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一股踏實的感覺涌上心頭，不知睡了多久，被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音擾醒。
當我在睜開朦朧的雙眼時，外面天色漸暗，透過窗戶吹進來的風已經(jīng)隱約的有些發(fā)冷。
“兒子回來了啊”
老林準時的下班了，我走到客廳正好看到正在換鞋的老林，他還是老樣子，發(fā)福的啤酒肚，干凈利落的短發(fā)，永遠都不會把鑰匙掛在墻上，只是隨手一扔，還是那個每天都讓我給他找鑰匙的老林。
他一點都沒變，唯一的變化就是鬢角的發(fā)色有些發(fā)白。
“回來了”短短一個月沒見，一股心酸還是涌上心頭，倔強的我扭過頭去，指了指魚缸
“我媽買的?”老林楞了一下然后說道”半賣半送吧，當時特價你媽非要給你買一個”
換好鞋子的老林還是和往常一樣，拿起一根煙坐在沙發(fā)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四樓并不算高，但對于老林這體型來說，確實也有一些難度。
“餓壞了吧大兒子，你媽還得等一會，咱們是出去吃還是我現(xiàn)在給你做飯”說完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頭。
老林給出的選擇看似是兩個，但實際在我看來只是一個。
老林的手藝實在是不敢恭維，有一次大舅家的妹妹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正巧趕上母親出差，我們的一日三餐就全都交給了老林負責，對于已經(jīng)吃習慣的我來說，雖然難吃，但是為了填飽肚子可以忍受一下，可是對于年幼的妹妹就不一樣了
“你這孩子，怎么吃飯還一個粒兒一個粒兒的吃呢”老林的不滿情緒，還沒意識到他做的飯有多么難吃，左右為難的妹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什么好的辦法，來躲過這次災難，索性閉起了眼，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飯。
這時候老林才明白過來“你要是不想吃，就讓你哥給你買點東西吧”后面那句，就讓你哥買點東西吧還沒說完，妹妹一把扔下筷子，好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逃離躲在了電視機前
“這孩子”
看著出神的我老林拍了我一下“我給你做飯吧”
“別別別，您也忙一天了，等我媽回來出去吃吧”
老林嘆了一口氣，雙眼莫名其妙的充滿著欣慰，又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我兒子長大了”
老林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動讓我有些難堪。
“爸爸你是不知道你做飯有多難吃是嗎”這句話憋在心里憋了二十年，為了照顧老林的自尊心，我打算在憋二十年。
我和老林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老林東一句西一句的問著我在學校的近況
“要好好學習，這是你改變命運的機會”
好多人都覺得大學是改變一個人命運最好的地方，可是怎樣的命運才算是自己想要的，誰也弄不清楚，但對于我來說，可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一定要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街道上的霓虹開始閃爍，燒烤攤撒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廣場上的音樂也緊隨著潮流，這一切看起來如此的歌舞升平。
終于母親捏著脖子走進了家門，手里的電話還沒放下，便坐在了我的旁邊，我?guī)湍赣H揉著肩膀
“頸椎不好就別玩了唄”我和老林對母親打麻將這個惡習深惡痛絕，在這個問題上老林是永遠和我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
“單位也沒事，你說我不打打麻將，難道每天去廣場跳廣場舞?”母親終于放下電話享受著一個多月沒享受到的服務
“跳廣場舞也比天天打麻將強，起碼鍛煉身體”
“你給我閉嘴”看著老林不敢反駁的表情，只能心里默默的替老林心疼一下。
“魚缸喜歡嗎?”看著橫在餐廳和客廳中間將近三米長的魚缸，說實話心里喜歡的緊
“明天媽媽陪你去再去買幾條魚”母親也覺得這幾條小魚，在偌大的魚缸里著實有些寒磣，休息好了的母親一拍我的大腿說“想吃什么兒子”
這個世界最難得問題就是你想吃什么。
“吃火鍋吧”
我們一家三口，難得同一口味覺得同一家火鍋不錯，母親有除了對麻將之外的潔癖，從來不見她出現(xiàn)在那個燒烤攤，就算出現(xiàn)，也肯定是面前擺著一瓶礦泉水看著我們吃，這輩子她只相信外婆和自己做的東西是干凈的。
老林走在前面，母親挽著我的手跟在老林后面。
“明天有時間要去看看你外婆，她最近總是念叨你”
外婆從小對我就疼愛有加，這種超乎尋常的疼愛被兩個舅媽看在眼里，雖然他們表面不會說些什么，但是依然能聽到他們在背后的冷言冷語。
成績倒數(shù)、早戀、喝酒、結交社會閑散人員，在他們的生活圈子里，把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差生，這一切都被老林和母親看在眼里。
他們的不以為意，讓兩位舅媽覺得拳頭是打在棉花上，這兩位舅媽更加變本加厲，到處撒發(fā)我和周慕蕊的傳言，一直傳出周慕蕊懷孕的謠言出現(xiàn)。
我依然記得那天下午，母親因為單位有事情，缺席了在姥姥家的聚餐，餐桌上推杯換盞一片祥和，幸福洋溢在姥姥的臉上，她老人家一直念叨“家和萬事興”一直到母親推門進來的那一刻。
母親臉上凝結著如同寒冬里冰霜，大家都意識到要有大事發(fā)生，這時家里最受寵的老舅站了起來，一把拉過母親“姐你怎么才來呢，快快快，給大姐倒一杯”老舅媽帶著假意的熱情給遞過了一杯剛剛斟滿的紅酒，而這杯紅酒一滴不剩的潑在老舅的臉上
“姐你這是干嘛”老舅的眼神能夠看出有些動怒，礙于姥姥和老林的在場，并未發(fā)泄出來
“我告訴你”母親指著老舅媽“我給你面子潑在這杯酒我弟弟身上，以后我再聽見你傳蕊蕊的閑話，你就準備錢整容吧”這時的姥姥才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沖母親怒吼道：“你翻了天了”
眼看姥姥的巴掌即將落在母親的臉上，這時老林站了起來，橫在了母親和外婆中間
“你們怎么說越辛我管不著，自己家孩子他也確實不爭氣，但是你們說慕蕊絕對不行，越辛和慕蕊從小一起長大，這么多年的感情，怕是比你們兩口子在一起的時間都長，越辛和慕蕊在一起，我們和慕蕊的家長不反對，更輪不到你們來管這件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老林在姥姥家發(fā)火，其實老林脾氣也差的要死，他只是礙于當年身無分文娶了母親，讓母親跟著受了這么多年苦，還有外公在世時經(jīng)常偷偷資助老林的情分上，才一直退讓，忍讓了多年的情分終于在這一時間爆發(fā)，而我不知所措坐在椅子上。
氣氛中彌漫著汽油的味道，再有一丁點的火星就會讓在場的人燒個粉身碎骨，三方就這樣僵持著。
終于姥姥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一下癱坐在椅子上
“走，都給我走”從一開始沉默的大舅媽，終于起身跑到外婆面前用手幫著外婆順著背，“要怪就都怪我，媽您別生氣”大舅媽這種假惺惺的態(tài)度，讓剛剛吃過的飯在胃里翻滾
母親拎起包就往外走拉著我就往外走，任由兩位舅媽在外婆面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