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人一驢一俘虜
李沐不知道的是,眼前之人正是盜晏,這頭白驢是他“盜墓”前在山下時臨時購得,雖然老驢和他并沒有太深厚的情感,可卻是認得他。
而他只所以苦苦追索李沐至此,卻是驢鞍中藏著一樣東西,這樣東西他是萬萬丟不得。雪夜那晚,他以為遇著了“神魔之墓“,可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沒成想又丟了驢。
真是倒霉透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盜晏冷笑了一聲,卻是不再說話,他雖然心中憤怒,可并不知道李沐的虛實,也不敢貿然的動手,不然也不會跟了多半日。
可是他心里急切,偏又裝作“冷酷“的樣子,卻是事出有因。
實是盜晏雖然武功不俗,可卻甚少與人爭斗,他的精力多數都用在了找墓掘墳之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職業(yè)土夫子。
只是現在的他有些兒心灰意冷,費了好大的功夫尋到的墓,本以為會有收獲,可卻撲了場空,更是大意之下丟了驢。
驢不重要,重要的是驢鞍中的寶貝。
他不說話,李沐便也不說話,兩個菜鳥之間有一瞬間的尷尬。李沐是覺著遇到了個奇葩,劫道就劫道,那有劫驢的?
盜晏則是權衡思量,既怕打不過,又怕丟了驢鞍中的寶貝。
“呼……“盜晏長嘆了一口氣,緩和道:”要不我們做個交易吧?你把白驢給了我,我給你一個不會拒絕我的生意,不知可否?“
“……“
李沐則沉呤了半晌,只覺得山風越來越大,起初時只是微風,現在倒是有狂風大作的趨勢。
冬日晚間,李沐雖不覺冷,可也緊了緊月白的袍子,又從老驢背上跳了下來,道:“驢兄啊,有人要和我們做生意,你說做還是不做呢?“
那邊藏在古樹之下的盜晏卻是如有未聞,只是老神在在的抱著大刀。他心里以為,以他拋出的威脅和誘餌,李沐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頭瘦驢而已,還不至于讓這個“偷驢賊”失了分寸吧?
“一單不能拒絕的生意?“李沐重復的說了一句,又拍了拍老驢的屁股。
恰此時,風聲越發(fā)的大了,狂風卷集而起,吹得樹木傾覆,落葉飄零,山林樹梢間簌簌作響。
似因風而起,又似卯足了勁力,剎那間,李沐突地暴起,毫沒有征兆,如狂風中的紙鳶猛然間斷了繩索,一踢一躍便已飛身在空中,木劍如生了雷光,閃著冷森森的寒茫。
那雷光還未遇著盜宴時,吞吐的劍茫已如流星劃過夜空,又迅又疾,方向正是盜晏的頭顱。
盜晏微微有些錯愕,卻是沒有想到李沐會暴起傷人,可是仍說了一聲:“來得好,正要試試你的手段,不然這單生意怕是也做不成!“
說著話的當兒,已抬手舉起了長刀,那長刀明晃晃的,有如滿天的繁星里生著的一尾游魚。
流星對游魚。
一團光明凝聚了又崩散,如平地里起了驚雷,驚雷炸響,繁星四射,游魚凄鳴。
前方走了頗遠的馬車里,小丫鬟聽著了響聲,挑開了車簾子向后張望。
先是被“雷聲“所驚,再看時,只見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穿梭在匹練般的刀光劍影之中,好似打鐵房里又燃了無數的花燈。
眼花繚亂。
“夯貨,還不快著點,打了你三巴掌而已,又不是要了你的命,亂世啊,人命如草芥“小丫鬟輕笑著,又道:“小姐,不知道那人打不打得過?”
先前說是“公子”,此時忽然又變做了小姐,原來卻是女扮男裝。
那小姐手捂著胸口,似乎極為難受,手里抓著個白色的小藥瓶,瓶子里裝著幾粒櫻桃般大小的丸藥。
她一路之上都在猶豫著要不要吃丸藥,此時更是拿不定主意,冷道:“他若是這么容易便死了,那他再不是他了,毒門李沐,想來應該手段極多吧?”
