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jié) 往昔器主
“姑娘!你是玄門中人?”走來的長者上下打量他們倆。
朵兒喝多了些,憨笑著點頭。齊澈拉著朵兒要離開,長者追問一句,“沈宗主的兒子,是不是在這附近?我有急事稟報?!?p> 帶著這位長者回到客棧,沈拙接到消息趕緊下樓。朵兒坐在不遠的臺階上,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于白瞥了一眼并未約束。只是擋在她的面前,擋住別人的視線。
長者交給沈拙一封信,接著找了角落休息。和朵兒隔著不遠。
“火圖騰,誰知道這個事情?去哪里能找到這處秘所?”沈拙面色急躁。于白走上前,接過那封信,上面寫著五星盤每日的異動。照這個活動走下去,五星重疊,將有壞事發(fā)生。
所有人緊張的不說話。朵兒扶著周圍的東西站起來,齊澈伸手扶了一把。陳星和文雅對朵兒醉酒的行為還是很有意見。她們不在一起生活很久,眼下朵兒把沒規(guī)矩演繹的淋漓盡致。她頭頂上的發(fā)簪,醒目的提示別人,她是羽山弟子。此刻和齊澈走的過于親近。山谷里,齊澈扶她,背她,為她療傷…甚至陪著她一起喝酒逛街買吃的……
她們二人為此也問過于白,齊澈的出身還有二人認識的經(jīng)過。于白都以二人是朋友的關(guān)系作答。
陳星的脾氣是有什么說什么。跟在朵兒和齊澈身后,一追進她的屋子,啪的一聲關(guān)上門。
齊澈疑惑的看著她,又看了朵兒醉的厲害,“你?有事?”
“對!我就想問,你為什么處處黏在…”陳星的話沒說完。只見朵兒皺眉,一口血噴了出去。接著全身癱軟倒在齊澈懷里。他的反應(yīng)很自然,像是預(yù)先知道一樣。陳星竟有些看呆了。
齊澈把她抱到床上,喂了一顆丹藥,拿出手帕擦了她臉上的血痕?!澳闶窍胝f,為什么我總在她身邊?就像一貼膏藥?”
陳星一下子臉紅,急忙解釋道:“沒有沒有!道長為人坦蕩,不是我們想的那般膚淺。”她找了抹布擦了地上的血,“可是…您師父也在,為什么不避嫌,守在你的師父身邊呢?說真的,不止我一個人這么想?!?p> “可能誰也不站在她身邊很有同感。想我短暫眼盲,她為我找藥,夜晚一起睡在樹下。她時常噩夢驚醒,怕我一個人路上有危險非要一路護送。也許正是這些點滴恩惠,使我在心底認定她這個朋友。”齊澈說的很坦蕩。陳星一時有些羞愧。
“我父親說。在很久以前,他們接到過護五星陣的任務(wù)。那個時候您的師父用的凌風(fēng)劍,還有一位很有名的女修士,用的是冷玥劍。因為這兩把劍是他們隨身佩劍,其他三把劍都是后來鍛造的。仙門重組后,經(jīng)歷幾次戰(zhàn)亂和門派清洗。那三把劍流落世間,不知歸于何處。你說……我們接下來會不會死啊?”陳星垂下頭,看得出她對這件事很憂慮。
齊澈用手背貼著朵兒的額頭,由滾燙變成溫涼,他才放心,“朵兒不想任何人送命。我亦是如此。如果不幸的人成為修士,就一定能早日成仙。又何必留下五星陣來考驗修士的品行呢?宿命也好,必須走的路也好。只不過是每個人的選擇罷了。進還是退,沒有人會怪你!”
話已至此,陳星也明白了他的初衷,行禮后才離開,隨手帶上門。樓下只有莫禪和于白,莫鵬去找沈拙喝酒。這一夜,每個人都像是在過最后一晚。
莫鵬關(guān)上門,晃著手里的酒,“喝一杯吧!”
沈拙心里看不上他,坐到桌邊,“你這時候找我喝酒,又打什么主意?”
“你看!我就說你這種人,最不好交。按年齡論,你還得叫我一聲哥。怎么跟我妹妹一個火爆脾氣?”莫鵬換了一副口氣,“咱們都是各自為家族賣命的人,就不要互看對方不順眼了。我覺著你父親找齊悲過來,就是想把他們那輩子沒吞并的五星陣,一次拿下。不如咱們推測一下,還有誰是天選的劍手?”
“羅義和我父親談的時候講過。羽朵兒是冷玥劍的接受者。從羽山后的水井里,能夠召喚出來的人,只她一人。你盯著齊悲前輩,肯定有收獲。還有你妹妹。她那個火爆脾氣,你做什么事,她肯定第一個出來阻攔。你父親……”
“不是說好不提家事嗎?你們一家獨大,我又不會礙事。各取所需好了?!蹦i和他碰了一杯,“五星陣真有傳說中那么大的威力,對任何人都是一件好事??墒菫槭裁从梦灏褎褐莆逍顷嚹兀俊?p> 沈拙對這件事也很費解,非要一個解釋,那便是地火水風(fēng)土。掌五行,定五方,平萬物,一切皆順。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這些。即使是參學(xué)多年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在古籍上領(lǐng)悟到。
莫禪聽到火圖騰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于白看她臉色不好,一直陪著。畢竟家中的變故,她還沒適應(yīng)過來。想起在羽山劍挑朵兒,大戰(zhàn)過后的威風(fēng)凜凜?;氐侥液螅磺袦剀白兂蔂帄Z的陰謀??此菩ξ拈L兄,卻是人前人后兩幅面孔。
“羽山要一直這樣被人使喚嗎?極富盛名的仙門前十家。卻要給琢磨陣法的家族提鞋。真是郁悶?!蹦U心中怒火翻騰,措辭也比平時刺耳。
“你是擔(dān)心兄長的萬劫不復(fù),還是擔(dān)心自己也變成他那樣的人?五星陣畢竟是傳說,誰也沒見過。唯獨知道五星陣當年秘密的人所剩無幾。”
又是子時。
朵兒大喊一聲后猛著坐起來,臉上還掛著淚珠。齊澈被她嚇得跌落在地,四目相對,彼此鎮(zhèn)定后,他道:“又是子時。夢到什么了?”
