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焦花園

　　第二天，天明，我迷迷糊糊的起床，揉了揉難舍難離的眼皮，抬手想為師父蓋上被子，入手處，卻是一片空虛。

　　“師父不會被我昨夜，不老實踢下去了吧?！蔽翌D時困意，醒了一半，趕忙的向著床下望去，也依舊一無所獲。

　　我不死心的在屋子里亂找起來，連床下都好好的探進頭去看了看，確認師父真的不在屋內(nèi)后，我懊惱的蹲在地上，眉頭緊皺，不安的遐想。

　　“師父昨天傷那么重，能去那呢？不會被人抓走了吧？還是傷至不痊，怕我擔心尋了短見？莫非是園內(nèi)來了妖獸？”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房門外傳出一陣破空尖銳之聲，察覺氣感的我大驚失色，奴園從未有人能有這種手段，只有師父。

　　我慌忙的跑到屋里，卻并無想象的事情發(fā)生，只見師父一個人在院內(nèi)迎風而起，手持三尺青鋒，動作凌厲干脆，武轉(zhuǎn)乾坤，劍法卻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說是及其簡陋，只有簡單的刺、劈、點、崩四招，毫無路數(shù)可言，卻招招殺氣逼人，有攻無受，劍氣四溢地在青石之地，留下道道劍痕。

　　我頓時目瞪口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真正出手，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真正的手段，心臟不停的狂跳，激動不已，我以后也能如此嗎？

　　習武兩年來，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終于有了明確的認識。

　　半響，師父收招而落，灑脫自然，全無昨日病態(tài)之舉。

　　“師父好啦?！?p>　　我歡呼，雀躍的投入師父的懷抱，喜不自禁，比自己得了燎爺?shù)氖衷€要開心。

　　同時也在心里暗自的慶幸著，黃老果然是神醫(yī)，還好沒有貿(mào)然的去開罪他。

　　樂爺把我攬入懷中，習慣性的摸了摸我的頭，難得的說了句“謝謝?！?p>　　“嗯？師父你說什么？”我詫異的問道，這么多年來，我從未聽見師父對人，說過半個謝字，好好奇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呵呵，小鬼?！睒窢斢昧Φ陌橇宋业念^發(fā)，把我弄得一團糟，跟雞窩一樣。

　　“師父你才是那，暗傷剛好，就開始亂來，以前也沒見你這么勤快，這要是在復發(fā)了可怎么辦，我跟你說啊，，，，，”我不爽的掙脫他的桎梏，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厭其煩的嘮叨他。

　　樂爺也不動氣，不過從他的眼神看得出他很享受這種感覺，雖然目無表情，不過眼神里的溫柔格外炙熱。

　　半響，我口干舌燥的轉(zhuǎn)頭看著他，他卻像什么都沒聽到似的，盯著我直發(fā)毛。

　　“師父，不會是傻了吧！”我用手在他眼前拼命的晃了晃，他這才回過神來。

　　得，看來我瞎子點燈，白玩了，惱怒的把頭扭到一邊不去理他。

　　樂爺卻像什么事都沒有似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平淡的說道：“過幾日，就是焦花園，進門的日子了，按規(guī)定五歲以上的孩子都要去授業(yè)開蒙?！?p>　　“我一定要去嗎？”

　　“按律，你只要跟著我苦學就好，待到成年之時，從軍伍，脫奴隸，水到渠成。不過，你不是一直疑慮燎爺為何不給你功法嗎？”

　　“嗯，但是這和焦花園，有什么關(guān)系？它不是飼養(yǎng)奴仆，循規(guī)蹈矩的地方嗎？”

　　“誰告訴你的?！睒窢敽莺莸亟o我了，額頭一拳，我吃痛的捂著，不解的望向他。

　　“焦花園，取自焦灼于世，堅韌不拔之意，是我國所有幼齡學子，挑選人才之所，明帝親諭，一視同仁，莫有不同?！?p>　　“那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那？我一介奴仆，出身卑微，哪怕圣上親諭，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被一視同仁?！蔽翌j然的嘆了口氣，公平？不存在的，無論哪個時代，更何況是在這個該死的世道。

　　樂爺看著我失落的樣子，本想說幾句激勵的話，但是話到口頭，卻欲言又止，他怎么可能不知我心中所想，人生而三六九等，不是誰說幾句話，就能挽回的，但仍激勵我道。

　　“其實開國明皇，和我們沒什么不同，同樣是奴隸出身，到如今的一國之君，世間罕有，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空前絕后了，我想明皇創(chuàng)立焦花園的目的，也不過是想給曾經(jīng)和自己一樣的孩子，一個公平公正的機會罷了，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焦灼于世，才能傲立群雄，七兒，你不能認命，知道嗎？”

