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乍暖 紅豆安魂（2）

　　在高考后的日子里，學校里顯得格外的寧靜。好像高三的學生一走，葉云軒他們就自動的填補了他們的空缺。

　　新的課程全部上完了，現(xiàn)在只剩下緊張又漫長的復習。所有人恨不得把睡覺的時間也擠出來刷題。

　　散發(fā)著油墨氣息的試卷和教輔塞滿了課桌的每一寸地方。

　　面對成堆的函數(shù)圖像，化學方程，還有物理試卷。很多脆弱的女生都偷偷的哭過了，在寢室熄燈后的夜里，被窩里一下又一下此起彼伏的啜泣。

　　然后明天又頂著兩個黑眼圈繼續(xù)刷題，草稿紙上寫的滿滿當當，用完的中性筆芯堆在抽屜里。零零星星殘余的墨跡，書寫著還未揚帆的夢。

　　進校門就能看見的全校排名榜單，總在不經(jīng)意間吸引人的注意。誰誰誰又考了第一，誰誰誰又下降了幾十名，看著看著會哭也會笑。

　　追逐與超越，像是悶熱教室里刺鼻的風油精和清涼油的味道，在還未完全到來的夏日更加的昏昏沉沉。

　　頭頂破舊風扇吱吱的轉(zhuǎn)動，窗外銀杏樹上聒噪的蟬鳴，都會讓心里添上一層莫名的煩躁。

　　但總有那么一個人，在人群中無聲的交眸，讓你的眼里心里降下了溫度。像是在大熱天的操場上喝下一杯清涼透人的可樂，一下子就迷戀上了她的感覺。

　　清妍對于葉云軒就是這樣的存在。

　　葉云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喜歡笑了，只有在看見清妍或是侯羽行他們的時候，才會微微的把嘴角往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依舊不知道應該怎么稱呼清妍，一下初雨一下清妍的叫著，有時候還會把自己搞混了。這讓他感到有些沮喪。

　　葉云軒還是不知道該用哪種身份來面對清妍，在緊張的測試后，喝水的間隙。他時常都在想。

　　清妍，無論你是六年前那個怯生生拉著我衣角的女孩，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堅強的清妍。我想，你都是我最應該珍惜的那個人。

　　而清妍偶爾經(jīng)過操場，看著籃球場邊緣站著更低年級的女生為自己喜歡的男生加油時心里就會充滿像太陽落下般的悲傷。

　　曾經(jīng)，我也是這樣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給他加油的。

　　不過葉云軒適時的拍拍她的腦袋，就好像把那些情緒一下子趕走了。操場經(jīng)年模糊的白線上走著眉眼漸漸清晰的他們，不時的發(fā)出笑聲。

　　這樣的日子一定會持續(xù)很久吧？

　　散落在光影里的日子，在高大銀杏蔥郁的綠蔭下。你牽著我的手，我攥著你的衣角。講那些學校里不愉快的事，值得高興的事。然后聽你為了逗我開心講的笑話，接過你給的大白兔。在一群不知所措的同學里開心的大笑。

　　這樣的日子一定會持續(xù)很久的，清妍相信，軒哥哥一定會陪在我身邊很久很久的。

　　---------2009年清妍

　　晚自習放學的時間被延長到了十點半，中午也多了一個午自習。每天在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頁聲中，葉云軒都會看見董峰仍在研究他的地圖冊，只是上面又多了許多注腳。

　　侯羽行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學校的認可，他來到競賽班的那天頭高高的抬著，像是一只狂風中最驕傲的雨燕。

　　結(jié)果卻被葉云軒和董峰摁在地上，搞的他灰頭土臉的。臉上的笑意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在溫潤南方小城的銀沐，夏天充沛的雨水淋濕了每一寸土地，包括心里最貧瘠的那片陰影。原本就寬闊的銀杏在雨水中抽伸枝條。一點點壯大的綠色暈開無云的藍天。

　　很多葉云軒以前三班的同學都來找過他，他會很高興的拿起草稿本為他們演算一道數(shù)學老師都解不開的圓錐曲線，看著他們迷茫的眼神時也會半開玩笑的嘟噥一聲你好笨啊。

　　當面對女孩子的告白時，葉云軒總是笑著回頭看站在他身后的清妍，然后搖搖頭。在清妍也瞇著眼睛對他笑的時候，他就會突然發(fā)現(xiàn)。似乎初雨在那天下午的分別后就徹底消逝在他十歲出頭的流年里，走之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葉云軒在面對現(xiàn)在的清妍時，心中有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的奇妙感覺。

　　他只是在害怕，當初雨成長為六年后的清妍，他還是停留在六年前的葉云軒。

　　酒吧的工作葉云軒也沒落下，還拉著侯羽行一起為他舅舅打工。侯羽行在一群喝的醉醺醺的女孩堆里打轉(zhuǎn)的窘迫模樣，每次葉云軒看見了都會笑出聲來。

　　至于孟虎，葉云軒看見他的時候他都是叼著一根煙，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暗。隱隱看得見他惆悵的側(cè)臉。

　　他在想著什么人，這是葉云軒唯一能想到的念頭。

　　夏日的陽光快要到達頂點，白色的體恤微微飄擺在夏風中，然后緊緊的貼在小麥色的肌膚上。白嫩的大腿伸出褲腳，撒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微暖的風帶來幾粒蒲公英的種子，粘在衣服與皮膚的間隙，瘙癢而酸楚。無意識的把手張開，砰的一聲。斑駁的光影透過五指的指縫，勻勻的落在葉云軒的臉上。曲如云離開時無助又堅強的表情，刺痛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神經(jīng)末梢，最后又在大腦中樞匯總。

　　現(xiàn)在應該是淡淡的想念了，葉云軒咬著牙，不肯承認自己的心在滴血，一直到清妍溫柔的把他眼角的淚珠抹去。他才會躺在清妍的懷里，發(fā)出只有小孩子才會有的哭聲。

　　在美國的某個角落，曲如云應該把那些蒲公英種子種下了吧。也不知道美國的水土能否開出在銀沐才能見到的那種蓬松有著大片飛絮的蒲公英。

　　他始終弄不清對于曲如云的感情，就連初雨與清妍的分界都是迷迷糊糊的。不過葉云軒只需要知道，抱著清妍會讓他很安心。這就夠了。

　　白晝的時間縮短，黑夜越來越漫長。這個夏天終于冗長的從他們沉重的眼皮上爬過，那些小城里發(fā)生的故事封鎖在銀杏樹寬闊的年輪里。

　　又是一個清煙彌散煙鎖重樓的清秋。

　　渾渾噩噩中，我看清了你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