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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卿站在一幢并不算多有排場的建筑面前。他看了看手中的竹簡,那是此前在講武堂時老者給他的,這是講武堂調(diào)令,上面記錄著每一名從講武堂前往各地駐軍任職的新任偏將們的詳細資料以及講武堂對他們所謂的客觀評價,以供對接單位在第一時間內(nèi)可以了解到他們的情況。
“看來就是這里了?!崩畛渌奶幋蛄俊勺鸩慌酝氖{雕刻分立在大門左右,中間用黑底白字篆刻著的“金城府”十分醒目,按照規(guī)定,他要先到這里向總督報道。
二十多年了,他終于又回到了這西北塞外。金城作為帝國在西部版圖上最為重要的一座城池,曾經(jīng)也輝煌一時。雖不及長安城般夜夜笙歌、華燈璀璨,但也算得上是閃耀在帝國王冠西側(cè)的一顆明珠。但在二十多年前,承秦軍攻破了這里,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金城幾百年的基業(yè)幾乎毀于一旦。雖然帝國也在努力進行重建,時至今日,金城已大體恢復(fù)了它的基本樣貌,但血腥與仇恨、恐懼與憤怒,卻依然彌漫在這里的每一寸空氣里。
李朝卿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他深吸一口氣,夾雜著些許沙味的空氣被他吸入肺里,離開許久的他竟然已經(jīng)有些不適應(yīng)這種感覺了。他笑了笑,上步向府內(nèi)走去。
門外的哨兵十分警覺,上前攔住李朝卿,詢問他的名刺。李朝卿也不覺奇怪,這是例行公事,他反倒覺得哨兵十分盡責(zé)。他從口袋中掏出名刺,遞給哨兵。哨兵接過看看,還給李朝卿,問道,“講武堂畢業(yè),你是剛調(diào)過來的嘛?”
李朝卿點點頭,但他并沒有出示調(diào)令的意思。因為調(diào)令的密級極高,過往曾出現(xiàn)過有人提前看到調(diào)令之后動用關(guān)系更改調(diào)令的情況,因此如今調(diào)令只有起草之人、講武堂護軍、本人以及接收單位最高軍事主官有權(quán)查看。
哨兵也不想多生事端,“好吧,你進去吧。直走右拐第一間,那就是總督大人的房間?!?p> 李朝卿禮貌的謝過,抬腿邁進門內(nèi)。哨兵搖了搖頭,抱怨道,“哎,新官上任上把火,這長安而來的總督才剛來第一天,人事調(diào)動就如此頻繁,還真是雷厲風(fēng)行,這以后怕是不好干了呀?!?p> 李朝卿聽到了這句話,微微放慢腳步,朝身后門外的馬廄瞥了一眼,而后馬上又重新向內(nèi)府走去,但他卻選擇了向左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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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將軍,你這是做什么?”貓頭鷹顯然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支吾的問道。
周佳一的右肘又多用了幾分力,貓頭鷹的呼吸已經(jīng)漸漸開始變得急促,“我想干什么難道不夠明顯嗎?說吧,你是誰。”
貓頭鷹早已被勒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努力掙扎著,但在周佳一的封鎖下顯得徒勞無用。他的雙手四處拍打,似乎是想要求饒,周佳一瞇起眼睛,任由他如此。
忽然,周佳一松開右手,用力一腳將貓頭鷹向前踹飛,那力道十足,貓頭鷹飛出去后直接將屋內(nèi)的桌椅撞斷。
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渾身的皮膚像被扎破了的濾紙一樣不斷向外滲出血液,伴隨著一聲慘叫,頃刻間貓頭鷹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血人,掙扎幾番后便不再動彈。
周佳一在五步之內(nèi)目睹了這個過程,他瞪大雙眼。不等他有所反應(yīng),城外方向的窗紙傳來清脆的撕裂聲,兩只鋒利的鷹爪勾準確的抓在了周佳一的雙手手腕,伴隨而來的是一股巨大的拖拽之力。強大的力量把他瞬間拉倒,此時房門突然大開,以極快的速度沖進四名身著黑衣之人,他們個個手持彎刀,將周佳一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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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卿左拐后一直快步不停向深處走去。這走道并不寬敞,只能容兩人勉強并肩通過。李朝卿一邊避讓著相向而來的官員,一邊用極其隱蔽的動作尋找著他想要的答案。
走過了六間房屋,他在第七間門前停下——這是金城的經(jīng)史殿,記錄著金城及其管轄范圍內(nèi)的所有文件案牘。李朝卿探探身子,找了一個前后無人的瞬間,一閃而入。
