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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白

第三章:十里繁華不如你

長安一片白 文三木 3208 2019-10-29 08:30:00

  花小期雖然心有愧疚,可到底還是個小姑娘,遠(yuǎn)赴長安的喜悅足以沖刷所有沉悶。

  日子一直到了七月中旬,花小期坐在窗前,眼里映著枝繁葉茂的梨樹,瞧著長安的方向,扳起手指一天又一天的數(shù)著,直到數(shù)到最后一根手指時,終于,她也要去長安了。

  長安,百里初給她留下了太好的念想,致使夢里想的都是那個從沒去過的地方,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她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都說長安城中鸞歌鳳舞,不似人間,縱使神都遷往洛陽,也不過帶走這繁華之地的權(quán)利硝煙,留下真正的人間天堂。

  一路從市集上走來,還沒來的及細(xì)看,馬車就停到了席府跟前。

  抬頭只見“尚書府”三個碩大的燙金行書一氣呵成,日頭下綴著金光,說不出的威武氣派。

  便是禮數(shù)也周到齊全,馬車還未靠近,便早有小廝候在一旁,馬車將將停下,就恭恭敬敬的把人請進(jìn)了府去。

  府外看著雖說氣派,然而,這席尚書到底是個文人儒生,府到處都是亭臺水榭,反倒叫人生出了幾分江南江南的感覺來。

  說來,這位席尚書也是位人才,年級輕輕的就中了榜眼,記得那還是高宗在位的時候,真真是羨煞了一眾同窗好友,

  原本,花老爺子也同他也是同窗,當(dāng)年念書時,所有人中就屬他二人關(guān)系最為要好,只是后來會試時花老爺子落了榜,自此一心經(jīng)商,而席良則一路往上直到中了榜眼,從中投身官場。

  而今,席良已是位居尚書,雖未封侯拜相,卻也是高居要職,多少新人都得往他手底下過一遭。

  按理說,這武皇遷都洛陽,文武百官自當(dāng)以洛陽為首,他早該遷居過去了才是。

  然,這席尚書打小就是個書生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細(xì)數(shù)昔日同窗之中,唯有他一人身體最差,便是花老爺也都是夫人去世后,身子才下滑的。

  雖說如今高居尚書之位,可這打小就差的身子,又加之這么些年殫精竭慮,哪還能留下一副好身板,就連御醫(yī)也束手無策,所以武皇體恤,恩準(zhǔn)其告假靜養(yǎng)。

  誰知,這一“養(yǎng)”便足足養(yǎng)了一年半也不見好轉(zhuǎn),今次壽辰,大有告老還鄉(xiāng)的意思。

  席老爺子心肺不好,前幾天一場大雨受了涼,老毛病又犯了,這不,便是花小期都已經(jīng)入府了,這邊都還下不來床。

  花家父女一路被請至西廂房,還未靠近,便瞧見身形蹣跚的席良披著衣服出來迎客,花老爺子趕緊上前把人扶住,一旁的下人見了這才松了口氣。

  花老爺子攙著席良一路進(jìn)屋去,兩人倒是熟稔得很,這么些年過去了,彼此間的情分卻是半點(diǎn)也沒生疏。

  看著形如枯槁的席良,花老爺子止不住感嘆:怎么就瘦成這副模樣了……

  比起席良的身子骨,花老子大抵算的上是健碩了,且不說他身體本就比席良好了不知多少,只說這些年,雖時常抱恙,卻也不過是三兩天的時。

  “這就是小期吧,都長這么大了?!鼻埔娏烁诨ɡ蠣斪由砗蟮幕ㄐ∑冢夹χ鴨柕?,笑的很是和藹可親。

  花小期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心:,這位席尚書果真如爹爹說的那般和藹可親,難怪這么些年,爹爹總惦念著他。

  見過席良之后,花小期便退下了,兩個老人家久別重逢,心里只怕有說不完的話,花小期自是知趣的。

  再者,便是席良再和藹,兩人終究只是初次相見,總不會太熟稔的。

  更何況,她也想四處去看一看,想念已久的長安究竟是么樣子的。

  辭過席良之后,花小期便被人引到了客房,一路迂回曲折,頗有些九曲回廊的意思在里頭。

  到底是書香世家,便是客居的院子里也是讀書人慣愛的儒雅,還未跨進(jìn)院門,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了一簇細(xì)竹,修長挺拔,一看就是時常精心打理的,待走的近了,細(xì)細(xì)一看,竟是罕見的斑竹。

  她是個隨性慣了的人,從不強(qiáng)迫自個兒去念書習(xí)文,除了識得幾個字,琴棋書畫更是無一精通,至于這竹子,她也是聽自家那位書法極好的兄長提起過。

  聽說這斑竹是一種極為珍貴的竹子,用來做筆桿和竹扇是最好的,花辭屋里就有兩只斑竹做的筆管,寶貝的緊,有一回她不小心給碰到了地上,被他足足念叨了好幾日才肯作罷。

  可見,這竹子確實(shí)金貴,只是不知道,這府中是否也住著以為像兄長那樣極愛文墨的雅人?

