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武競元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閃爍，想了想，回答上官婉容：“我喜歡風，喜歡在風中奔跑，喜歡奔跑時風在耳邊的呼嘯，那感覺，用書上的語言說就是，像在空中與尖尾雨燕比飛，在海中和劍魚一起遨游?！?p> 上官婉容心中驚嘆，武競元使用起譬喻手法竟如此嫻熟，不禁好奇道：“阿弟，你那白胡子老師父是否給你讀過什么書籍？”
“你怎么知道？”武競元驚嘆地竟從床鋪上彈坐起來。
“你不是說了嗎，用書上的語言說......”上官婉容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武競元剛剛說過的那句話。
“怎么說呢，我覺得你剛剛說起那段話來文鄒鄒的，像是讀過些書籍的?！鄙瞎偻袢菹肓讼朐趺幢磉_更合適后，又柔聲補充解釋一番。
武競元在黑暗中摸索著從腰間系著的鹿皮口袋里掏出一本書頁泛黃，沿邊卷翹，一看就是翻看過了無數次的厚書。
武競元雙手撫摸上與鹿皮口袋同樣紋路的一塊鹿皮縫制而成的書本封皮，手感柔軟細膩如天鵝絨，心中動容，呢喃道：“每次我想那白胡子老頭時，就會把這本書拿出來翻看翻看，有時候晚上在山里閑得無聊，翻來覆去地睡也睡不著，便會起身生火，就著白天摘的果子，翻開這本書，一看就看到了天明?！?p> “尤其是過冬的時候，白天打獵，晚上便在洞里生上火烤肉，喝點打好的溫泉水，吃點秋天曬好的果子干，邊吃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白胡子老頭兒給的這本書。那時候就這樣每天重復地過，竟也沒覺得厭煩......只覺得洞外萬物俱寂，皆與我無關，只想一直呆在洞里吃著東西，烤火看書?！蔽涓傇萑牖貞?，面上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幸福滿足之感繼續(xù)道。
“我閉南樓看道書，幽簾清寂在仙居?！鄙瞎偻袢菥o接著脫口而出，“阿弟，聽你之言，阿姐腦中竟顯出世外高人隱仙境，冬雪之夜挑燈讀的畫面。甚是美好，甚是美好。”
“嘿嘿......洞外大雪紛飛，洞內篝火旺盛，暖和又有吃食和好玩的故事，阿弟雖然不是仙人，但確實感受到了如墜云霧的美妙?！蔽涓傇壑袔Γg盡腦汁地附庸風雅道。
“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車馬多如簇。”上官婉容又感嘆補充道。
“白胡子老頭兒給我的這本書里邊，也有很多車馬稻谷。”武競元興奮道。
上官婉容啞然，旋即失聲笑出，忍不住詳細解釋一番：“阿姐所言，出自一位文人之口，所謂‘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上官婉容說完停頓了一會兒，想著讓武競元思考消化一番。
“哦......五經勤向窗前讀......”武競元喃喃地重復最后一句。
“意思是想要使家庭富裕無須買良田耕種，通過讀書自然可以獲得許多粟谷。想要住得好無須高堂廣廈，通過讀書便可獲得好房子。出門時無須怨恨沒有隨從仆人，通過讀書可以得到很多車馬。娶妻時無須憤恨沒有好媒人，通過讀書自可抱得美人歸。男兒如果想實現(xiàn)畢生志向，則須勤奮刻苦地多讀四書五經。簡單點說，就是鼓勵人多讀書，通過讀書走上仕途之路便可獲得想要的一切。”上官婉容想了想，擔心武競元不明其中含意，便又進一步詳細闡明道。
“考取功名，做官就真的能得到一切嗎......”武競元若有所思。
“不過——”上官婉容猶疑了一下，話音陡轉，頗有深意地繼續(xù)說道，“這是那位文人的本意，阿姐卻以為無須良田無須人隨，有書讀便有千頃稻糧可食，萬乘車馬相伴，于書中精彩朵頤，于書中自在遨游，功名利祿實無可比?！?p> 武競元似懂非懂地點頭，似下定決心，對上官婉容說道：“阿姐，從今往后，我也要多多讀書?！?p> 上官婉容點頭表示贊許，但轉念一想房室內燈未燃，便開口道：“黑發(fā)勤學早，男兒讀書時。”
“嗯?！蔽涓傇B連點頭，手又拂了一遍手中鹿皮厚書封皮，然后收起裝入腰側鹿皮口袋里。
上官婉容聽著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好奇地問道：“阿弟，不知你那白胡子老師父給你留下的這本書的書名是什么啊？”
“書名？老頭兒說是無名書?！蔽涓傇苫罅艘凰舱f道。
“哦......沒有名字啊......”上官婉容說道。
“是無名書，名字就是無名書?！蔽涓傇牭缴瞎偻袢輹e自己的意思了，連忙糾正道。
“哦？阿姐知道世上也許有無字天書，卻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書名為《無名書》的書籍?！鄙瞎偻袢蒹@嘆，想了一下，轉瞬又問武競元，“為什么叫《無名書》呢？”
“我記得當時老頭兒讓我拜他為師，然后便把這本書扔給了我，好像還說了句無名書給無名人。我每每拿出此書，他給我講解導讀時便稱呼這本書為無名書，后來他告訴我說這本無名書是他本人所寫，世上絕無僅有.....我還特意問過他為什么不給這本書起個名字，他卻說名字就是無名書......”武競元回想了片刻，覺得一句兩句話解釋不清楚，便給上官婉容詳細地娓娓道來，雖然感覺有些繞來繞去的，但想必阿姐已經明白了。
“那這本無名之書里講的是些什么內容呢？”上官婉容起了興致。
“對了，我記得他當時還說過一句話，好像是此書字字......無價寶......非一語......能概之，只能無名?！蔽涓傇仆蝗挥窒氲绞裁?，不答上官婉容反而補充說道，“對......對......就是這句話......”
上官婉容更好奇了，想要立刻起身點燃燭燈，一看究竟。
“走水了——走水了——”正待上官婉容想和武競元說一說，點燈翻看一下《無名書》來即時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時，房室外樓道內突然響起店小二巡回鳴鑼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