　　看著師父認真的樣子，我有些自慚形愧的說道：“師父，我其實沒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就想好好的做個平凡的人，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我的心很小，容納不了世界，沒法像明皇一樣，有那么遠大的理想抱負，也不想功成名就。名垂千古的事，我更做不來，我只想和我的家人，平安快樂就好。”

　　樂爺撫著我的頭苦笑道：“所以，你更需要力量，屹立亂世的力量，你還小，以后你會懂得。但是這次焦花園，你必須得去一次，因為秦鑒，就在那里?！?p>　　“秦鑒？干什么用的？”

　　對于師父前面的話，我還是不置可否的，沒有獨善其身的資本，怎么茍活于世，但是秦鑒，這個名字，更是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傳說始皇，云仙山得有方鏡，可鑒其天資，筋骨，五臟六腑。是測試其天賦的絕世神器，堪稱國之重寶，又稱“秦王鏡”。雖然別國也有其相似的手段和方法，但論到追其本源之根，血脈之靈，任何事物都無能出其左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也是燎爺遲遲不教你功法的真正原因，以免你行差踏錯，誤入歧途，少走不少彎路?！?p>　　“那我去了，還能回來嗎？”我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呆萌的望著師父。

　　“傻瓜，焦花園，雖大，卻也容不下每年陸續(xù)而來的學子，開園品鑒，適者從優(yōu)，廣納良才，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其余的人等，都會遣返原籍，那里可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地方，知道了嗎？”樂爺愛憐的摸著我的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太好了，不用和師父，阿娘分開，那師父，我什么時候去啊，我能見到阿姐嗎？”

　　我開心的大跳起來，放下心里的重石，盡管經(jīng)過師父的循循善誘。

　　但“焦花園”這三個字，依舊是我從小，耳讀目染的罪惡之地，能回來當然好，何更況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還有多少，茍且于亂世的本錢，阿姐也兩年未曾見到了，她有沒有想我？

　　快了，在給我一些時間，在給我一些時間就好。

　　“七天后，響午出發(fā)，我有些事需要處理，就不能陪你了，到時候我會派人隨你去的，至于你姐姐，我打聽過了，她運氣不錯，被人選中做了侍女，留在了焦花園，你去了后，不可莽撞，壞了規(guī)矩知道嗎？”

　　樂爺看著我毛毛躁躁的樣子，苦口婆心的叮囑。

　　“師父，您放心吧，你知道我的，我是最守規(guī)矩，聽話懂事的人了，等我測試完，見到姐姐以后，馬上就回來陪你?！蔽夜郧傻呐艿綐窢斏磉?，拽著他的衣袖不停的搖晃，體貼的說道。

　　“好好好，你先去把“貍力”，拿來吧，今早我看過燎爺，給你的手札，找到了一門可以短時間之內(nèi)，推功過氣的法決，趁我現(xiàn)在狀態(tài)奇佳，馬上幫你和它簽訂契約，遲則生變，老關(guān)著它也不是個事啊，哪天它跑了，你哭都沒地方去?！睒窢斂嘈χ鴵u了搖頭，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只好扔出一條誘餌，祈求短暫的安寧。

　　“真的嘛，謝謝師父，謝謝師父，師父等我，等我，我馬上回來，馬上回來?！?p>　　我聽到后，欣喜若狂，貍力雖然對我著迷，但難免不會有什么意外，遠沒有實實在在的契約，來的實際。

　　立即松開師父的手，我高聲呼叫，馬不停蹄的往屋內(nèi)跑去。

　　樂爺看著我的背影，眼神說不出的迷離。

　　直到一個憔悴身影從墻角，走出來后，頓時變得面現(xiàn)殺機，連頭都沒回，厲聲陰冷的問道。

　　“你來干什么！”

　　“半月內(nèi)，天變，望你早做打算?！?p>　　來人停住腳步，慢慢的變得飄忽不定，隱去身形，消失在空氣之中。

　　樂爺利劍一掃而過，青石路上留下一道鴻溝般的傷痕。

　　而這時，我才剛剛拿到關(guān)著“貍力”木盒，往回跑去，遠遠的看著師父，很正常又不太正常的臉，內(nèi)心充滿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