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是臨安城規(guī)模最大也最好的酒樓,望月樓的老板月娘曾經(jīng)是江南有名的雅妓,攢夠錢為自己贖身之后買下了城里最大的酒樓重造修建,要說她一個風(fēng)塵女子經(jīng)營這么大一個酒樓勢必要遭人非議沒那么容易才是。可她做雅妓那段時間知道那些商賈貴胄的諸多秘密,如何利用一個有秘密的人對她來說太過容易。也不是沒有人想過殺人滅口,只是望月樓里里外外層層護衛(wèi),想殺她的人根本無從下手。
一個能保證住進去的人性命周全的酒樓,在臨安也就僅此一家,故而每年賞劍大會前望月樓客房便早就預(yù)定滿了。照夏時余的說法還是他和月娘有些交情又花了不少錢才給他特意留了空房,他們可得好好感謝他才對。
直到走進了酒樓蘇木再次確認了夏時余人傻錢多的事實。酒樓大是真的大,難得的是這樣的雅,室內(nèi)所有裝飾都足見主人的用心。她還在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盤旋的樓梯上傳來節(jié)奏平穩(wěn)的腳步和環(huán)佩的璆然之聲,一位身姿綽約的女子從樓上緩步走下來,女子一身素白衣裙,腰間束緊,系著一塊玉質(zhì)透亮的玉佩,青絲隨意地綰了一個流云髻,一支玉簪插著,柳葉眉下一雙秋水明眸,唇間帶笑,真真的美人如畫。蘇木一時看呆了去,這可不就是話本里傾國傾城的美貌嘛!
“小女子月娘,與夏公子是多年舊交,幾位便是公子信中提及的貴客吧?!?p> “美人??!”
“姑娘好眼光,舟車勞頓,不如先稍作歇息?”
月娘微笑著挽起蘇木的手臂將他們領(lǐng)上樓,顧謙修的房間就在蘇木邊上。蘇木不置可否,倒是聽月娘講起望月樓有些什么吃食和臨安有什么好玩的去處時兩眼放光,老早就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凈。
離賞劍大會還有些時日,他們便暫時在望月樓安頓下來。然而夏時余一到臨安就變得忙碌起來,每天早上都見不著人,蘇木圍著望月樓逛了幾圈也沒了最初的興致,這會兒正坐在大堂邊上的位置聽來往的客人的閑言碎語。試圖從這些人的話里聽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來。不過聽著聽著就開始趴在桌上,渾身上下都寫著無聊二字。阿七坐在她對面,小口小口地吃著精致的糕點,時不時偷瞥她幾眼。
“阿七,我好無聊啊?!?p> 阿七默默地把糕點推到她面前,她抬了一下眉毛,想起什么似的一溜煙跑到廚房去,倒騰了好一會兒才端著一盤看著很不錯的糕點跑上樓去。
“老大,廚房剛做好的糕點,你嘗嘗。”
眼看顧謙修毫無防備地拿起一塊之后她一邊笑著一邊往后退,等他把糕點放入口中時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出門外,關(guān)門落鎖一氣呵成。顧謙修從她進來就覺她的舉動有些奇怪,但到底沒有多想,這一口糕點下去真的是有口難言,黃連的苦味在口中蔓延,他連灌了一整壺水都沒緩過來。且不說黃連味苦,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怕苦的,果真不能小瞧了這小女子去。
阿七上來時蘇木早已不見蹤影,給顧哥哥開門的時候只見一道人影飛奔而去,然后他的顧哥哥已經(jīng)在樓下端著跑堂手中的水灌了好幾大口,他還是第一次見顧哥哥這樣狼狽。
另一邊蘇木一人在大街上閑逛,怎么說也得等到顧謙修氣消了再回去,不過他的表情還真是沒讓她失望,估計蘇木要把那畫面存在腦海里很久了。她抬頭看了眼有些朦朧的天,江南的雨真是來得猝不及防,她穿行在小巷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本想就這么淋著雨回望月樓,雨勢變大,她只得躲回有些窄的房檐下,嘩啦啦的雨聲讓她想起藥谷里她出來前種的幾株藥草,不知道老頭有沒有好好幫她照料。
天色漸晚,雨勢也稍微變得小了些,蘇木打了個寒噤準備沖進雨中,卻被側(cè)面伸出的手拉住,也沒有被雨淋到。蘇木這才看清黑著一張臉的顧謙修,她直覺他還在生黃連的氣,嚇得抽開手合起來乖乖認錯。
“老大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p> “回吧?!?p> 嗯?這是原諒她了?蘇木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不住地偷偷看他的臉色,半點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般模樣多像一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媳婦。
然而回去第二天蘇木就光榮地染了風(fēng)寒,夏時余見她病了之后倒沒有那么忙了,每天就負責(zé)給她送藥和嘲笑她淋了點雨就變成這幅樣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夫。蘇木腹誹,要不是她現(xiàn)在病著定要想法子讓這個家伙吃點苦頭。
說起來當(dāng)初被老頭撿回去的時候她半條命都快沒了,調(diào)理了十幾年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活蹦亂跳,可底子終究差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夢想實現(xiàn)的那天。
“想什么呢?”
“要是我死了我的小金庫怎么辦?!?p> 夏時余立馬放下藥碗往門外走去,這姑娘沒救了。
顧謙修一直待在房間里,昨日她出門之后突然下起大雨,他那會兒還在氣頭上便不讓阿七出門尋她。可天將黑時她還未回來他卻匆匆地出了門,在雨中找了許久,才看到在冷風(fēng)里抱著自己的女子呆呆地看著房檐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好似不屬于這里。見她要沖進雨里他伸出手拉住了她,她的發(fā)絲還帶著水珠,發(fā)現(xiàn)是他時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慶幸,轉(zhuǎn)而又變成狡黠的模樣,他看出她的假意道歉,可卻也沒有再說什么。他有些訝異自己的心思竟會被這個女子左右,不知這樣的感情于他而言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