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打手

　　草場的風(fēng)景飛速變換，丹砂撒了歡地跑。

　　溫孤齊也不拉韁繩，就隨著丹砂這樣跑。

　　風(fēng)拂過他的面，有些疾厲卻很涼爽，亦是快哉。

　　長風(fēng)獵獵，卷起他的衣擺，衣袂翻飛，銀蹄奔馳如踏云煙上行。

　　少年俊美如鑄的面容這一刻變得生動飛揚起來。

　　溫孤齊回想起當(dāng)初在江府見到丹砂的樣子。

　　那時，他以江若弗的身體出現(xiàn)，丹砂不認(rèn)得他。

　　橫沖直撞地要撞他，再加上丹砂性情本就暴烈，到了江府這樣陌生的地方，自然更為急躁。

　　那日，他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猛地就翻上了丹砂的背。

　　丹砂發(fā)了瘋似的一個勁兒亂跑，他就在馬背上被顛得七葷八素，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

　　是他強行勒住韁繩，和丹砂僵持很久，丹砂發(fā)現(xiàn)根本甩不掉他，才逐漸平息下來。

　　他慢慢安撫了丹砂，丹砂才能服從于他。

　　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畢竟那日，他是生生徒手馴服丹砂的。

　　去與大夫人朱氏要府醫(yī)的時候，其實他手心里還有兩道被韁繩磨出來的血痕，血還在流著，只是他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現(xiàn)如今不知怎么的，明明換了軀殼，丹砂竟然像是認(rèn)識他一般。

　　一見到他就興奮得跺腳刨地。

　　丹砂自由自在地在馬場跑著，溫孤齊拿起掛在馬鞍上的弓箭。

　　挽弓搭箭，他看準(zhǔn)十丈外的草靶紅心，拉圓了足足有八石的弓。

　　箭像帶著火星一樣猛地射出去，直直地朝著十丈外的箭靶子。

　　穿風(fēng)破勢，直接扎在紅心上，穿透了紅心射出去。

　　溫孤齊連射幾箭，連中草靶。

　　他收了弓。

　　拍了拍丹砂的腦袋，

　　“走，我們回去。”

　　丹砂很是聽話地止住腳步，掉頭跑了回去。

　　陳璟騎了溫孤齊的馬追上來，

　　“上次灌醉了你，你吹了風(fēng)回去的，只怕要得頭風(fēng)。”

　　溫孤齊不解地問道，

　　“為什么灌醉我？”

　　陳璟笑，

　　“我心里不痛快罷了，誰知你竟然這么容易倒。”

　　溫孤齊不信江若弗是因為陳璟灌酒喝倒的，估計還得有些其他原因，但他并不想多問，轉(zhuǎn)開了話題，

　　“丹砂失而復(fù)得，想必表舅很開心?！?p>　　陳璟挑眉，眉目飛揚，

　　“那當(dāng)然，為了丹砂這件事情，我爹愁白了多少頭發(fā)，現(xiàn)在找回來了，自然是心里的大石落地?！?p>　　溫孤齊的眸子看向遠(yuǎn)方涌動的晚霞，

　　“告訴表舅一聲，好好查查賊是不是就在自己身邊，有的時候，查出賊是誰，遠(yuǎn)比找回贓物重要?！?p>　　晚霞的紫煙霞光涌起來，漫在了整個草場上，像是流動的河水一樣傾瀉下來。

　　他看著那霞光，一瞬間，整個人突然變得疏離起來，

　　“若是把賊放在身邊，只怕是往后還會后患無窮。”

　　丹砂揚起蹄子跑起來，一騎絕塵，把陳璟落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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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府。

　　聽完丫鬟的通報，杜嬤嬤的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莫測起來。

　　揚琴的表情也有些怪異。

　　杜嬤嬤道，

　　“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

　　丫鬟忙道，

　　“沒有了?！?p>　　杜嬤嬤擺擺手道，

　　“下去吧。”

　　揚琴道，

　　“您說對了，果然是不能太早下定論。”

　　杜嬤嬤摸著珠串道，

　　“倒是個有規(guī)矩的，只是太過孤僻。”

　　原來丫鬟方才是將今日初見面時，江若弗早早等在轉(zhuǎn)角，等著幾個姐妹一起來了才進(jìn)正廳的事情告訴了杜嬤嬤。

　　杜嬤嬤沉默了片刻，

　　“只是因為她太過寡言，我竟忘了多去注意她。”