卻是她想錯了,李沐除卻偷學了無名劍法外,可只會“千幻萬毒手”,雖有四位師父毫不保留的親傳,可是時間也太短了點,他還未算精通,只能說是入門。
李沐自離開西涼國始,便謹遵著老棍兒曾說過的“入世三則“,殺便要殺死,狠便要更狠,雖有些偏激,可是占了先手總沒錯。
人要我死,還不如我讓人先死,這也是他初入江湖,學到的第一課。
他每出一劍都不留余力,“無名劍法“在他手里如生了根,發(fā)了芽,又有那蛟龍勁做底子,正是相得益彰。
每一擊都暴烈剛猛,更是自己從無名劍法中領悟了三個劍招,也不能說是領悟,只能說是胡亂的瞎練著。
也許是劍法本身就極精妙,也許是李沐天分實在太高,三個劍招倒還威力不俗。
第一招:劍若流星。卻是正合此時他剛生了劍氣,劍氣又有不穩(wěn),有若流星斜照,迅猛燦爛。
第二招:漫天星散。無名劍法本來走的就是飄逸酒脫的路子,李沐對第二招也只是猜測,偶爾能使出來一次,已是巧合。
不是因為劍招繁復,而是他的修為不夠,恰巧使出來一次也是因為他劍氣不穩(wěn),流星崩碎,有若繁星。
而不是真正的劍氣星散,有若繁星。
至于第三招,李沐只能想象,卻是怎么樣也使不出來的,或是等他真氣化罡之時,也許才能使用。
山林間狂風越來越大,悲鳴呼嘯,似要吹落繁星流云。
無名劍法輕盈飄逸,可是在李沐的手里,卻輕盈之余盡是猛烈。又是一劍斬向黑衣少年人的頭顱,劍茫星散,如星子零落。
“殺!“
少年人本也只是洞府境的修為,在他的心里,最怕的卻不是李沐的劍,而是李沐的不要命。
他初始時見著李沐的劍法也是平常,可越打李沐似乎越是順手,更想不到的是李沐的劍法居然暴烈如斯?
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已讓他難受之極。
邊打邊退,盜晏道:“不打了,不打了,沒意思,誰都奈何不了誰?還是做個交易吧!“
“那可未必“
李沐說著話,便又出了一劍,長劍既出,如風過田野,一片浩浩蕩蕩。只是浩蕩的不只有劍光,而是無色無味的藥散。
這藥散是風滿城親手制成,給了李沐以為防身,沒成想這便有了用途。
施毒的手法得自“千幻萬毒手”,卻是毒娘子的真?zhèn)鳌?p> 一時間,風借劍勢,劍借風聲,兩者都為藥散所借,滿天的落木之中,如有火焰燃燒,一片絢麗輝煌。
如今的李沐只是洞府境初期的修為,雖有劍茫可是并不能劍氣化罡,而那滿天星散的藥散卻是得狂風所助,已在李沐一劍一劍的遞出之時,融入周遭的空氣里。
“不知道這算不算誰都奈何不了誰?“
李沐輕笑著,已收回了木劍,那邊本是老神在在的盜晏,則已半跪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咳咳咳“
仿佛要把心肺也咳出來一般,盜晏趕忙自懷里掏出了數個藥瓶,不管有用沒有,皆胡亂的倒了幾粒藥出來塞到了嘴里,說著:“真是陰損卑鄙,居然用毒?“
說著話的功夫便已倒在了地上,嘴里冒著白沫,兩只腳更是抽搐如舞蹈。
李沐收劍而立,不發(fā)一言,輕輕看了看手指間,虎口已然迸裂,泛著血光。嘆了口氣,又想起自己泡在藥桶里時老棍兒說的話:人心鬼蜮,其心可誅。
人心既然如鬼蜮,那還是讓人動不了安全一些!
“哦——?。∨丁。 ?p> 卻是老驢又自遠處跑了過來,拿著碩大的驢頭蹭了蹭李沐的手臂。又輕輕的嗅了嗅躺在地上的盜晏,晃了晃碩大的驢頭,仿佛極為的厭惡,一咬一甩,盜晏便被老驢放在了身邊。
李沐則熟練的拿出了繩索,又胡亂的捆縛了幾匝,盜晏便如死狗般被吊在了老驢身側。
夜黑,風高,明月高懸,銀河霄漢盡在眼底,一人一驢一俘虜漸漸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風漸漸的停了。
煙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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