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尚未察覺,此刻自己已是身陷險境之中。
若是被黃琬認定,他對漢室缺乏忠誠,恐怕即便不被當場收監(jiān),日后也難免對他多加防備。
不過他來的時日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方才所言有些許不妥之處,腦中神光一閃,開口說道。
“大人可知倭國?”
兩漢之時,在朝鮮半島設(shè)置四郡,與倭人隔海相望,黃琬身為當世高官,自是聽過一些倭人事跡。
“雖有耳聞,但所知不多?!?p> 陳云見自己轉(zhuǎn)移話題大法成功,連忙繼續(xù)說道。
“便說這倭國吧,那皇帝自稱是天神子孫,號稱‘天皇’。”
“番邦野人,竟也敢自稱受命于天。”黃琬聽聞這倭人居然自命天皇,心內(nèi)難免氣憤。
“大人所言甚是,這番邦野人卻是不知禮法。所以這倭國境內(nèi),天皇雖有虛名,可執(zhí)政之人卻是幕府將軍?!?p> “什么?這倭國竟然還是武人干政?”
“正是如此,不過這將軍其實也不過是名義掌控之人。各地尚有大名,對所轄之地進行治理,便是軍隊也是可以自籌?!?p> 黃琬聽到這天皇,幕府,大名的紛爭,倒是有些明白為何陳云方才隨口說出大逆不道之語。想來他偏居海外日久,見過許多類似倭國這樣的國家。耳濡目染之下,對這禮法綱常已是生疏。
‘看來要給這小子送幾本書看看,讓他早日明白在這大漢為官之道?!?p> 既然搞清楚陳云出言原由,黃琬倒也恢復往日那般悠閑。
陳云見自己這倭國故事成功讓黃琬心情大變。
也就放下心繼續(xù)說道:
“說起來,這倭國甚是有趣。此地對男女歡愛之事,甚是開放。若是在田地里懷上的孩子,就叫田中。松樹下懷上的,就叫松下。不過我聽說這倭國還有人姓井上...卻不知又是怎樣懷上的孩子?!?p> 井上...黃琬腦補一番,頓時面上現(xiàn)出古怪神情,想要笑,卻又醒的現(xiàn)在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平素他聽陳云講段子,也是在車內(nèi),如果在外放浪形骸,難免會敗壞自己威名。一時之間,臉倒是紫了,連忙帶領(lǐng)下屬,返身回營。
陳云送別黃琬,便也趕回帳中。此時蔣欽靳車等人都已經(jīng)回來,告知他所需要的黃布已經(jīng)搜集齊全,并且連夜已經(jīng)送往太史慈營中,這才放下心來,安心等待交易之日到來。
翌日辰時,這鳳鳴山尚是籠罩在深秋濃霧之中,運糧隊伍便提前開拔,待得行得一個多時辰,已是到了大鳴山腹地,便找了一塊地勢平坦的地方,等待公孫家的隊伍到來。
不過一刻功夫,大地突然響起轟鳴之聲。那少鳴山方向冒出滾滾塵煙,等到煙霧散去,公孫氏帶來的五百匹駿馬已是現(xiàn)入眾人眼簾。
這遼西駿馬,長鬃光亮,四肢修長,甚是雄壯。此刻在隨行的百余騎士的驅(qū)馳下,朝著眾人疾馳而來,聲若驚雷,其勢甚猛。嚇得青州糧隊中一些膽色差些的,已是面皮發(fā)白。
黃琬心知這是公孫氏蓄意而為,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便帶著眾人站于隊首,寂然不動,直到此刻,方顯他為人膽色,能被朝廷委以重任,擔任青州刺史,果然并非常人。
等到離眾人一里左右,馬隊速度開始有意放緩,行到糧隊之前,剛好停下,那頭馬與黃琬僅有十幾米的距離,以這馬匹沖刺的速度,真可說是毫厘之間。
這手馴馬術(shù),惹得青州糧隊之人心內(nèi)皆是一嘆,這公孫氏的控馬之術(shù)竟是如此厲害。
陳云看著領(lǐng)頭之人,竟是前次在公孫盧府上的公孫度,倒是有些明白,為何能在臨淄城中見到他。
公孫度此時也是龍行虎步,踏步而來,對著黃琬遙遙一禮。
“遼東公孫度,見過黃大人?!?p> 黃琬曾在冀州見過這公孫度,也連忙回禮道。
“升濟這聲大人,未免有些折煞老朽了。你我既曾同朝為官,何必多禮。何況升濟做冀州刺史時,我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議郎而已?!?p> 雖說公孫度卻是早一步成為這刺史高官,可黃琬祖父一代便位列三公,兼且賢名名聞天下,年歲也比他長,倒是做足了后進禮數(shù)。
連忙上前扶住黃琬,一臉笑容?!包S公這么說,才是折煞我也。誰不知道當年朝廷用我,是為了平定邊地烏恒之亂。這不,邊事一了,我這刺史位置還沒坐熱,就被免官。”
他對黃琬這番禮數(shù),也有日后東山再起的念想。這黃琬來年前往京中,他已是知曉,若能得他美言,自己起復指日可待。
黃琬鄭重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升濟今日之言,你知我知便是。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想來你重登朝堂之日,不遠矣。”
黃琬已得司徒府密報,知曉這公孫氏內(nèi)部矛盾重重。幽州一地遠離朝中,料理起來卻是不易。朝中幾位大人已經(jīng)有了扶持公孫度,用以制衡公孫瓚的意思,他這番言語倒也并非寬慰。
那公孫度聽此一言,大喜過望,連忙躬身謝過黃琬。等到站起之時,方才看見黃琬身后的陳云。
“誒,這不是獻之嗎?你怎會在此?!?p> 以陳云的身份,原本無法出現(xiàn)在此次會晤。是黃琬有意栽培,才讓他位列身后,見見世面。
黃琬聽得此言,面現(xiàn)驚訝之色。
“升濟也識得獻之?”
