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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黃花

二十八

半壁黃花 激水漂石 2450 2019-11-16 21:56:26

  二黑和大龍在蓋家祠堂轉了幾圈后,兩兄弟交流了對蓋家家族的看法,雖說在祠堂附近說這些話,按老理兒是大不敬??伤麄z陳述的也是事實,用二黑的話說內地的宗族文化和沿海地區(qū)的宗族文化大不相同。

  大龍帶著二黑轉過一個彎來到蓋法侯的小白樓來。此時正值中午,冬天太陽曬的暖和,蓋法侯正坐在藤椅上曬太陽,旁邊坐了幾位白頭發(fā)的老人,蓋榮之和二嫂子兩口子在邊上曬腌菜。

  蓋法侯遠遠看到蓋大龍帶著一位人過來,老遠的就叫他過來。

  “信侯祖爺,您看這是誰回來了?”

  蓋法侯正和幾位老人商量祭祖大典的事情,看蓋大龍來了就叫他過來也聽聽。

  蓋法侯和其他幾位老人瞧瞧看看,上下打量二黑。他們這二三十年沒見過二黑,可是二黑那黑黝黝的皮膚和方正的國字臉,那挺拔的身板很像村子里的某一人。

  眾人在腦海里搜索這么一個人,其中有位老人提醒蓋法侯,這黑黝黝的來人臉相、身材很像去世多年的蓋作立。

  蓋法侯猛然想起了什么,從藤椅上站起來,拄著拐棍走近二黑,上下端詳了一番。

  “二黑,你是蓋作立的兒子二黑?!鄙w法侯用顫抖的聲音叫出二黑的名字。

  二黑被蓋法侯認出,超出他的原本想法。他本以為自己離開蓋士村多年,沒有人能認得出他來。

  當年走時才13歲,回來時已是中年。詩里寫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未改鬢毛衰”,他回來已是說的粵普話,當地口音已經沒有一丁點了痕跡。沒想到被90多歲的蓋法侯一眼就認出,這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祖爺爺,是我,我是二黑”他用略帶廣東口音的普通話說。

  有道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廣東人講普通話。二黑出門時才13歲,正是學東西的年紀,自從他被養(yǎng)父母收往后,就學習潮汕話和潮汕習俗,二三十年過去他的語言,發(fā)音,生活習俗,思維習慣已完全是個地地道道的潮汕人。

  在蓋大龍家,他都操一口粵普話,大龍媽年紀不算太大,起碼能聽懂。蓋大龍早年在深圳打過工,他對粵普話也能聽懂。

  蓋法侯90多歲,周圍的老人也都七八十歲,他們中大多一身都沒有走出過南鄉(xiāng)縣,說的也都是地方方言,看新聞聯播也能聽懂普通話,可對二黑這一口的粵普話,他們就很難理解。

  蓋法侯愣在原地,他只聽懂爺爺二字,正在納悶心想家族里哪有這么個孫子輩的人。

  蓋大龍趕緊上前解釋說“祖爺,這是二黑,他叫您呢?!?p>  “哦,二黑,我看的沒錯,是二黑,蓋作立的兒子二黑。蓋法侯聲音更加顫抖。

  二嫂子見家里來客人,趁他們打招呼的間隙,端來了板凳,又泡來了茶,招呼來人坐下喝茶。

  二黑和大龍把蓋法侯扶回藤椅上,其他的老人都在一邊議論說二黑跟他爸爸蓋作立長得一模一樣,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二黑禮貌性的給眾位老人打了招呼,蓋法侯一一給他介紹,按輩份該怎么稱呼。

  “二黑,你回來就好,這些年在外面辛苦了,你13歲出門,一晃都二十幾快三十年啦”

  旁邊的老人招呼二黑喝一口家鄉(xiāng)的茶,吃一口家鄉(xiāng)的水。

  “唉!蓋氏家族對不起你呦,那個年代家族門人都是各顧各的,對你照顧不夠哇!讓族人帶你去廣東打工,不想那幫不成器的東西把你丟了,我后來也托你蓋作雄老輩子讓去廣東的人打聽你的下落,后來終究是音信全無”

  嗯……嗯……,蓋法侯輕聲咳了兩聲繼續(xù)說到。

  “這些年苦了你了,父母去世的早,又沒有兄弟姐妹,你家那幾間老屋,在你走后沒人住,被水泡垮了成了廢墟。你這回來了,就到我這住,到我這吃,把家人都帶過來,我老漢這屋還空幾間,樓上全都空著,地方寬敞,糧食有余”

  “老二媳婦,你跟榮之把手上活放下,趕緊去后面準備飯菜,殺只雞,煮腌肉、香腸,把那麂子肉和野豬肉也弄些出來,榮之你去把地窖里藏的那壇15年老酒起開來,今天招待二黑?!?p>  “對了你們幾個老人,趕緊打電話把那幾個管事的也叫來,今下午就在我這開席,歡迎二黑回來”

