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屋里喝點茶水?”男人又邀請他道。
他指著那灘兵甲,對邵陽說著,“小哥你能有膽子跟他一道,想來是有些本事的……現(xiàn)在我家遇著了這種事情,心里不安定,你要是不嫌棄,去屋里喝口茶,給咱們拿個主意?!?p> 他婆娘的前夫,他大娃的親生父親,一個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的人鬼……
唉!
男人覺得自己腦袋糊涂成了一團,一點法子都沒有。
老婦人對此,雖然傷感老梁的境遇,但是也沒有多話。
一者,因為男人才是家里此時的頂梁柱,她一個老朽之人,插不了話。
二者,這世道到底不平靜,總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就給全家?guī)硎裁床豢赏旎氐暮蠊?p> 妖魔橫行,老婦人是不敢的。
邵陽依言進了屋內(nèi),只見先前一步的女人已經(jīng)哄睡了孩子,正抱著一個襁褓在默默流淚,還有一個三歲上下的,正艱難的站在母親背后,玩她的頭發(fā)。
她見了外人進來,微微轉(zhuǎn)身,側(cè)過身去。
邵陽亦是目不轉(zhuǎn)睛,只對男人說道,“老梁的事,不必多做擔(dān)憂。他此時執(zhí)念已消,也明了了生死之相,是不會再出事的了。”
“可以將他隨身的兵甲收好,讓其入土為安?!?p> “不需要請巫師嗎?”男人還是有點害怕。
“若是擔(dān)心晦氣纏身,可以取柚子葉擦洗身體?!?p> “那就好,那我趕緊去聯(lián)絡(luò)些朋友,去把那……老梁給葬了?!蹦腥俗屔坳栔Я苏?,便覺得安心了許多。
邵陽也隨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辭了?!?p> 一事既休,不必再停留于他人家中。
“小哥且慢!”
男人忽然又喊住了邵陽。
“小哥,聽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
邵陽疑惑的回頭看他。
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想告訴你,最近鎮(zhèn)上趕集,若小哥從外地過來,恐怕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不如先在我家休息一夜?”
“不會打擾嗎?”邵陽問他。
家里只有一個漢子,剩下的都是婦女小孩,就這樣收留外人……
男人當(dāng)真不怕自己臨時起意,做出惡事嗎?
“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男人隨意的擺手道,“我在街上擺攤,見過不少來往的人,自認還是會看人的?!?p> “要是小哥你真有壞心,那好幾兩銀子,就到不了我家了?!?p> 七兩多的銀錢,都夠他們一家人吃喝不愁好久了。
“我去給你騰個房間出來吧。”
邵陽便不推辭,還想要給漢子付房錢。
男人堅決推辭,“我雖然跟老梁沒什么交情,但娶了他的媳婦,認了他的娃娃和娘,也算是兄弟了,小哥你陪著老梁一路回來,是因為擔(dān)心他發(fā)瘋傷人……我這心里感激,哪里還能收你房錢?”
邵陽一直拿著青鋒劍站在老梁身邊,劍峰朝向何處,漢子是看見了的。
總不能讓人白費心。
順便,他屋里婆娘跟老婦人,對邵陽,應(yīng)該也是心懷些許感激的。
于是邵陽不再多說,牽了黑驢進來,將其栓在院子里,喂一些草料,再從驢背上解下被捆綁了許久的狐貍,提著到了房間之內(nèi)。
紅狐只當(dāng)他要對自己下手了,不知道是扒皮還是馴服自己作為雜技表演逗樂的畜牲,仍舊淚流不止,將眼睛一圈的毛發(fā)都哭的濕透。
邵陽見此,并不去安撫它。
只是掩好門窗,解開繩索,并在狐貍面前放了杯水和一小碟簡單吃食。
按它這么個哭法,也不知道缺水不缺水。
狐貍驚訝的看著邵陽放開了自己,趴在地上,愣愣的呆住了。
它甚至都忘了要趁機逃跑的事。
“吃。”
邵陽盤腿端坐在對面的小床之上,淡然的對著狐貍,吐出了一個字。
他的話仿佛有種魔力,狐貍聽了,一陣遲疑之后,竟然真的低下頭,舔了舔水,又嚼起了食物。
自從被老梁那個尸鬼抓住,它可是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過,可是餓得慘了。
邵陽默默看著它吃東西。
瞧了一陣,仍舊沒有躺下,只是閉目養(yǎng)神了起來,青鋒劍被他按在膝上,未有響動。
半夜,忽然有夜風(fēng)吹來,吹開了邵陽先前虛掩著的房門。
隔壁一家有鼾聲乘著風(fēng)傳過來,灌入邵陽的耳朵。
“噠?!?p> “噠噠?!?p> “吱——”
月色之下,有兩個被拉長的影子穿過房門,走了進來。
它們接近正窩在墻角,吃飽喝足睡覺的狐貍,想要做點什么。
于是對面的邵陽睜開眼,對著黑影說道,“胡老先生,別來無恙?!?p> 顯露了真身,正企圖抱上自家不省心的女兒逃跑的狐貍精聽到這句話,咯噔一下,便呆若木雞的停在原地,愣住了。
體態(tài)臃腫的母狐貍被嚇得炸了毛,又見女兒胡三娘還睡得毫無所覺,便有怒氣從心起,蹭的跑到其身邊,給了對方一爪子。
“吱吱!”
胡三娘驚慌的醒過來,見老母那疊了幾圈肥肉的腰身在前,還覺得是自己在做夢。
“糊涂兒,你可要把我和你娘嚇?biāo)?!?p> 既然被邵陽看出了身份,胡老漢夫婦也不再遮遮掩掩,替邵陽關(guān)上房門后,以狐身人立而起,對著女兒嚴聲訓(xùn)斥道。
他說著這話,垂下的白胡子還一抖一抖的,可見其內(nèi)心激動。
“吱!吱吱!”
小狐貍吃了母親的一爪子,又讓老爹如此呵斥,也算是清醒了,高興的跑到父母身邊,蹭著他們?nèi)鰦伞?p> 這幾天里面,可是把三娘給嚇壞了。
母狐貍卻不理會,只把三娘壓到地上,摁著它的肚子便好一頓教訓(xùn)。
要知道,若非女兒的不省心,他們又何必大老遠的跑到南河鎮(zhèn)來?
老狐貍未變成人形,不管妻子的行動,對著邵陽拱了拱前爪,問他道,“幾日之別,小哥仍舊風(fēng)采非凡……”
“只是老朽敢問一句,小哥你是怎么認出我們來的?”
既然有妖魔現(xiàn)世,那自然也會有一些高人出山行走,老狐貍對于邵陽認出自己妖怪的身份,并不吃驚。
而先前婆娘所說的,邵陽面相“威嚴”,老狐貍也只當(dāng)是其人自有非凡命格,故而為此。
如今再看,當(dāng)真自己是在山野中悶的久了,老糊涂了,不但請了個捉妖的高人回家,還與之亂說了幾通話。
好在邵小哥并非惡徒。
但最讓老狐貍驚訝的,邵陽是何時知道的,又是如何看出自己與三娘的關(guān)系?
若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作為誅邪伏魔的高人,又怎會對狐妖態(tài)度如此平和?
邵陽留宿他家時,也未曾見過三娘,又如何認出他們父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