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愚鼓搗起了自己的小說以后越來越廢寢忘食了,對于道路的情況要求也越來越高,可惜之前也說過,明代的馳道就算再怎么平坦也終究沒有現(xiàn)代的水泥馬路來得平穩(wěn),在李愚第三十五次因為道路顛簸而寫錯字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這還讓不讓人創(chuàng)作了?撲街作家就非得受這委屈?
李愚一怒之下放棄了乘車的計劃,將全程的銀兩交給車夫之后,尋了附近的一座港口,打算乘船而下,直奔揚州,速度快了許多自不必多說,關鍵是平穩(wěn),稍有顛簸也不至于寫了一頁的稿子全數(shù)作廢。
在一座名為橫蘆的渡口等了兩日,終于等到一艘南下的官船,雖說價格比馬車貴了三倍不止,但對于腰纏萬貫的李愚來說這點小錢也不算什么。
這艘南下的官船是從山東起航的一路南下,終點是杭州,恰好路過揚州,李愚二人可以在渡口登陸再轉車馬去揚州,速度很快,也不麻煩。
李愚上了這官船發(fā)覺這船很是不得了,一共上中下三層,頂層乃是觀光的甲板,中間一層是一個又一個的房間用來住人,而下層則是供穿上的旅客游樂之所,酷似游樂場一般,有唱曲說書彈琴不一而足的娛樂活動,很是熱鬧。
待李愚二人上船之時,這最下層的甲板已然是人聲鼎沸,李愚粗略一數(shù),光這旅客怕是就有三四十人,足見此船之大。
因為這官船每停一次都有人上下船,所以見李愚與呂承歡二人上船眾人之時隨便瞟了一眼便各做各的事情,完全沒有在意,船上的小二倒是十分殷勤,招呼著二人便往二樓的房間走,呂承歡習慣性的想要要兩個房間,誰知這次李愚早就有了準備,“無形之中”對著小二使了個眼色,小二這種跑腿的人見了無數(shù)的人怎會不懂李愚的意思,于是面帶慚愧的表示只有一間房了,隨后給了李愚一個邀功的表情,李愚心領神會。
最終在二人親密無間的配合之下,呂承歡只得接受了一間房的設定,不過有一條,李愚睡地上,讓李愚大感郁悶,不過這好歹是邁出了自己邪惡計劃的第一步,要知道萬里長征也不是一步走出來的,懂得都懂。
二人安頓好了一切便打算下樓吃飯,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便開始欣賞起船上的節(jié)目來,此時船艙正中間的舞臺之上,一個約莫五十幾歲的老者正在滔滔不絕說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引得臺下眾人連連叫好。
李愚自然是沒心情聽這些毫無新意的東西,在監(jiān)獄中說了小十幾年書的他自認為上去比老頭說的好多了,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打量著此時船艙中的人們,幾個結伴而行穿著大明當下最流行的文士服的青年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好好吃飯你看什么呢?又想著管閑事了?”呂承歡夾起一塊肉放到李愚碗里,他對于李愚最近有些不滿,明明腦子那么笨還學會了管閑事的臭毛病,要不是自己舍不得打他,按照她爹說的方法,只怕李愚還沒到揚州就要被她親手打死了。
“我就是覺得好笑,你看看那幾個穿文士服的傻缺,喝個酒還裝腔作勢的端著,跟上墳似的,可笑死我了?!?p> “噗”的一記粉拳再次落到了李愚腦袋上。
“呂承歡!我警告你!你再打我我可生氣了!”李愚捂著腦袋說道。
“臭鯉魚!我也警告你,你再惹事生非我就親手打扁你!”呂承歡揚著腦袋瞪著眼睛表情很是“可怕”。
李愚一見呂承歡生氣,氣勢頓時軟了下來坐到呂承歡旁邊雙手捏著呂承歡的肩膀:“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幽默感真差?!?p> 呂承歡還是一副嚴肅的表情:“臭鯉魚,你不要總是像個欠兒蹬(惹是生非的人)一樣,別人愛怎樣就怎樣跟你有什么關系,你說你那么笨萬一哪天被人打了可怎么辦?”
“是是是,祖宗您說得對,我錯了?!?p> “這還差不多么?!币娎钣薹浟藚纬袣g馬上高興了起來,又開始掃蕩著桌子上的飯菜,李愚很無語,自己這個媳婦兩個優(yōu)點特別突出,腦子不好還心大,什么事情說翻篇就翻篇,絕對不和你找后賬,這點倒是挺令人欣慰。
李愚這邊思索著,就聽見遠處那幫文士的方向傳來了笑聲,還對著李愚這邊指指點點,原來他們是看見李愚對著一個女子低聲下氣的樣子,正在嘲笑他。
李愚這個氣啊,但似乎也沒什么辦法,礙著呂承歡的面子沒有發(fā)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吃飯,但心里隱隱還是有些不爽。
“諸位兄臺,如此奇景當前,不如我們來做首詩如何?”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忽然高聲喊道。
“好啊好啊,那就唐兄先請,我們一人一句豈不美哉?”