公孫度為官已久,應變也是一流。哈哈笑道。
“獻之所做之事,名貫青州。我前番去臨淄城中有幸見得一面,便心生仰慕,便當場邀他赴宴,把酒言歡?!?p> 黃琬把陳云當做自己的徒兒,此刻徒兒被人夸贊,亦是一臉喜色,不過嘴上還是謙虛起來。
“他做的那點事,不過是小孩子瞎胡鬧罷了。些許薄名,虛妄的很。”
公孫度哪會聽不出這黃琬說起陳云竟是一副長輩姿態(tài)。心道這陳云難道是黃琬的子侄、徒弟?我去這小子可以啊,這么粗的大腿都能抱上,看來日后與他打交道要小心一些。
二人又圍繞陳云聊了一會,一個不斷夸贊,一個連口謙虛,倒把陳云這正主置之腦后,站在一旁。心想你們兩個都是刺史了,怎么繞著我說個不停。
待得寒暄完畢,便喚手下之人清點馬匹,糧草,軍械。
此次交易之物甚多,這一番清點,倒是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方才驗收完畢。
黃琬心知此刻離那賊人發(fā)動時刻不遠。
便貌似隨意的走到陳云近前,壓低聲音道:“獻之,待會不管發(fā)生何事,你務必緊緊跟隨老夫?!?p> 陳云心知黃琬既出此語,想必這四大寇劫掠將至。
連忙開口道:“大人勿怪,此命小子卻是無法聽從,孔大人已是告知我此次恐有劫掠發(fā)生。此次運糧隊伍中,有我離島百余兄弟,我怎可遠離他們呢。”
黃琬看他如此神色,心知想要勸動,絕無可能,便退而求其次道。
“若遇危險,你們只管逃命就是?!?p> 見到陳云同意,方才放心離去。
此刻這棲鳳山上,臧霸也靜靜看著鳳鳴山內(nèi)。
他所選擇的觀戰(zhàn)之地,除了南向的鳳尾山,其它都是一目了然。
見到四大寇已經(jīng)開始綁腿佩刀,心知這番大戲,必是由四大寇率先登場。
只是這種情況,倒讓臧霸不由慶幸自己當初并未接受四大寇的邀請。
他在這里可是看的分明,那鳳尾山道口的南北兩側(cè),皆都埋伏著一路精兵,想來必是為了伏擊孫觀所做的布置。
此刻那兩側(cè)伏兵,突有異動,臧霸凝神觀看,竟見到他們臨陣之時,突然開始頭纏黃巾,甚是奇怪。
端詳片刻,臧霸臉上不由掛著一絲譏笑道:“太平道哪會有如此充沛的兵備,這些兵士都身著皮甲,手持精鋼長刀,身體雄壯。若是太平道有這等戰(zhàn)力,我便也跟隨張角老兒好了。想來這張角老兒是莫名其妙做了某家的替罪羊”
看完這大鳴山狀況,臧霸又忍不住看了看鳳尾山方向,心內(nèi)生出幾分警醒之意。他雖是看不到這鳳尾山內(nèi)究竟藏著什么,可自昨日開始,他便覺得到鳳尾山內(nèi)定然大有文章。
昨夜,這大鳴山埋伏有幾千兵馬,故而鳥獸鳴叫明顯減少,倒也正常。
可鳳尾山竟然鳥獸鳴叫比這大鳴山還要少...難道此地藏著比大鳴山還要多的人馬?
想道此處,臧霸心內(nèi)一緊。這大鳴山他已看明,暗中潛伏之人多達三四千人。青州又有何等勢力,擁有比這還多的兵馬?
太平道?黃琬老兒向外州借到得官兵?
‘看來,這黃雀之后,還藏著鷹隼,不枉我受著兩日山風,這場戲,值了?!?p> 鳳尾山內(nèi),周泰正坐在壕溝之內(nèi),啃著雞腿。
此刻這壕溝上鋪木板青草,若不細察,難以發(fā)現(xiàn)。
除去警戒之人,留下的三百離島兵士,皆在就食休息。
“嗯,這雞腿可ztmd香。還是跟著公子和太史將軍打仗好,不但吃得好睡得足,就說單這十八道壕溝,即便來個幾千人馬,咱也能步步為營,分層消耗,想來也能擋住?!?p> 如今這鳳尾山中,經(jīng)太史慈連日大作土木工事,已是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兩側(cè)大樹皆被伐倒。原本崎嶇的山路,亦是被木板,夯土拓實,比那大鳴山與少鳴山還要好走許多。
臧霸若是看到山中情形,定會恍然大悟。原來這鳥獸不語.......是因為林木被伐,皆被驅(qū)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