經(jīng)史殿面積極大,屋內(nèi)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二十六個四層書架,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卷軸竹簡。為了保密,帝國規(guī)定本國所有文件并不允許作以文字標注,而是采取一種特殊的標注方式,一般的人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破解。
但李朝卿可不是一般人。半年前,帝國重修長安經(jīng)史殿,大量的文件案牘需要重新整理擺放,因此從各部門都抽調(diào)了幫忙的人員,而講武堂被抽調(diào)的正是李朝卿。
李朝卿面對著面前的浩瀚書海,努力在腦中回憶,“帝國文書分為四級檢索,以朱紅表長安,以脂紅表地方;地方與長安均有涉及的一律歸屬長安?!?p> “以帝國元年為始,十二地支用作記錄年份,一輪一支;十八星宿對應(yīng)十八州,而吏部則用以紫色。”
回憶到此,李朝卿胸有成竹的抬起頭,很快的就派出了一大片干擾選項,在鎖定的范圍內(nèi)快速檢索著。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宗書柜最上層的卷軸上。他小心的將卷軸抽出,緩緩蹲下,此時天色已晚,如果不走近觀察,根本難以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借著屋內(nèi)燈光,李朝卿大開卷軸,如李朝卿所料,卷軸內(nèi)的記錄并不多,因為這卷軸只記載了本年七月一日起的金城人事變動。
李朝卿想了想,直接翻到最后一頁,卷軸上赫然寫著一條調(diào)令——原長安城左督軍曾慶鑫到達金城州,就任總督,時間是寫的是九月三日。
李朝卿算了算,今天乃是九月六日,也就是正是今天。他的眉間擠出一絲皺痕,奇怪,門外哨兵與這記錄吻合,說明這新總督調(diào)任確有其事,也的確是在今日早些時候到達金城。這長安的馬與西北的馬品種天差地別,就算是個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二者不同,為何這馬廄內(nèi)卻不見異樣?
他搖搖頭,想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講武堂的一年里讓他養(yǎng)成了無論什么事都喜歡多想一步,這也算是職業(yè)病吧。他輕輕嘆了口氣,確定無人發(fā)現(xiàn)后將卷軸合上卷好,放回原處,準備去向這新來的總督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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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一似乎并不緊張。
四名黑衣人的動作十分迅速,他們在極短的時間里完成了這一系列行動,配合十分嫻熟。周佳一根本沒有求援的打算,因為他知道能馬上幫助到他的人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死光了。
“那是真的貓頭鷹嗎?!敝芗岩焕淅涞膯柕馈?p> 領(lǐng)頭的黑衣人搖搖頭,“當然不是。但是真的貓頭鷹死的比他還早?!?p> 周佳一的眉間稍稍一抖,但并沒有被捕捉到?!澳銈兪钦l,想干什么?”
領(lǐng)頭者看了看同伴,又拿彎刀在周佳一的脖前滑了滑,“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p> 周佳一反復(fù)思考著這句話的意義,領(lǐng)頭者卻沒有在這里和他猜謎的打算,他更沒有這個時間。“乖乖跟我們走,否則……”
“否則你們就對仙逸動手?”周佳一搶先一步說道,著實卡了一下領(lǐng)頭者的話頭。
領(lǐng)頭者倒也不覺得不悅,“周將軍不愧是個聰明人,既然你如此清楚,我想你也不想讓那丫頭出什么事吧?”
周佳一思索一會,“可是你要怎么帶我走?”
領(lǐng)頭者一聽,以戲謔的語氣反問,“這鷹爪勾可是波斯頂級工匠所鑄,量你有千鈞之力,也休想掙脫。”
周佳一微微一笑,“我斷然無法掙脫這鷹爪勾,但是這鷹爪勾也就成了我最好的武器!”
說罷,周佳一翻身躍起,怒吼著扭腰一甩,那兩只鷹爪勾繩端一崩,竟生生被拉斷。繩子從窗外彈射而入,在一瞬間周佳一再度轉(zhuǎn)胯一甩,兩個黑衣人脖頸被繩索生生扭斷!另一名黑衣人見狀,正要抽刀去砍斷繩索,周佳一右腿一蹬,側(cè)過身來將其直接踹出屋內(nèi)。
他回過頭,冷冷的盯著領(lǐng)頭人。剛才的一系列動作固然戰(zhàn)果頗豐,但用力過猛導(dǎo)致鷹爪勾順著周佳一的手腕一直滑至手臂,三爪早已深深的扎入臂中,鮮血不斷向外滲出。
領(lǐng)頭人并沒有過度驚訝,他看著周佳一被鷹爪勾刺破的盔甲,那一層鮮血下,白色的鎖子甲分外明顯。
“情報果然準確,你真的是麒麟軍啊。”說著,領(lǐng)頭人從身后抽出一把連弩,指向周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