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讓豆豆沒有媽媽?!焙挝谋蛎鎸χ轁M面的妻子,說完便扭過頭去。
“你,你這是自私,是欺騙。我們答應了對方就要去做,我不怕死,我們應該感謝人家才對。你,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人?!睆堣犃苏煞虻挠媱澲?,忍不住憤怒起來。
她是大城市中的上層家庭,之所以拒絕那些光鮮的追求者而選擇何文彬,完全是被對方的人品所吸引。
何文彬小鎮(zhèn)普通家庭出身,極其刻苦努力。最難得的是一直保持著正直的品質,在有些烏煙瘴氣的學術圈,何文彬沒有走過任何一個后門,甚至拒絕了張瑾家里提供的微小的很正常的關系疏通。
這個一直正直無私善良的丈夫,卻提出一個欺騙的、相當于謀殺的計劃,讓張瑾感覺對面這個男人非常陌生。
這一刻,張瑾明白了長久以來內心深處的那一絲迷茫所在:“自己真的了解這個男人嗎?”
“自己從未真正的了解過這個男人。”張瑾內心深處感覺到了一種叫做欺騙的東西,眼角有淚流出來。
“什么公平,真是笑話,用一管狗屎運得來的液體,換取別人的生命,哪里有什么公平,哼?!焙挝谋驊嵟暮吡艘宦?,接著說道:“更別提什么自愿,那是無恥的威脅,跟綁匪一樣的無恥的威脅?!?p> 何文彬看到自己妻子被雷劈了一樣呆立當場,接著說道:“手術是屬于我的戰(zhàn)場,只有我才能決定對方的生死?!闭Z氣冰冷,不容置疑。
“你無恥?!睆堣谋砬槠届o下來,憤怒滲透進了骨髓,無力的罵了一句臟話。
“你明白這都是為了這個家?!焙挝谋虻恼Z氣軟了下來,說道:“我不允許別人破壞我們的幸福?!?p> “你是無法接受失敗,無法接受這種被別人掌控的感覺吧?!睆堣届o的話語中散發(fā)著從未有過的冷漠。
何文彬吃驚的望著自己的妻子,沒有說話。他好像從沒見過妻子的這一面,好像對方從一個呆萌的少女,變成了福爾摩斯,將深埋在他內心深處一萬米的隱秘挖了出來。
李宇的靈魂已經回歸了身體,他呆呆的坐在床上,一根一根的吸著煙,腦袋好像被僵尸掏空,只剩一個殼。
“手術是屬于我的戰(zhàn)場,只有我才能決定對方的生死?!?p>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把李宇的靈魂和肉體轟的粉碎。
對啊,在切開父親胸膛的過程中,對方隨便動動手指,自己的父親就會死去,還換什么心臟?
那一刻,他真的有股沖動,他想拿著那把短刀,將那個人面獸心的醫(yī)生大卸八塊。
但之后呢,自己的父親怎么辦呢,該離開,依然會離開。
對方又做錯了什么呢?如果站在對方的立場,自己或許也將做出同樣的決定。
畢竟,再美好的品質,也比不過自己的家人。李宇對那個漂亮媽媽高尚正直的品質佩服的五體投地,只不過,主動權在醫(yī)生手中,自己完完全全,無可奈何。
雞鳴聲傳來,老式掛鐘鐺鐺的響了六下。
院子里傳來鐵錘汪汪的叫聲,李宇聽到,忽然精神一震,從床上跳了起來。
李宇打開門,鐵錘叼著一只雪白的大貓跑了進來,臉上,身上布滿了血淋淋的抓痕。
鐵錘這幾天原來是去報仇了。李宇看到這只大白貓,頓時明白。
這只白貓的身上傳來熟悉的灰能波動,變異的部位,是在尾巴的根部。若在以前,李宇肯定要對這只白貓好好研究一番,但現在完全沒有心思,他摟著鐵錘的脖子,無聲的哭了起來。
鐵錘感受到了李宇的情緒,嗚嗚的嚷著,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鐵錘啊鐵錘,雖然我救過你一條命,現在我把這條命拿回來,你肯定會恨我吧。如果有來生,你做主人,我做狗,你把我燉了吃肉,我來還你的恩情?!?p> 李宇把母親做好的早飯給醫(yī)生一家送去,簡單的米粥,饅頭,咸菜,還有一個雞蛋,是給豆豆的。
“爸爸媽媽你們怎么不吃呀?!崩钣铍x開后聽到小女孩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何文彬在聽到那個年輕人放棄了使用妻子的心臟時,他有些被看穿的惶恐。但轉念便鎮(zhèn)定下來,對方只是一個普通青年,想必也明白這種手術基本不可能成功,犧牲一個無辜的母親做實驗,對方的心理肯定承受不住的。
再說,主動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對方除了殺人泄憤,完全沒有任何辦法。但他相信,不會出現那種事情。
那種掌控一切的自信又回到了醫(yī)生的臉上,他興奮的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妻子并沒有表現出絲毫高興的神色,只是愣愣的出神。
