老者，此刻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道長，若是你有法子，還請出手相救?！?p>　　老道行了一禮說道：“我乃歸道之人，自然是全力而為?！?p>　　鏢局的白發(fā)老者繼續(xù)說道：“只不過鏢局有鏢局的規(guī)矩，我將這幾位兄弟帶過來，你若治好之后，便可在這片山嶺歇息，但若治不好……”。白發(fā)老者停了一下，卻是盯著秦川繼續(xù)說道：“那就只能另尋他處了?！?p>　　白發(fā)老者的意思十分明顯，若是老道膽敢?；^，這小道童肯定是跑不掉了。

　　被人這么死死盯著，秦川有些心慌，卻是沒有后退一步。

　　旁邊的那位刀疤臉眼見領(lǐng)頭者已經(jīng)同意，眼中精光一閃的說道：“總把頭，咱們鏢局這么多兄弟，您可得三思啊。”

　　白發(fā)的領(lǐng)頭者把刀收了起來，對著刀疤男子揮了下手說道：“讓他們試下吧，盡人事，知天命，否則我們心中有愧疚。若是真不行，到時候留兩個兄弟陪著，其他人隨我先行運(yùn)送貨物即可?！?p>　　聽聞白發(fā)的領(lǐng)頭者所言，其他人都收起了武器，不遠(yuǎn)處的騾車旁的眾人也在其他兄弟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對著老道是心懷感激。

　　若是瘴氣還未治好，只怕要交代于此了。

　　老道見此，對著眼前的幾人說道：“你們把黑色面巾取下，待我認(rèn)真看一看?！?p>　　幾位鏢局之人取下了黑巾，眾人見此，果不其然，已經(jīng)是滿臉開始泛黑，顯然是瘴氣已經(jīng)入體的緣故。旁邊的幾人退后了兩步，拿著袖子捂住口鼻，生怕被傳染。

　　老道把道袍提了一下，轉(zhuǎn)身對秦川說道：“兔崽子，你可記得這瘴氣怎么解？”

　　鏢局眾人大吃一驚，原來這老道自己不會，還要問這黃毛小兒，這不明顯著逗著鏢局眾人嗎？那個刀疤男子本欲提刀上前，卻被白發(fā)老者制止住了。

　　秦川似乎毫不畏懼這瘴氣，往前走了幾步，看了一眼幾位深受瘴氣之苦的鏢局眾人，抬著頭對老道說道：“此等瘴氣，用蛇靈草混合白芷葉即可?！?p>　　秦川初來道觀之中，日日吃著蛇靈草和白芷葉，不出五年時間，每次路過瘴氣之地，都不用有著任何防備，因此對于治療瘴氣之物，秦川是相當(dāng)熟悉。不過這一切，都是在秦川幼年之時老道告知的。

　　“不錯。虧你還記得。我還以為喝酒喝糊涂，全部都忘了呢?！崩系蕾澰S秦川一聲，對著白發(fā)老者說道：“還請總把頭借我們一個火把，我們?nèi)ば┎菟幘突??！?p>　　未等鏢局白發(fā)總把頭答話，那位刀疤男子開口說道：“這蛇靈草及白芷葉都是尋?？傻弥?，兩者混在一起竟然還能治療瘴氣，我怎么不知？總把頭，這兩人絕對有古怪，還是早日驅(qū)趕為好，若是被其他人追了上來，有這么些貨物拖累，咱們可真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逃啊?！?p>　　鏢局的白發(fā)總把頭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對著刀疤男子說道：“老五，你隨著道長一起，把這蛇靈草與白芷葉找到，能不能治療好，等你回來便知?！?p>　　原來這位刀疤男子，在家中排名行五。

　　刀疤男子聽到到白發(fā)領(lǐng)頭者所言，愣了一下還是應(yīng)承道：“好，我去去就來?！?p>　　老道環(huán)顧了下四周，對秦川說道：“蛇靈草有兩葉，片片顏色都不相同，一片喜陰，朝著山陰之處；一片喜陽，便是朝著日出之處。因此，沿著山嶺線，必然能輕易找到?！?p>　　秦川問道：“那白芷葉如何尋得？”

