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因為緊繃的情緒崩潰,有可能是因為吹了半個小時強力冷風,總之,那天之后,易垂安的身體崩潰感冒了。
她一向認為自己身體倍棒,剛開始不相信,等咳嗽到睡不著才真正相信自己生病了,該吃藥了。
這天,她趁課間回辦公室吃藥,路上聽見自己班兩個學生的對話。
學生A:“我敢打賭,走到飲水機那兒,余和肯定出現(xiàn)?!?p> 學生B:“為什么?”
學生A拍拍懷里的一沓答題卡,“把安知然的答題卡放進來唄,偽裝。”
學生B一臉,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的迷茫表情。學生A狡黠的歪嘴笑,“咱班長的老習慣了,天知地知我知,你不懂你不懂。”
易垂安和學生B一起迷茫了,當他們走到教室前面打水的地方,余和突然拿著張紙出現(xiàn)的時候,兩個人又一起震驚。
不過上課以后,易垂安瞟到安知然用紅筆寫滿解題要點的卷答卷之后,突然懂了。
她一懂就激動,一激動就開始咳嗽,咳得整張臉通紅。
“咳咳咳……對、對不起,感冒了……咳咳咳……”
附近的女生忍不住對她說:“老師,你把襯衫紐扣解開一顆多好,咳的時候也沒那么難受?!?p> 易垂安聽見直擺手,“不用不用,我喝點水就行。”
她走到講臺旁邊,為了掩飾尷尬拿起水杯。當?shù)紫碌膶W生小聲議論說好像沒見過她穿低領(lǐng)的衣裳時,她眼底劃過一絲哀傷,邊喝水邊望向藍得無邊的天空。
她也不記得,她有多久,沒穿過低領(lǐng)的衣裳了,哪怕是三伏天也沒再穿過。
安知白又恢復接送安知然的常態(tài)。現(xiàn)在再見面,易垂安和他能毫無芥蒂的對視,然后揚唇,偶爾還會交談幾句,但好像就止步于此。
放學后,易垂安隨著人流慢慢走出學校。夜晚的微風拂得她本便不清醒的腦袋更加暈乎,她聽著周圍紛亂的腳步聲,快要閉上眼睛之際,一道純凈溫潤的聲音鉆入耳朵。
“易垂安?!?p> 易垂安睜開眼睛,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校門口了,而拉回她思緒的安知白正擔憂的立在她面前。
看她清醒不少,安知白神色緩和了些,把一袋藥遞給她,“我聽知然說你感冒了,這是我經(jīng)常吃的藥,很有用?!?p> 易垂安壓住心里的沖動,接過塑料袋輕輕揚笑,“謝謝,那我走了,再見。”
安知白搖頭,一點也不放心她,“自己回去沒問題嗎?還是自己騎車嗎?”
……
易垂安張張嘴,沒有說出想說的話,步子堅定的走出去幾步,“看,還能走直線。我不騎車,去坐公……去打車?!?p> “好吧?!卑仓拙o擰的眉心并沒有松開,看到即將走出校門的安知然,面露無奈的對她說:“今天有事情,不能送你,確定你能自己回去嗎?”
“哎呀,你怎么這么麻煩,我好著呢,走了。”易垂安甚是嫌棄地擺擺手,轉(zhuǎn)身就著剛才拉開的距離離開。
轉(zhuǎn)身的瞬間,易垂安的表情便坍塌。生病的人,太容易胡來,她剛才居然險些壓不住怦怦跳動的心。
安知然走出校門的剎那,滿面愁容。兄妹兩人都沒說一句話,沉默的上車,沉默的出發(fā)。
晚上,夜色如墨,月華朦朧零星點點。易垂安備完課,穿著睡衣拖著拖鞋下坡扔垃圾。
兜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安知白,她接通以后習慣性不開口。
誰知說話的人卻不是安知白。
“老師。”安知然哭著喊她,聲音沙啞一聽就知道哭了很久。
“你來做我的家教好不好?我不想再被我媽折磨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哭得好似隨時會喘不過氣,易垂安心一緊,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zhèn)鱽戆仓椎穆曇簟?p> 她第一次聽見安知白發(fā)火。
“安知然!把手機給我!”
他吼安知然也吼。
“你吼我干什么?你憑什么吼我?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被媽往死里折磨,我就比你晚出生幾年我做錯什么了!”
電話不知道是兩人中的誰掐斷的。涼風吹拂將易垂安包圍,她像尊雕像,僵硬在原地。
早在高中時期,她就聽聞,高三年級第一安知白的媽媽有多恐怖,是個連兒子被第二名縮小一分的差距,都會在家長會發(fā)飆的角色。所以她大概猜到導致安知然這般處境的原因,因為兒子被毀了所以就把所有希望變本加厲的轉(zhuǎn)移到女兒身上。所以她其實,是兇手之一啊。
她這么想著,苦笑出聲?!霸瓉砟氵^得也不怎么樣,騙子?!?p> 她點開手機屏幕,準備回撥過去,想撥的電話卻自己撥進來了。
“易垂安。”
電話甫一接通,安知白疲倦的聲音便響起。
“我在?!?p> “你能不能來做知然的家教,我想給她換一個不受控于我媽的家教,你知道的,我媽有點神經(jīng)質(zhì)?!?p> 他故作輕松的說完,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易垂安并沒有一分一秒的猶豫,只是安知白過于著急,把條件和盤托出。
“只補周末,錢多少你來定,如果你覺得離家太遠,可以來設(shè)計院,我在設(shè)計院有一間員工宿舍,很方便,我也可以接……”
“安知白?!?p> 易垂安出聲打斷他,既高興又難過,高興于他沒有對她刻意遮掩他母親的獨裁,難過于他請她幫忙時這般小心翼翼。
她無意識地放柔了聲音,“我知道了,這周末開始吧,先看看知然適不適應我?!?p> “好,謝謝你?!?p> 一句話之后,雙方極具默契的沉默著。最終由安知白結(jié)束沉默,“我先掛了,早點休息?!?p> “嘟”聲響起的同時,易垂安脫口而出。
“我喜歡你啊?!?p> 就算曾經(jīng)那樣傷害過你,也還是恬不知恥的喜歡,可是已經(jīng)沒有底氣請求你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