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路遙喜歡看國產(chǎn)劇,雖然國產(chǎn)劇的質(zhì)量越來越差,但是她還是喜歡看。朋友經(jīng)常推薦她看美劇韓劇日劇這些,但她都只是口頭應下,并不會去看。
她不看的原因無非就那么幾點,要么就是聽不懂劇里人物的對話,要么就是不習慣別國的風俗習慣。比如韓劇,韓國人很講禮貌,家人之間都客氣的不像是一家人,情人之間客氣的就像上下級領導關系那樣。許路遙不理解這種禮貌,她也理解不了,畢竟她是中國人。
中國的家人之間的親情,是隨意,是爭吵,是寵溺,是互懟,是各種沒大沒小,是很多很多,唯獨沒有客氣禮貌到像兩家人那樣。這是許路遙很不能理解的。
對于陌生人,禮貌有加,客氣相待,這很正常,對待家人和對待陌生人一樣,那么家人和陌生人有什么區(qū)別呢?
許路遙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到過一句話,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對方文文靜靜的,時間長了熟悉后就會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是一個神經(jīng)病。
許路遙苦笑的輕輕的搖搖頭,認同生活的唯一辦法就是否認自己,荒謬即神圣。她不想認同生活,所以她不會否認自己?;闹嚲褪腔闹?,如何能與神圣相提并論。難道要認同一個精神病患者是圣人嗎?
她堅持著自己的存在,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努力的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存在即合理,所有的合理都是有意義的。
公交廣播已經(jīng)播報了下一站站名,即許路遙要下車的站。
許路遙輕輕拍了拍旁邊胖先生的肩膀,輕聲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謝謝?!?p> 胖先生睡眼朦朧的讓開,然后隨口問了一句,“到哪一站了?”
許路遙越過胖先生回頭說,“下一站是武泉路下馬莊?!?p> 胖先生“嗯”了一聲,準備接著低頭睡的,突然跳起來,整個車廂都跟著震了一震,全都望向許路遙方向。胖先生快速的擠過許路遙身旁,嘴里念念有詞,完了完了,坐過站了。
公交車自然不會因為一個胖子跳動一下就塌了,畢竟是公共交通工具,質(zhì)量肯定是有保證的。許多乘客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許路遙也是如此來安慰自己的。
公交到站后,胖先生第一個沖下車往前面不遠處的紅綠燈斑馬線跑去。
許路遙下車后,往許韶遲住的小區(qū)走過去。
許韶遲住的小區(qū)對面有一條小吃街,因為旁邊也有一所大學,洪昌商貿(mào)學院,是一所二本院校。
許路遙往小吃街走,一面走一面掏手機給許韶遲打電話,問她要吃什么,給她帶上去,許韶遲回答說你吃什么我和你一樣就行。
許路遙經(jīng)過了好幾個賣吃食的攤子,最后在一家賣烤肉飯的小攤販前停了下來,買了兩份烤肉飯,付了錢,然后便往許韶遲住的地方走去。
上樓后,許路遙又給許韶遲打電話,讓她開門。
許韶遲出來給許路遙開門,許路遙進房間后將兩份飯擱在桌子上,然后將雙肩背包放在許韶遲床上。兩人一人坐張椅子開始吃晚飯。
吃完飯,許路遙和許韶遲說五一回家的票已經(jīng)買好了。
許韶遲皺了下眉,然后面無表情的說,“我五一不放假,要上班?!?p> “你們公司怎么這么坑啊,連五一都不放假?!痹S路遙吐槽道。
許韶遲嗯了一聲不說話了,許路遙也就閉嘴不說話了。于是兩人就各玩各的手機。
許路遙一般都待到八點,等許韶遲洗完澡出來后,提醒許韶遲吃藥,然后才會回自己住的地方。
送走許路遙,許韶遲鎖上門,然后鉆進被子里,塞上耳機,開始聽歌,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許韶遲的眼睛睜的很大,怕漏過任何一個細小的地方,耳機里傳來人說話的聲音,開始時是小聲說話,后面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的聲音從耳機里面?zhèn)鞒鰜恚瓦M許韶遲的耳朵里。
她開始反駁那些聲音,她大聲的反駁,大聲的說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不是我。她開始抱頭痛哭,但是耳機里的謾罵的聲音依舊沒有停止,聲音還在繼續(xù)。
許韶遲開始反抗,她也開始謾罵,開始對著手機謾罵。手機屏幕亮著,界面是某購物軟件。
“明明就不是我,你們這些蠢貨?!?p> “你們這些魔鬼,你們都是魔鬼,明明就不是我,你們這些賤人為什么都說是我?”