　　揚琴道，

　　“七小姐確實寡言少語，怪不得您。”

　　“只是揚琴對此還有些想法。”

　　杜嬤嬤道，

　　“你說。”

　　揚琴道，

　　“當(dāng)日四小姐拿了禮盒，馬上就驚呼出聲，發(fā)現(xiàn)盒子上有她們每個人的名字花卉，我那時刻意多瞧了一眼七小姐，因為就只有她一個人的盒子是沒有繡花的?！?p>　　“卻是看那七小姐面色變也不變，也沒有絲毫委屈，不悅，失望流露出來，那時，揚琴心里是有些意外的?！?p>　　杜嬤嬤起了好奇，

　　“繼續(xù)說?！?p>　　揚琴接著道，

　　“后來七小姐便是道了個謝，就將盒子給了后面的丫頭，沒有再多說什么便落座了。”

　　“可是，別的小姐都還在激動地抱著那錦盒對您百般道謝，未曾見有一個人將自己的盒子遞給身后的丫鬟，只有七小姐，是照著禮節(jié)，讓婢女接了禮盒的，喜怒不形于色，更加顯得榮辱不驚。您那時說七小姐上不得臺面，其實揚琴是有些別的想法。七小姐這個不驚不懼不逢迎的樣子，才更像是大家閨秀的氣度。”

　　杜嬤嬤仔細(xì)想來，似乎還能記得起些細(xì)枝末節(jié)。

　　揚琴道，

　　“您也教導(dǎo)過，接身份地位不超過自己的人的禮物，親手接過已經(jīng)是很給面子，表示對下的仁慈和尊重，但一直拿著，就多少失了體面了。”

　　杜嬤嬤贊許道，

　　“是這么個道理?！?p>　　揚琴笑，上前給杜嬤嬤按著肩膀，

　　“所以說，七小姐未必就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樣上不了臺面。”

　　“說得難聽些，咬人的狗不叫，您怎么就知道七小姐孤僻，三小姐天真？”

　　“說不定往后就是這兩位話少不爭鋒的中選了呢？”

　　杜嬤嬤笑笑，

　　“我也是老了，眼睛沒有從前利了，還得靠你幫我多看著點，免得疏漏了?！?p>　　“對了，可曾通知幾位小姐要早晚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

　　揚琴道，

　　“估計著這會兒快到請安時候了。”

　　杜嬤嬤道，

　　“走吧，先去拜見拜見江府的老夫人。”

　　揚琴停了手上動作，道，

　　“是。”

　　杜嬤嬤到江老夫人院子里的時候，還未曾有人來，她與江老夫人閑聊了一會兒，便聽見外面有人通傳，

　　“四小姐到。”

　　“二小姐到。”

　　“三小姐到。”

　　“七小姐到。”

　　江老夫人樂呵呵地道，

　　“也要多虧杜嬤嬤來了，這群慣是沒規(guī)矩的小輩終于也知道來陪陪老婆子我了?！?p>　　杜嬤嬤笑道，

　　“這都是您的福氣?！?p>　　四人齊齊行禮，

　　“給祖母請安?！?p>　　江老夫人其實并不是很喜歡熱鬧，她嫌鬧騰，所以也就從來沒有立過規(guī)矩要孩子們給她請安。

　　只是眼下要選姑娘，只能是忍忍聒噪了。

　　江老夫人一頭白發(fā)，插著成色極好的墨綠色的華勝，扶著拐杖，

　　“都起來吧?！?p>　　“我乏了，杜嬤嬤，還請您就正湊個時間，教教這些姑娘們了。”

　　婆子扶著江老夫人進(jìn)屋休息。

　　杜嬤嬤起身，送走江老夫人，

　　“是?！?p>　　杜嬤嬤看了一眼四人，問道，

　　“幾位小姐都是給大夫人請了安過來的？”

　　江抱荷先搶答，

　　“是！”

　　其余幾個人都沒有回答。

　　江抱荷得意，只有她一個人是給娘請了安的。

　　其余人，都還沒來得及去，這下子，杜嬤嬤問得突然，要丟臉了罷。

　　卻沒想到，杜嬤嬤看向江抱荷道，

　　“四小姐，得罪了。”

　　揚琴拿著一塊打手的小木板子上前，

　　“四小姐，還請您別為難奴才，把手伸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