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西,徐愿并沒有回蘭宮,她悠哉悠哉地逛在臨安的大街上,似乎一點不把缺席當回事,可夏昱有些坐不住了。
“都快午時的,為何不回蘭宮,難道你沒課?”夏昱問道。
“好不容易進一趟城里,難道不好好看看,就急火火地趕回去?那也太虧了?!毙煸钙沉讼年乓谎壅f道,“而且你是新生,這幾天都是訓話,也沒什么好聽的。”
夏昱咬了咬唇,只能陪著徐愿逛街。
臨安不愧是百年都城,中軸線東西南北四條大街上,寬闊大氣,讓人耳目一新。東西兩市上,商販群集,吆喝聲此起彼伏,往來行人如織,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作為見過天//朝春運盛況的徐愿來說,這人流量真不算什么,但是開闊的格局,的確不凡,已經有后世大都市的雛形。
“哎,夏昱,這南陳的臨安與北周的肇城相比,如何?”徐愿逗弄夏昱。
夏昱昂起小腦袋,自豪地說道:“肇城是北周的都城,自然是最好的!”
“哦?肇城有臨安繁華嗎?有臨安氣候宜人嗎?”徐愿看著夏昱那神氣的樣子,不由對她大潑冷水。
“你!你怎么知道沒有!你去過肇城嗎?”夏昱不服地反駁道,但到底底氣不足。
徐愿哼了一聲,她對肇城隱隱有一點印象。她記得那里冰天雪地,北倚苦崖,東面威山,西方一座長鎮(zhèn)樓,震懾魔族各部。
北周自然不如南陳繁華,但是北周人硬氣的狠,偏偏把都城肇城設在長鎮(zhèn)樓附近,寓意“天子守城門,君王死社稷”,與魔族死磕倒底。
如果說肇城是中原的鎧甲,那么臨安就是中原的心臟,北臨渭水,南倚鐘山,曲水環(huán)繞,溝通南北,氣候適宜,土地肥沃,風景秀麗,美不勝收。
“中原統(tǒng)一是大勢所趨,北周與南陳總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國家,這是歷史的必然?!毙煸傅卣f道,“被讓仇恨蒙住你的雙眼,忘卻眼前的繁華與太平。”
夏昱撅著嘴,不平地嘀咕道:“那憑什么不是北周征服南陳,為什么是南陳攻破北周!”
徐愿輕笑一聲,“這你就去問北周的陛下去吧。”
說罷,徐愿快走幾步,迎著一個招牌踏進一個藥鋪,夏昱還來不及反駁,就急匆匆地跟著徐愿跑進去,生怕徐愿將她丟到外面。
諾大的藥鋪冷清得很,除了徐愿與夏昱外,一個顧客都沒有。
店內雜亂不堪,各種各樣的曬干的藥材懸掛在梁上,而角落的香爐噴出濃厚的煙霧,店內朦朦朧朧,空氣種彌漫著一股苦澀的味道,氣氛一點不美好,甚至有點恐怖。
“這不會是黑店吧?”夏昱輕聲說道。
“噓,別瞎說,這可是巫山派在南陳開的唯一一家店,有些香草只能在這里買到,你可別把掌柜得罪了!”徐愿捂住了夏昱的嘴。
夏昱撇撇嘴,她對調香不感興趣,連帶對調香最牛的巫山派也不感冒。
“爾從何處來?”一聲飄渺的聲音將東張西望的夏昱嚇了一跳,夏昱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一位白衣女子優(yōu)雅地撩起簾子,露出半張臉。
“巫山之巔,陽臺之下,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毙煸笍娜莸卮鸬溃坪踉缬袦蕚?。
“上一個這么答的人,被我丟了出去,因為她不夠格?!蹦前滓屡泳従徸叱鰜恚谡乒竦奈恢?。
“那我猜她一定將前輩屋內的香錯當成了‘神女無情’,”徐愿毫不在意地答道,“但是不才恰巧聞得出,這香中微妙的情誼。”
“哦?說說看?!蹦前滓屡犹袅颂裘迹冻鲆稽c興趣。
“這香料我就不必說了,想必能在前輩這里報上名號的人都聞得出,我只說眾人都聞不出的?!毙煸缸饕镜溃扒拜叴讼闩c‘神女無情’極為相似,唯獨在將眾香料浸入薔薇水的時候,在薔薇水中不小心落入一滴眼淚。”
那白衣女子神情詫異,打量徐愿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你說說看,是什么樣的眼淚?!蹦前滓屡用黠@有些緊張,她的手指握住椅子扶手,指甲都深陷入木屑之中。
“對眾生的悲憫,對未來的茫然,還有對最后一絲可能的喜悅,最后還有一點……”
“不必說了?!蹦桥用偷卣酒鹕恚斑@已經足夠了。”
她細細地盯著徐愿瞧,然后猛地扭頭避過徐愿的視線。
“你要什么香料?”她低頭擺弄著算盤問道。
“黑角沉二兩,麥麩炒赤色的小郁金三分,麝香一錢,丁香一錢,白蜜一錢,茅香半錢,細辛一兩五錢,零陵香一錢三分……”徐愿實誠地答道。
“日后你需要香料直接來取即可。”那白衣女子霸道地打斷徐愿,干脆利落地說道。
徐愿有些懵,這是免費的意思?