“應該是高興之余,為年輕人的父親感到慚愧吧?!焙挝谋蜻@樣想著,他知道妻子是多么的善良。
至于對方提出的那個比用自己妻子的心臟還要荒誕十倍的方案,何文彬沒有在意。
他這種級別的醫(yī)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實驗,盡管這次的手術有些違背倫理,但管他呢,只要自己的家人安全,什么都不重要,自己只要認認真真的把這場玩笑一般的手術做完,也算還了對方的一個人情。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兩清了。
何文彬是抱著感恩、報恩的心情與態(tài)度,操作這臺手術的。
他檢查了三遍自帶的,以及現場制作的工具,在腦海里演習了三遍手術過程中可能發(fā)生以及必然發(fā)生的緊急情況極其處理辦法。
他用百分之一百二的認真態(tài)度,來對待這一臺前所未有的荒誕手術,只求一個問心無愧。
他按照年輕人的建議,給老人注射了一管昨晚見過的黑色液體,二十分鐘后,沒有任何改變,年輕人嘆氣離開,身體好像一株風中的小草般不住的顫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醫(yī)生完全能理解這種絕望,他并不知道連續(xù)失去兩管血液后李宇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他一絲不茍的按照流程,打開了老人的胸腔,取出那顆已經處在停跳邊緣的心臟,然后把另外一顆心臟放了進去。
那顆不屬于人類的,連大血管的數量都不一致的,狼狗的心臟。
奇跡在心臟進入胸腔,開始對接血管的那一刻出現。心臟移植手術,過程中有很多難點,在缺少很多儀器和材料的當前,血管的對接也成了大問題。
但那顆灰黑色的狼狗心臟放入老人的胸腔,明顯比人類細的血管與老人的血管接觸的一瞬間,像兩塊磁鐵一般緊緊的吸在了一起,讓何文彬差點呆住而忘了還在手術之中。
這特么就像換一塊電池一樣簡單。
術后的很長時間,何文彬一直沒能從最初的震驚當中清醒過來。
他震驚,不可思議,甚至憤怒。
他花費了無數心血練就的高超換心醫(yī)術,受到了侮辱。
現在,他相信任何有一定手術經驗的實習生,都能順利的完成這種心臟移植手術。
就像給一個玩具車更換幾節(jié)電池,只要打開后蓋,摳出舊電池,再把新電池放入,然后關上蓋子。
就這么簡單。
當然,也絕不是他想的這么簡單,那是相對于之前換心手術的復雜來說的。
一個外行人,依然無法完成這種手術。
老李頭鬼使神差般的活了過來,他甚至感覺可以下床了,只是醫(yī)生不允許。
李宇切下一片絲瓜給父親敷在傷口,傷口愈合的速度幾乎肉眼可見。
老李頭感覺身上力氣很足,以前那種虛弱一掃而空,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很想看看那只他從未喜歡過的土狗,很想跟那些愛狗人士一樣,抱一抱它,再也不會心疼它一天吃兩個饅頭。
他并不知道自己胸腔里跳動的,就是那只狼狗的心臟,他以為醫(yī)生給他做了個心臟搭橋之類的手術。
李宇在醫(yī)生取走鐵錘的心臟之后,一直陪伴著它。他被禁止,也不敢去看父親的手術。在他答應放過張瑾之后,他相信醫(yī)生已經沒有加害自己父親的理由。
鐵錘氣息微弱,李宇一直坐在它身邊,撫摸著它的狗頭。
父親度過了鬼門關,他心頭的陰云,總算消散了大半。他能感覺到父親體內那顆心臟的有力跳動,他對自己一時異想天開的結果感覺無比欣喜,同時也更加高興的是,以后要給父親搞到一顆人類的心臟,換心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鐵錘的傷口依然在細微的流血,李宇感覺到它體內的灰能已經消耗一空,傷口沒有愈合,那被挖去心臟的位置,微微的凹陷下去,讓李宇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李宇拿出最后半個灰能絲瓜,切了一片放進嘴里,剩下的小半個整個的塞進了鐵錘的傷口,讓那片因為缺少心臟而下陷的皮毛,重新充實起來。
血很快止住,傷口很快愈合不見,李宇感覺生命的氣息在鐵錘的身上慢慢集結。
也許你死不了呢。李宇開心的笑了。
一片灰能絲瓜讓李宇擺脫了那種虛弱,只剩下大病一場后的渾身酸痛,這徹底打消了他用自己的血液制造次生者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