“這個,見君唯諾我亦憐!”十七八歲的少年率先起了個頭。
李愚就是個傻子也聽出來這是在惡心自己了,于是索性放下飯碗繼續(xù)聽聽這幾個書生到底要干嘛。
“那我接。。。。笑對橫眉不敢言!”另一個稍大些的書生接到。
“巾幗一怒匹夫懼!”年紀最大的文士捋著胡須對著李愚這邊,一邊笑一邊接到。
“任爾咆哮我揉肩!”
“最后一句不好不好,罰酒!”十七八歲的少年拿起酒壺嘲笑著明顯拉低了平均水平,對出最后一句的男子,要罰他喝酒。眾人笑作一團好似李愚的舉動給他們乏味的旅途添上了什么特別有趣的笑料。
呂承歡吃著吃著就感覺身旁氣氛不對,一抬頭,就看及李愚正抿著嘴笑著,不過笑得十分詭異。以她對李愚的了解這明顯就是李愚在生氣,李愚越是生氣就越是笑得詭異很是滲人。
呂承歡伸出一只手搭在李愚的手上:“好好地吃飯怎么還生氣了?是我剛才話說重了嗎?”
李愚從鼻孔中崩出一聲“哼?!薄袄掀虐?,你難道沒聽到有人在嘲笑我沒有男子氣概,還順便說你是河東獅么?”
呂承歡聞言眉頭一皺,河東獅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明朝的社會風氣里,河東獅可不是什么好話。
“你是說那幾個文士打扮的?”
“不然呢?”
呂承歡轉過頭看了看還在嘻嘻哈哈小作一團的幾人,沒有說什么,轉過頭繼續(xù)吃飯:“算了,別理他們,我爹說過,這幫讀書人腦子有病?!?p> 見呂承歡這么說,李愚雖然很氣,但還是強忍下心中的怒意裝作沒聽懂,但無論如何,這飯他是吃不下了,想來可笑,自己剛才還腹誹人家,現(xiàn)在遭了報應了??磥韰纬袣g說的對,自己好像是欠了點,算了,終究是自己嘴欠在先,雖說人家沒聽見,但也中就是自己有錯。想到這李愚深吸一口氣,心情平復了許多。
“唐兄,看來咱們這辛苦費力的作了半天的詩,人家那邊根本就沒聽懂啊,白作了,哈哈哈哈。”
姓唐的少年笑而不語,不過看向李愚這邊的眼光也是略帶鄙夷,顯然在他們的思想里,這種不通文墨的家伙簡直就和白癡沒區(qū)別。
李愚強壓心頭一口怒氣,自心里想著:“我老婆在邊上,我忍,我忍?!?p> “諸位,我見諸位年歲雖然不大,但這性子確是狷狂得很,如此放浪,只怕是日后科舉之路不會太平坦?!闭诶钣迯妷号鸢缪萑陶呱颀?shù)臅r候,一個中年男的聲音響起。
李愚抬眼看去,只見自己斜對角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和兩個好友對飲,從穿著打扮來看,顯然來歷不凡。陪坐的二人也是氣度不凡,顯然三人身份不低,最差也是一方富賈,還得是三代以上的那種,說白了就是氣勢不一樣,不是尋常人家裝得出來的。
“這位先生,莫非是覺得我等的詩文做得不好?”唐姓少年也看得出這三人來歷非凡,于是說話很客氣。
“老夫文墨欠佳,不敢妄自評測幾位的詩文,但是像幾位這般以詩文侮辱諷刺他人的行徑,只怕寫出來的東西,才真是有辱詩文二字?!敝心耆搜酃庖恢笨粗_上的說書人,一邊說話一邊吃菜,完全沒有正眼看過那幾個學子。
姓唐的少年自小就是天之驕子,哪里受過這般輕視心中自然不服:“先生既然文墨欠佳,那我勸先生還是不要指手畫腳為好,免得旁人止增笑耳?!?p> 中年男子沒有說話,但他身旁的二人確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守仁啊,聽見了么?你這個小小的驛丞,莫要如此聒噪,免得止增笑耳,哈哈哈哈?!?p> 唐姓少年一聽這人只是個驛丞?心中輕蔑更是加巨幾分。
“快坐下吧唐兄,一個說咱們科舉之路不順暢的人自己只是個小小的驛丞,你跟他費什么話?”一個文士拉了拉姓唐的少年。
“哼,也對,我還當多大的官呢,喝酒喝酒?!?p> 中年男子還是不爭辯,不過顯然定力比李愚好多了,臉上連一絲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倒像是多了幾分自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愚腦袋里好像想到了什么東西。
“你們幾個酸書生,說我我就忍了,這位大人也是你們配品評的?”李愚啪得一聲拍桌而起,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你有意見?”唐姓少年看著李愚面色不善。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