  蓋榮之上前給蓋法侯說,那要是開幾席的話時間緊人手不夠,要不改天吧。

  二黑也在一邊說不用了,自己住在縣城酒店,吃住都方便,不用這么麻煩。今天過來就是路過來看看老人家。

  蓋法侯沖蓋榮之吼了一聲“人不夠就去把各房媳婦找來幫忙,菜不夠就叫我大孫子從城里酒店送來,你們要做不出來就叫我大孫子酒店的大廚來做。就說我蓋法侯說的,我今天要招待曾孫?!?p>  蓋榮之碰了一鼻子灰,二嫂子趕緊上前打圓場“老太爺別生氣,做的出,做的出,保準今天招待好二黑?!?p>  二嫂子知道蓋法侯的脾氣,在家族事務中他要是動了怒,那就是地震來了,非但被罵不說,事情還得做。

  她們兩夫妻按輩份把蓋法侯叫祖爺的,但是平時都嘻嘻哈哈慣了。老太爺也從來沒把自己當祖爺的架子端出來。

  今天興許是看到二三十年沒見面的二黑回來了,所以高興就要待客。老太爺平時可不這樣,就算是待客也是一兩個人,做些素菜就行。家里那些野味和臘肉都是準備過年招待客人用的。

  老爺子既然發(fā)了話,那無論怎么樣也要把這個菜做出來。

  二嫂子使個眼色給蓋榮之,叫他先到后廚去,她自己打個圓場也跑到后廚去。

  到了后廚,她就讓榮之趕緊聯系其他幾房的媳婦來幫忙,再看看家里的菜還行,夠吃??礃s之還在一邊生楞氣就過來勸說他。

  這老太爺別看年紀大,人可不糊涂。這一年里哪里請過客,這次看二黑回來。就要當天請客,還要把家族里那幾位管事請來,肯定是有大事,所以你趕緊的去找人來幫忙,以免誤了老太爺的大事。

  小白樓前院壩上,不多時就坐滿了十來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他們圍坐在二黑的邊上,紛紛和二黑交談。

  二黑看著這群七八十歲的老人,在他當年離開蓋士村時都是五十多歲的中老年了,里中有曾經接濟過他家的。

  一幫老人提起二黑加當年的往事,一個個長嘆短嗟,心里難受。

  里面有人出來解釋,當年九十年代初,蓋士村雖然有富戶,但大部分的都是收入一般的農戶。

  村里也有一部分在學校教書的老師。那時教師工資不高,每家又有好幾個孩子,自己家都抹不開。有的是做豆腐喂豬種菜的人家,能幫二黑的也就是給點糧食和棉被。

  他們對二黑的遭遇感到痛惜和惋惜。一個13歲的蓋氏子弟,在父母雙亡后,沒有得到家族成員應有的照顧,使他不得不冒險去廣東打工過活,最終還丟在了廣東。

  這是九十年代蓋氏家族最大的一件事情,也是最小的一件事情。用老年人的話講,這是自從解放后第一次有年紀最小的蓋氏子弟出門討活丟失,這距離上一次出現這種事情的民國時期已經過去70多年了,70年后的蓋士村仍然發(fā)生70年前的慘事。

  這件事上稍微有點家族觀念和良知的族人對此事多少是有點虧欠的。

  認為是小事的人,用當時年輕一代人的話講,那時都是各家過各家的,哪里有人吃了家飯管野事。人生各有天命,該是什么命就得認命,怪不得他人。

  二黑對于老一輩人的歉意表示理解,在那個年代,社會還不發(fā)達,家家收入有限,人口又多,顧得了這個就顧不得那個。

  真正那些有能力像蓋家三金兄弟,“九道灣”“繞繞腸”這樣的人,他們當年年富力強,正值壯年,家里也頗有資產,他們這個群體的人當年是袖手旁觀的。

  蓋法侯問二黑這些年過的也么樣?娶媳婦沒有?有小孩沒有?

  二黑都一一回答了。

  蓋法侯又問二黑現在是跟養(yǎng)父母姓還是保持原來姓。

  “我隨養(yǎng)父母姓了,現在姓黃,叫黃三鑫?!?p>  當蓋法侯聽到二黑現在不姓黃后,臉上表現出一絲震驚,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養(yǎng)育之恩大于天,你的養(yǎng)父母養(yǎng)了你,這份恩情就得報。姓黃姓蓋都一樣,只要你心里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在蓋士村就行了,蓋氏家族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說到底給了你這條命哇!”蓋法侯的話直戳二黑內心。

  二黑說他當年去廣東時,只聽全村人叫他二黑,他原來的書名他都忘記掉了。

  蓋法侯告訴二黑“你的書名叫“蓋磊”,當年是我給起的,希望你像石頭一樣磊在一起穩(wěn)如泰山”。

  二黑聽了他蓋姓的原名,在蓋姓時叫三石為磊,在黃姓時叫三金為鑫。這是一種有機的巧合還是冥冥中注定的。

  蓋大龍第一次聽道二黑的書名叫“蓋磊”,這個名字再同姓里從沒有人叫過。

  到了下午吃飯時,二嫂子一幫人已經把兩桌酒席備好。老人們請二黑上座,由蓋大龍作陪,二人坐在蓋法侯的身邊。酒席擺了兩桌,后廚幫忙的那些媳婦和蓋榮之兩口子在后廚用小木桌也開一桌,就在灶房里吃。

  酒席上,蓋法侯先叫大家倒杯酒給二黑,歡迎他回來。然后蓋法侯把一杯酒倒在地上,當是祭奠二黑的父母和蓋家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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