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酒筵

　　兩個時辰后。

　　陳無數(shù)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袍，乘車入城，前去參加酒宴。

　　這時漫天繁星，時間已經(jīng)入夜。

　　一百縣卒已經(jīng)在營地里安頓好，由小吏送進餐食和凈水。

　　陳無數(shù)反倒肚子空空，暫時還沒吃飯。

　　周家堡帶來的一千民夫，則被他以罪隸的身份，充入西征大軍當中，交割給刀筆小吏。

　　判罰他們的文書暫時沒有。

　　不過，別說他們本就有罪。

　　就算他們沒罪，以陳無數(shù)的身份，也足以構(gòu)陷他們。

　　說他們有罪，他們就是有罪，

　　于是陳無數(shù)決定先把人給扔出去，事后再補一些程序。

　　畢竟，這群人留在手里沒用，放任不管又會帶來麻煩。直接充入西征大營當中苦力，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嘿嘿。

　　那些混雜在民夫里的周家族人，路上死掉一小撮。

　　剩下沒有死在路上的，也得呆在西征大營中，乖乖為國家建設(shè)出一份力。

　　而此刻，衛(wèi)將軍率一萬西征大軍，于日落前提早抵達上谷郡。

　　洪流般的一支萬眾鐵騎，已經(jīng)進駐西征大營當中！

　　大軍將是一騎雙馬，再加上同行的兩萬民夫。

　　這支號稱西征大軍戰(zhàn)員一萬人，實際上卻是一支三萬多人的龐大隊伍。

　　進駐西征大營以后，馬上就將空曠的大營充滿。

　　現(xiàn)在大營里人多馬多，塵土飛揚，一片軍氣沖天的景象。

　　這比想象當中來到更早一晚抵達，可見衛(wèi)將軍治軍嚴謹，士卒訓練有素。

　　陳無數(shù)坐在牛車上，頭戴木冠，正襟危坐。

　　望著眼前的鐵血大軍，眼神當中也不禁有些震撼。

　　幸好他運送糧秣抵達的時間，要比衛(wèi)將軍提前一個時辰。

　　否則，他就真要背上一個丟糧的重罪。

　　要知道，他是在丟糧當夜就已奪回糧秣。如果，但凡晚上一天，就算成功奪回糧秣，加上路上運送的時間也來不及了。

　　至于原先太守邀請他的晚宴，倒沒有因為衛(wèi)將軍的抵達取消。只不過，從一個小型的私宴，改成迎接西征大軍的大型酒筵。

　　這種大型酒筵再穿舊服就不太合適了。

　　太守在給他發(fā)來請柬的時候，同樣派人送來一套新袍與木冠，算是對他的禮遇。

　　而他戴冠乘車的樣子，看起來雖然有點瀟灑氣派，但是大營里忙碌的西征士卒們，卻對他熟視無睹，根本沒人向他投來什么目光。

　　陳無數(shù)當即也收起目光，昂頭看天，欣賞邊塞的天上夜色。

　　很快，牛車駛?cè)刖陉柍抢铩?p>　　車夫駕車直奔太守府，停在太守府大門前。

　　兩名守門的侍者立即上前，和車夫確認完來客身份后，便帶著陳無數(shù)直入太守府中。

　　這時的太守府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除去忙碌的侍者們，剩下的全都是高冠長袍的長吏。

　　帶路的侍者止步在外殿，束手指向一張席位，鞠躬聲講道：“請都尉大人落座?！?p>　　“多謝?！?p>　　陳無數(shù)很有禮貌的略一拱手，整理好長袍便在木案后頭坐好。

　　可他這樣有禮貌的動作，卻讓帶路的侍者嚇一大跳，連忙后退數(shù)步，長長躬身拜倒：“請都尉大人勿要多禮?！?p>　　陳無數(shù)表情一愣，旋即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輕笑：“好?！?p>　　“你下去忙吧?！?p>　　這時他一甩手，說話的態(tài)度就變得正常一些了。

　　畢竟，大漢制度尊卑嚴明。

　　雖然君臣之間，長吏、下吏、更多都是作揖下拜為禮。

　　除非莊重的特殊場合，很少進行跪拜。

　　但是那也屬于“貴族”間的禮儀。

　　對于身份卑賤的侍者、庶民、依舊是視其為下等人。

　　官吏們對于這類“下等人”，一般人情況能夠點頭致意都已是很講禮數(shù)了。像陳無數(shù)這種開口道謝的姿態(tài)，放在現(xiàn)代只是隨口的禮貌性問候，可放在大漢卻真讓人誠惶誠恐。

　　侍者會顯得驚慌很正常。

　　好在陳無數(shù)的語態(tài)沒有陰陽怪氣，侍者很容易體會到里面的善意。

　　這時侍者松出一口氣，臉色欣喜的多提醒了一句：“都尉大人，今夜是太守備下的大宴，衛(wèi)將軍也會出席?！?p>　　“歲俸千石以下的官吏們都坐在外殿，只有歲俸千擔以上的大吏們才能入內(nèi)殿?！?p>　　“席上有一些瓜果，您現(xiàn)在就可以食用，要是想喝酒水的話，我也可提前給您送來?！?p>　　陳無數(shù)含笑看著他，搖搖頭，并沒有想要提前飲酒的意思。

　　侍者再一拱手笑道：“那下人便告辭了?！?p>　　“酒宴將在三刻鐘后開始?！?p>　　“慢走?！?p>　　陳無數(shù)實在改不掉愛講禮貌的毛病，忍不住又在侍者離開的時候，張嘴來了一個禮貌性問候。

　　這時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的侍者腳步一飄，整個人頓時變得飄飄然了。

　　他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長吏的道謝和相送。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當一個下人如此的有意義。

　　陳無數(shù)這一聲微不足道的慢走，仿佛把他整個人生都給升華了。

　　要是...

　　要是每位大人都這么的講禮貌。

　　世界該有多少的美好??！

　　這大概就是奴隸制度和服務(wù)業(yè)的區(qū)別吧……

　　雖然身份、地位、做的事情都沒變化，但是最起碼都具有有同等的人格。

　　這名侍者深深把陳都尉的長相印在腦袋當中，希望有一天能幫都尉大人牽馬、駕車。

　　那樣的生活一定會很開心吧！

　　陳無數(sh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外殿上一共擺著四排桌案，每排十張。

　　一共有四十位千石以下的官吏受到邀請，有機會坐進太守府的外殿。

　　而這所謂的千石以下，可沒有把斗食小吏都算進去。

　　能夠受到邀請的都是一縣的實權(quán)派長吏、或者是沮陽城中地位不低的官吏。

　　起步都是四百石，其中還有六百石、八百石的官員。

　　陳無數(shù)縣尉一職按照歲奉來說，區(qū)區(qū)四百石，僅是地位最低的一類。

　　而郡城里的高爵大吏，則自然是陪同郡太守、郡都尉、衛(wèi)將軍、西征部將等大人物在內(nèi)殿坐好。

　　陳無數(shù)在用目光打量四周官吏的同時，官吏們也都齊齊在用目光打量他。

　　他們的目光和陳無數(shù)眼里的單純“認臉”不同，當中既有鄙夷，也有佩服、欣賞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