“明明就不是,你們這些死賤人別說了,你們這些垃圾別說了?!?p> 許韶遲對著手機整整罵了一個小時。
應該是藥效發(fā)揮作用了,她感覺到了困,很想睡覺,可是手機的謾罵聲還在繼續(xù),她已經(jīng)困的睜不開眼睛了。
她伸手,掐住她以為的人,其實是她的手機,“讓你們這些死賤人嘴賤,讓你們這些死賤人臭婊子去死,讓你們?nèi)叶既ニ?。?p> 手機屏幕黑了,耳機也被她扯斷了,她的世界開始安靜了下來,她開始安心的睡覺了。
許韶遲閉著眼睛沉沉的睡去。
她沒有做夢。
但她開始囈語,很輕的聲音,訴說著,不是我不是我。
那件事對她的傷害極大,對許家人的傷害也極大。
本來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為這件事,現(xiàn)在的許家是愁云慘淡。
許路遙也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她承擔著照顧患有精神分裂癥的許韶遲的重任。
醫(yī)生對許爸許媽說過,這種藥一定要吃滿兩年才會有好轉(zhuǎn),中途一定不能停藥。
本來已經(jīng)吃了一年了,許韶遲也有很明顯的好轉(zhuǎn),誰知道,只是過年到三月份之間沒有吃藥,許韶遲的病便又復發(fā)了。
許爸責怪許媽,為什么過年的時候不去買藥。
許媽則是委屈的要命,過年家里很忙,許爸工地上也很忙,根本幫不上許媽的忙,許媽也分身乏術難以去省城人民醫(yī)院開處方買藥。就這么一耽擱,許韶遲的病便又復發(fā)了,開始吵鬧,自言自語,開始各種謾罵,各種砸東西。
許路遙有的時候受不了了,就會和許韶遲對著吼,但是每次許路遙都被氣的要死,所以后來干脆就不說話了。
但是發(fā)現(xiàn)不做聲也不管用,許路遙就再次和許韶遲大吵起來,失去理智的許路遙用力的掐著許韶遲的脖子。就像是掐著敵人的脖子一樣,很用力,許韶遲沒有反抗,她就不認輸?shù)乃浪蓝⒅S路遙。那眼神很恐怖,就像死神盯著一樣,許路遙心神激蕩,恢復了一絲清明。
許韶遲的眼神想表達的意思很明顯,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千萬別慫。
許路遙接觸到許韶遲那恐怖的眼神后,恢復了理智,松開了手,后退了幾步。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掐住許韶遲的脖子,可能是因為許韶遲的嘴一直不停的在那里罵人,許路遙聽著心里很煩躁,越聽越煩躁,越聽腦子里就對許韶遲的恨意就越清晰。
許路遙轉(zhuǎn)身離開一片狼藉的房間。
房間里的墻上掛著的穿衣鏡碎了一地,書桌上的書也散落了一地,床上亂七八糟的被子衣服,有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有的搭在床上,椅子也是東倒西歪的,還有的凳子已經(jīng)散架。
總之,這不是一個女生住的房間。
甚至連房間都不能算。
原本雪白的墻上出現(xiàn)了各種鞋印,各種指甲劃痕,連油漬都有。
許路遙很不能明白,本來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會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好好一間房間為什么會變成滿目狼藉的垃圾場。
她始終沒有想明白。
她也許想不明白。
那件事情對許家人都有影響,為什么獨獨是許韶遲瘋了?
許路遙在失去理智的時候心里想著,她為什么不瘋的更狠一點,為什么不瘋的更厲害一點?這樣她就有各種理由將許韶遲這個包袱甩出去。
比如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去。
當然這些想法許韶遲肯定是不會知道的,許爸許媽也不會知道的,連許路遠她都不打算告訴的。
許路遙直接打開客廳大門走了出去。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她不想再理會任何事,她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她拿著手機上了天臺。
她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著。
她一個人默默的流著眼淚。
她在思考。
她思考怎么跳下去會死得更快?
她拿起手機,盯著鎖屏看了很久,這是某人唯一的一張照片。
照片只有一個背影,在油菜花田間的鄉(xiāng)村小路上,兩邊都是開滿了油菜花的花田。
這是大學時,部門之間組織春游團建,許路遙偷偷拍的,某人并不知道。
許路遙又不想死了。
她在天臺坐了一整夜。
小區(qū)的房子遠看都很像酒瓶一樣。
許路遙就在天臺上看著周圍這些房子看了一整晚,她不甘心,她要在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記,她要在這座城市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她發(fā)誓,她一定會買得起幾萬塊一平的房子。
凌晨七點的時候,許路遙下樓回了自己的小窩,雖然是租的,但起碼現(xiàn)在這套房子的使用權(quán)是她的。
她昨天出去的時候,順手用力地將大門狠狠的帶上了。
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她昨天沒有帶鑰匙。
許路遙開始敲門,沒有人應。她拿起手機給許韶遲打電話。
剛嘟了一下,就顯示被人掛斷了,她又打,又被掛斷了,她接著打,依舊掛斷。
許路遙記得今天白天還要上班呢。
于是開始找開鎖公司的師傅來開鎖。
進入房間后,發(fā)現(xiàn)許韶遲不在客廳,也不在房間里,也不在衛(wèi)生間,也不在廚房。許路遙也沒有想太多,想著許韶遲應該去上班了。
于是許路遙開始洗漱換衣服出門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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