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告白

　　反復的交談過后，韓淼最終確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狄麗莎不會和自己一起離開。哪怕韓淼已經做好了面對世人異樣的目光和不被人類勢力接納的準備，但這股決心依然白費了。

　　事情又一次沒有按照韓淼期望的發(fā)展，在承受過這次的打擊之后，韓淼幾天的時間都有些心神不屬，就連魔法的修行，都暫停了下來，因為這幾天他的心里一直在思考一些問題。

　　韓淼的茫然，狄麗莎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沒想到，三天之后的早晨，狄麗莎起來之后，就看到韓淼正在院子里進行著體能訓練，就和這幾年中普通的早晨一模一樣。狄麗莎在窗口看了很久，但并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早餐的時候，兩人才開始第一次的交談。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以前的事情？”韓淼問道。

　　“偶爾會聽到零星的一點，但確實很少?！钡饮惿f道。

　　韓淼長出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碗放了下來：“之前一直不說，其實也不是為了保密，只是我不想提而已，雖然并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在來這里之前，我也經歷過很多的事情。那個時候的我，生活在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以那個世界的標準來講，我并沒有什么太好的出身，沒有父母，而且長得和現(xiàn)在也不一樣，到了這個世界之后我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因為家庭的貧困，我遇到過很多困難，也嘗過人情的冷暖，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吃了很多人一輩子都吃不完的苦，但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來說一說的故事，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比比皆是。那些讓我偷偷流淚哭泣的苦難，其實也不過是世間疾苦中的一小勺，連苦難都那么平庸，注定了引不來任何人的共鳴，只能自己慢慢消化?！?p>　　“曾經的我，當然也對生活抱有過美好的希望，但是最后這些希望一個一個地都破滅了……在那之后，我來到了這里?！?p>　　狄麗莎藍色的雙眸看著韓淼，一直注視，直到他的故事講完，才緩緩開口，“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呢？”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這片綠洲中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甚至比我想象中最幸福的生活還要幸福?！表n淼的臉上露出微笑，“所以我決定，不離開這了?！?p>　　狄麗莎聽到這句話，明顯出現(xiàn)了動容的神色，但韓淼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

　　“這些天我仔細想過了，卡箴女神已經不在了，外面的世界，沒有人能再化解人類和魔獸的矛盾，所以就算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我們也要面臨很多困難和挑戰(zhàn)，這些困難甚至可能比綠洲里的物資匱乏更加棘手，誰也沒法保證我們最終的命運，我不想去拿這種事冒險。雖然我也懷疑過這樣逃避下去是否合適，但我仔細衡量過，我是真的已經沒有那個拼勁兒了，以前的時候，我也曾經相信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但是后來我才看到，在逆境和困難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失敗了。滿腔熱血地撲上去，最后失魂落魄地敗下陣，這種事情實在太常見了，像我這種本來沒有什么決心的人就更不要說了?！?p>　　“和整個世界為敵，明顯是不會有勝算的事情，在沒有勝算的情況下逃走，并不算是愚蠢。不過是少見一些世面而已，說實話，我在前二十多年已經見夠了，這方面的欲望也不算太強，這種損失完全在我承受的范圍之內。”

　　“我不想和你分開，哪怕只是一個可能性，我都覺得有些害怕。”韓淼最后認真地說道。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重要嗎？”狄麗莎問道。

　　“我說我喜歡你你相信嗎？”韓淼說完話之后笑了一下。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狄麗莎驚訝了一下。

　　“為什么不會？”

　　“你覺得我哪里看起來像人類的雌性嗎？”狄麗莎覺得有些荒謬。

　　“確實非常不一樣?！表n淼說道，“但是我確實是認真的?！?p>　　狄麗莎：“……”

　　“嚇到你了嗎？”韓淼問道。

　　“確實有點，說實話，怪惡心的。”狄麗莎皺了皺眉。

　　韓淼：“……”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擊你，但這確實有些超乎我的意料……”狄麗莎想了想扭頭看向韓淼，“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其實時間也不算太長，這種感情可能一直都有，但直到最近我才把事情想清楚?！表n淼說道。

　　“一直？”

　　“我不知道怎么說，但從你在狼群中挺身而出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被你吸引了注意。有一件事我還要跟你道歉，當時我拿配偶的事情和你開過玩笑，還惹你生氣了，其實我應該換一種方式，比較正式地問你有沒有伴侶的?！表n淼說道，“出于自己的私欲，卻對他人指指點點，確實挺不應該的?！?p>　　“你從那個時候就……”狄麗莎驚訝。

　　“也不算，那個時候只是一種單純的占有欲而已?！表n淼搖頭，“看到美麗的東西就想據(jù)為己有，而且那個時候孤獨怕了，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和自己說話的，就想緊緊抓住。真正喜歡上你，是之后的事情了，我發(fā)現(xiàn)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會下意識地將你當成人類的女性，那個時候我就感覺到，自己可能是已經……”

　　狄麗莎稍微回憶了一下，意識到對方說的確實是事實，只不過自己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而已。

　　“但其實就算是在這個時候，我心中都在猶豫，經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覺得自己可能是發(fā)了瘋，但是一切又都那么自然而然，讓我實在找不到否定這份感情的證據(jù)，直到最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p>　　“什么問題？”

　　“被生殖的沖動主導，被肉體所吸引，去追逐一個除了外貌之外幾乎一無所知的異性。又或者被一個相近的靈魂所吸引，渴望幸福，想要找尋一個心靈的歸宿。兩者究竟哪一個才更加骯臟呢？前一種情況，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人們早都習以為常，既然這樣，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責后者呢？”

　　狄麗莎聽到這里，呆愣了許久，最后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我覺得……我可能稍微理解一點你的想法了，但是你真的能確定這種感情就是愛情嗎？”

　　“那你又能告訴我，什么樣的感情才能算是愛情嗎？”韓淼問道，“只要和對方在一起，就會覺得滿足、平靜，仿佛世上再也沒有值得缺憾的事情算嗎？只要注視著對方，就會有一股甜蜜、清澈、柔軟而又溫暖的情緒從心底涌起，這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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