　　“白芷葉喜歡依靠在樹木底下生存，等會你好生看著，在樹根底下，必然會找到?！崩系勒f完已經(jīng)起步，朝著山嶺線走去。

　　秦川從旁邊人要來火把，和刀疤男子并排走，也跟了上去。

　　刀疤男子在身后問道：“哎，牛鼻老道，這蛇靈草和白芷葉能治療瘴氣，我怎么不知？若是在坑騙我，我可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這里?！?p>　　老道頭也不回的說道：“若是在尋常之處，這蛇靈草和白芷葉肯定不能治療瘴氣，只是此處的瘴氣，只能用此處的藥物對付，這蛇靈草與白芷葉，絕配！”

　　刀疤男子聽聞，冷哼了一聲:“裝神弄鬼，趕緊找到此物，我等今夜還要早些休息呢！”

　　走了幾百步，在一處山嶺之上，秦川舉著火把在一處一處的找尋，老道與刀疤男子跟在后面，都不言語。

　　突然，秦川指著一處問道：“這個可是蛇靈草？”只見幾處青草，有著兩片葉子，一片為紫色，一片為青色。

　　老道見此，蹲著下來看了一會說道：“不錯，正是此物，你取的時候可要小心，要直接從根部拔起，可不能直接掐了兩片葉子，否則就失了藥效。”

　　“嗯，知道了。”秦川答應(yīng)了一聲，隨手就把火把插在地上，用手指把蛇靈草的根部都扣了出來。

　　不一會，秦川舉著五株蛇靈草問道：“那這么多可夠？”

　　老道瞇著眼睛看了一眼說道：“本來一兩株就夠了，此物性烈，若是吃多了，毒性巨大。不過你既然都扣出來了，那便都帶著吧，待會好生查看他們的情況，若是瘴氣甚重，只能多用幾株了?！?p>　　秦川聽聞，把五株蛇靈草放到了隨身的布袋之中，三人又轉(zhuǎn)了許久，老道眼瞅著天空中的月色變化，指著一棵樅樹說道：“去吧，這底下必然有白芷葉?！?p>　　刀疤男子好奇的問道：“牛鼻老道，你是如何得知這底下有白芷葉的？莫不是隨意而為吧？”

　　老道嘿嘿一笑，指著月色說：“這山中的白芷葉，吸收的是月色的靈氣，因此這月色最甚的地方，自然有這白芷葉。我等在山中許久，雖然對外界不為所知，但是對此草物卻是相當(dāng)熟悉?！?p>　　秦川聽到老道所言，舉著手把轉(zhuǎn)了一圈，果然在樹根的底部，找到了幾株長滿白色葉子的花朵，花朵中間卻是黃色。

　　老道看著白芷葉說道：“這白芷葉，只需要取葉子即可，其他之處，用處不大。若是嫌麻煩，一并拿走也可以?！?p>　　秦川聽聞，一把將白芷葉抓住，用力一扯，將這白芷葉連根拔起。

　　見著蛇靈草和白芷葉都已經(jīng)找到，三人轉(zhuǎn)身，朝著火堆旁的眾人走了過來。

　　眼瞅著老道等人過來，鏢局的白發(fā)總把頭趕緊上前問道：“道長，可尋到蛇靈草和白芷葉了？”

　　老道瞅了秦川一眼，秦川伸手從布袋中拿了出來。

　　老道指著藥材對著眾人解釋道：“這蛇靈草一次不能放多了，否則有劇毒，若是毒入肺腑，這可回天乏術(shù)了。稍等片刻，等我查看查看再說”

　　老道說罷舉著火把，讓鏢局受瘴氣之苦的伙計伸出右手，又看了下胸口之處，想了片刻說道：“瘴氣已經(jīng)到了血脈，但是還未到心脈，這蛇靈草，用兩株即可。這白芷葉全部放下去，護(hù)住全身經(jīng)脈。”