  花小期記性不好,整個花府都知道的事,只說小時候偷跑出府就不知道迷了多少次路,便是如今大了,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是以,當(dāng)他熟悉了席府不再迷路時,便已是三日后了。

  前幾日因著毫不熟悉,便只得耐著性子熬了三日,這不,剛熟悉了環(huán)境,便迫不及待的出了尚書府。

  畢竟是客人,又是個養(yǎng)在深閨里的姑娘家,莫說花老爺子,便是席良也放心不下,最后,便差了府上懂事伶俐的丫頭一起跟著。

  一道陪同的是席府丫頭名喚阿沅,同花小期一般大的年紀(jì),這人能言善道心思活絡(luò),一看是個極為靈巧的姑娘,不是她這樣的深閨小姐能比得了的。

  長安果真是極為熱鬧,一種同洛陽截然不同的熱鬧,叫人看了就移不開眼,只一眼便再也放不下。

  那是花小期第一次明白,原來,這世間每一處的繁華竟是這樣的截然不同,見慣了洛陽的雍容華貴,她便以為,這世間的所謂繁華,不過都是紙醉金迷火樹銀花罷了。

  卻原來,有的繁華是真的繁華,是一個又一個的希望堆積出來的。

  長安,便是如此,那繁華是用一張張笑臉,一個個夢想堆積出來的,像極了百里初口中的長安。

  走在人潮如流的市集上,只聽見“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哎——”的叫賣聲,穿過人群,清晰無誤的傳到了花小期耳朵里。

  小販特有的叫賣在人群里飄蕩,一串串鮮紅的糖葫蘆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誘人的光芒,,使人看了都垂涎三尺,更何況,還是她這素來愛食此物的人。

  徑直跑過去,輕車熟路的取了兩串,正欲付錢時,回頭卻不見了阿沅的身影,心下正是焦急的緊,在人群里張望了許久仍是沒人。

  她是花府里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想要什么只管張張嘴便是,哪有隨身攜帶銀兩的習(xí)慣,一時間,手中的糖葫蘆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就這么站著,只盼著阿沅能早些尋來。

  見慣了世事的小販常年走在街上,哪里還能看不出來,又見她是一個不諳世事小姑娘,心里便打定主意要不依不饒。

  且不說曝日之下氣候燥熱,單說這糊口都難的生意更是叫人苦惱,好不容易碰上個客人,竟還是個沒帶錢的,戲弄他呢,不由得頓時火上心頭,一股腦的全對著她發(fā)作了,還惹來了不少行人駐步圍觀。

  花小期哪里見過這等架勢,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當(dāng)自己拿了糖葫蘆先招惹了人家,又因著沒帶銀子,正要將這糖葫蘆還回去時,那小販卻非要她買下的時候,才發(fā)覺人家這是為難她呢。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便能從中脫身嗎?

  她素來不計(jì)較,旁人都當(dāng)她性子溫和好相與,殊不知,她是個軟弱可欺的,從來只知道委屈自個兒,卻從不說旁人半句不是。

  便是這么個人,打小被父兄捧在手心里,不知道人事險(xiǎn)惡,只當(dāng)這世間都如花家一般善良可親,如今,親自經(jīng)歷了,卻也從未想過以牙還牙。

  看熱鬧的人從來都不嫌事大的,遑論誰對誰錯,上下嘴皮一碰,要多難聽便有多難聽。

  流言蜚語中,只見那深閨里的小姐越發(fā)抬不起頭,便是再多的無奈委屈,也只好受著。

  八月的正午時分,毒日頭灼的頭皮越發(fā)癢痛,手里的糖葫蘆也開始融化的難看,那個風(fēng)輕云淡的男子,就那樣輕而易舉的走進(jìn)了她的心里,將她帶離眾人的焦點(diǎn)。

  也許是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直到走了好一段她才回過神來,入眼是一方潔凈的袖口,上頭描的是翠綠的竹葉,再往上,只見一張干凈好看的臉映在陽光下,就跟戲文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似的,三分漠然,三分氣質(zhì),再加上三分模樣,剩下的一分偷偷留在心里,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細(xì)細(xì)回味。

  “我叫花小期,你叫什么?”鼓足了十六年的勇氣,花小期擋在那人身前,將手中的一串糖葫蘆遞了過去。

  那模樣,真摯的叫人回絕都忍不下心回絕,十六歲的人,性子還跟孩子似的,先前還被人置于眾矢之的,這會兒早就拋到九霄云外。

  只見那人斂下眉目,愣了愣,目光落在那串艷紅的糖葫蘆上,雖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接了過來,也許,是因?yàn)槟请p目光太過真摯無暇了吧。

  “席以歌?!蹦侨私舆^糖葫蘆后,開口道,聲音和人一樣的冷清疏遠(yuǎn)。

  “席——以——歌,真好聽!”花小期將他名字里的每個字都拉的很長,好似這樣就能記到心里去。

  不知是長安的糖葫蘆太甜,還是那個叫做席以歌人太過好看,自此,她再也沒能忘記那個給她買過冰糖葫蘆的人。

  那日,望著人海茫茫中那人遠(yuǎn)去的背影,她連一句“等等”都沒能說出口,一想到此生或許再也無緣相見了,她那顆沉寂了十四年的心,竟涌上些許難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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