她愣愣地看著那白衣女子,似乎在懷疑這人是不是在耍她。
白衣女子因徐愿的不信任有些惱怒,一甩衣袖就要回到后堂。
徐愿猛地叫住,急匆匆地說道:“我還需要虹吸蟲一對和巫山上特有的朝暮靈草。”
那白衣女子腳步頓了頓,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道:“這才是你來這里的目的,對不對?”
徐愿有點尷尬,白衣女子剛剛給她提供金字VIP全免服務,她就獅子大開口,討要人家的限量商品,有點占便宜的嫌疑。
“我……”徐愿剛開口解釋,就聽到那白衣女子清冷的聲音說道:“可以,但是我要你真正來一趟巫山之巔,你答不答應?”
徐愿又是一愣,巫山派相中她了?要挖蘭宮的墻腳了?
她徐愿不過一個小白,她還沒這么自戀。
“為什么?”
對白衣女子這種話只說一半的人,徐愿實在不想和她兜圈子,不如直接就問。
那女子低頭擺弄自己的衣袖,抬頭看著徐愿說道:“那滴眼淚的主人,在等你?!?p> 說罷,那人也不等徐愿答應不答應,直接消失不見。
“什么呀,”徐愿忍不住抱怨道,“把話說明白很難嗎?”
不過抱怨歸抱怨,徐愿倒是很實誠地把自己需要的草藥挑個遍,一一裝到自己的空間口袋里。
“走吧,我們這回該回蘭宮了,沒準還能趕上晚飯?!毙煸缸叱鏊幏?,招呼夏昱。
夏昱還有些暈乎乎的,藥房的香氣對徐愿毫無影響,但是夏昱卻沒有免疫體制。
“你可真麻煩。”徐愿不得已扶著夏昱,慢悠悠地走上紅絲橋。
這座橋是臨安城最負盛名的一座橋,無數(shù)情侶會掛一串紅線穿著的銅錢在橋上,以求百年好合,而橋上販賣鮮花的小販們也比比皆是,不過今天橋上似乎多了一個畫畫的。
那年輕的畫師閑適地坐在一張小桌子后面,翹著二郎腿,背后一面招牌,寫著“筆落驚風雨,揮毫如神助。鴻運當空起,姻緣攜手來。”
徐愿瞧著那字跡有點像何怡。
她好奇地多瞧了兩眼,那畫師貌美膚白,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樣,與何怡那黑瘦的形象完全不符,但是就是有某種熟悉感。徐愿越這么想,越覺得像,連二郎腿打的節(jié)拍都像。
兩人視線相碰,那畫師飛速躲開,這讓徐愿更加懷疑。
徐愿讓夏昱靠在一邊緩緩,自己徑直走向那畫師,昂著頭問道:“畫一張多少錢?”
那畫師不看徐愿,聲音粗啞地說道:“三十兩,沒有錢就走人,別擋道。”
徐愿心底暗笑,這不是何怡,還能是誰?
徐愿玩心大起,把月姬給她的五十兩定金敲在桌子上。
“來吧,給我畫一張,剩下的是姐姐賞你的?!?p> 那畫師神情立刻就變了。
“徐愿,你是干什么去了!我跟你說,我前幾日狀態(tài)不對,說話臭了些,你可不能置氣做傻事!”
“切,我真才實學賺來的,不行嗎?不要拉倒!”徐愿沒好氣地說道。
這么說,何怡還有些尷尬,他沉默不言。
徐愿不打算讓他下不來臺,東拉西扯道:“你這張臉畫得不錯,你怎么平時不給自己好好畫畫,你平時那張臉看著都寒磣。”
“一邊去,在蘭宮畫好看了有什么用,像魏衍那樣招蜂引蝶?”何怡不耐煩地說道。
“說到魏衍,你聽沒聽說魏衍被罰挑糞,掉到糞坑中昏過去了。”徐愿忍不住笑道。
何怡神情嚴肅道:“我早就告訴過關澈,不要和魏衍過不去,他就不聽。這次魏衍被罰,魏家顏面大失,魏家肯定會把這筆帳算在關澈身上?!?p> 徐愿不在乎地說道:“那又能怎么樣,蘭宮有蘭宮的規(guī)矩,蘭宮的學子受蘭宮庇護?!?p> “蘭宮的規(guī)矩是寫給我們這些學子的,哪里是寫給那些貴人的!”何怡痛心疾首地說道,看著徐愿那無知者不畏的樣子,他不禁暗嘆,關澈與徐愿兩個惹禍精,他為他們操碎了心。
“難道魏家還敢挑戰(zhàn)圣人?”徐愿不敢置信地問道。
何怡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一陣快馬奔騰,人群被迫推搡著躲到一邊,為貴人的快馬讓出路來。
為首那人趾高氣揚,馬鞭高高揚起,指向蘭宮的方向,靈馬與之心意相通,立刻振翅起飛,隨后后續(xù)的飛馬也騰空而起,驚地眾多百姓尖叫連連。
徐愿眼尖地發(fā)現(xiàn)那人衣袍上繡著金絲朱雀紋。
“魏家人!”徐愿震驚地說道,“他們真的去蘭宮!”
何怡飛快地收起攤,喝到:“關澈有麻煩了,我們快回去!”
徐愿咬著唇,在騷亂的人群中找到夏昱,三人飛快向蘭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