　　秦川聽聞，從旁邊要了一個陶罐，將兩株蛇靈草放了下去，又從布袋中把白芷葉全部掏出來，單獨(dú)將葉子摘下來也放了進(jìn)去，接過別人遞過來的一勺泉水，在火堆之中烤著。

　　鏢局的扛把子眼瞅著，還是不放心的問道：“道長，這蛇靈草會不會放多了？”

　　老道摸著胡子，笑道:“不會，這蛇靈草的分量正好，若是輕一分，則瘴氣無法根治；若是重一分，則會毒入肺腑，放心，我等在這，自然無事。”

　　看到老道如此自信，眾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開始瞅著火堆的方向。

　　此時一位感染瘴氣的鏢局伙計說道：“道長，若是今夜治好瘴氣之疾，如此救命之恩，我王大貴必是無以未報，只要我等能做到的，必是萬死不辭！”

　　老道問著：“你們這鏢局，最終走鏢去往何處？我與幼徒想趕往青州城，若是順路，載我們一路即可?！?p>　　這時鏢局的總把頭接過話：“若是能治療瘴氣之苦，自然是好說。”

　　無須等待多時，從陶罐中傳來了一股藥香，老道開口說道：“把藥拿過來冷一冷，每人喝一口吧?！?p>　　身受瘴氣之苦的眾人早就等不及，不顧藥湯滾燙，吹了幾口便下肚。

　　初時只覺得一股暖流下肚，后來不知為何，只覺得惡心，先后吐了一口黑血，便暈了過去。

　　鏢局的總把頭趕緊上前查看，見躺下的眾人氣息穩(wěn)重，這才放下心來。

　　老道在旁邊解釋道：“這一路行程，怕是相當(dāng)緊湊，又加上瘴氣所致，這體力自然是有所虧損，等稍微休息下，便可回復(fù)過來?！?p>　　鏢局的總把頭趕緊上前行禮說道：“老道，我乃青州城東福鏢局的總把頭，余福，先前有得罪之處，您可別往心里去，走鏢途中，總是被陌生人害慘了?！?p>　　老道笑著說了聲：“原來是余總把頭，久仰，久仰?！?p>　　老道滿口說著客套話，在外人看來，仿佛先前就與余總把頭相識一樣。

　　但是秦川知曉，其實先前與老道趕集去過很多次青州城，知曉這東福鏢局是青州城的小鏢局，從勢力上來說，自然比不上同是青州城的永和鏢局。

　　這東福鏢局尋常替商賈運(yùn)送一些貨物，掙的都是辛苦錢。秦川與老道去青州城的桃李記購得文房四寶之時，便從小二口中得知，這桃李記來自徽州的筆墨紙硯，便是東福鏢局的余總把頭親自送來的。

　　余總把頭對老道說道：“我們這趟運(yùn)送標(biāo)物，便是回青州城，道長若是不嫌棄，與我們一同前行吧?！?p>　　老道與秦川對視一笑，雙雙應(yīng)承下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p>　　這時旁邊的伙計拿來了一些酒食，老道與秦川隨著眾人一起，在火堆旁坐了下來，談著青州城最近的奇聞異事，有說有笑。

　　秦川此刻見到有酒喝，也是欣喜不已，幾口烈酒下肚，驚呆了眾人，想不到這道童有如此酒量。

　　秦川想到布袋里面還有三株蛇靈草，掏出來隨便扔到了背后。又看了下旁邊有個水桶，問道：“這水桶中，裝的可是酒？”

　　旁邊的一位鏢局兄弟說道：“小道長莫開玩笑，這么多酒，如此遠(yuǎn)的行程，攜帶必是不方便。這水桶里面，是剛打的山泉水，甘甜無比，十分解渴。”

　　秦川一聽不是酒，哦了一聲，頓時沒有了興趣。

　　眾人有說有笑，氣氛好不融洽。只是今日趕路太累，不一會兒眾人皆是睡去。

　　夜半寂靜，連放哨的伙計都打起了瞌睡，這時候一道人影起身，朝著水桶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