“我可能是瘋了。夢里整個閩城四處都是火焰。我站在城樓上,看到很多兵,在集結(jié),在等候出征…黑壓壓一片?!倍鋬翰恋裟樕系臏I水,抄起枕邊的冷玥。“我要去見齊老先生。”
二人下樓,只有齊老先生的房間亮著。齊澈敲了三聲,門隨著一陣風(fēng)打開。朵兒直接進屋,把冷玥舉到他的面前,“先生。麻煩您講講當初的事。滿城的火焰,是怎么回事?”
齊悲緩緩睜開眼并不驚訝。
當年的火圖騰,逐漸成為勝者的象征。對于上仙門的仙子來說,住在九霄的他們,對這些勝敗并不在乎。直到世間的戰(zhàn)爭越來越多,所有平衡被打破后,他們派七十二個仙子來到百姓中間,換了種種身份后,開始了上仙門的計劃。
卓家是風(fēng)雷旗的執(zhí)掌人。所謂鬼符紋也是對亡魂的一種安撫符篆。
火圖騰是上仙門,指定勝者的星火種子??梢哉f有了火圖騰的人,在任何爭奪中都會戰(zhàn)無不勝。同樣它也有自己的守護者。
上仙門派下的七十二人,逐漸結(jié)束在這里的任務(wù)。有一部分人并未返回,繼續(xù)守護五星陣。直到被平仙門的人逐一找到,掠奪,戰(zhàn)到家族滅亡。在這里過程中,產(chǎn)生的怨念,靈力變化,使各處遭受不同的災(zāi)難。
這是一場冒險。羽山屬于平仙門中的一支,以修身養(yǎng)性為主。其他幾支門派,在與普通人的交易中,心性逐漸趨于平凡,平淡。忘掉了仙門的約束與禁忌。甚至開始屠戮殘害仙門同修。這讓上仙門下達的懲罰越來越大。在這其中,羽山接到了上仙門傳達的意思,讓五星陣衍生的靈器佩劍,尋到真正能駕馭的主人,結(jié)束五星陣的使命。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羽絡(luò)聯(lián)系了齊悲。正值破風(fēng)邪陣的前一晚,木劍和凌風(fēng)劍剛剛造好。繞過沈家和莫家,花谷的何琪也得到了輾轉(zhuǎn)的消息。那個時候,沈家和莫家人多勢眾,其他人只能暗地進行偽裝。本應(yīng)解開五星陣的任務(wù),結(jié)束守護者們的命運。卻在這其中引起了平仙門之間的爭斗。
在引得更大的爭端前,齊悲避世而居。花谷主何琪,送師父歸西。羽山也明確了羽絡(luò)是接任掌門的事實。莫家暗中聯(lián)合其他家族,增加自己的實力。沈家對當年破陣的事情并不放心。五星陣真實的意義,漸漸傳到沈宗主的耳朵里。他便在背后,策劃了奪劍保護靈器流失的行動。那時羽山剛剛完成掌門接任,羽絡(luò)帶著羽鳴和姚河,隨著莫宗主一起去花谷取冷玥劍。
齊悲平靜的說完這些,凝望著冷玥劍,“平仙門的人,從未歧視過鬼符紋和花谷的能力。在渡人渡魂的己任中,很多人忘卻這件事。不斷擴大自己掌握的范圍。欲貪多貪,終將萬劫不復(fù)。事情拖的越久,對你們越不利。沈宗主的信傳來,我也只好出關(guān),完成當初未完成的事。明天開始,你們會看到掌管火圖騰的人。時間流逝,他們的家門興旺做了不少好事。希望你們能談的投緣。”
朵兒拔出冷玥,摸著上面的紅色紋路,悲傷道:“當年,我和母親在花谷埋葬的。都是你們殺的人嗎?冷玥以水養(yǎng)之,卻在你說的那么多年里,用活人的鮮血滋養(yǎng)…”
“如果我說過去了,你肯定不信。德以載物,我聽何止說過。藤蔓紋裹寶劍,不破不立。會有變化,會達成所愿?!饼R悲少有的溫柔,比對齊七還要親切。“何止是你母親師父的名字。閉關(guān)這些年,都未曾去見過她。火圖騰之后,我想去趟花谷,祭拜一下。不知道你同不同意?!?p> “好。齊先生想去,我為您帶路。走了九年多,我也很久沒回去了?!倍鋬阂膊幻靼祝瑸楹螌R老先生有莫名的親切感,就像家人一樣。
二人從屋子退出去。
朵兒看著遠處紅色爬滿空中的云朵。一陣刺耳的哨子聲。整個客棧開始躁動,他們還沒穿好衣服就沖出來。羅義看到朵兒和齊澈一驚。他們倆迅速穿過院子跑出去。羅義從二樓翻下去,跳過圍墻在街上攔住他們。
“你們要去哪?”羅義還有些喘。
朵兒指著天上紅色的云,“溜達啊!你這么緊張干什么?拜您所賜。我每夜子時肯定從噩夢驚叫爬起來。這不……”她指著齊澈的眼睛,“他被我嚇得沒睡過一個好覺。黑眼圈多嚴重!散步后有助睡眠?!?p> 羅義看著圍墻里面,每一張舉燈望過來懷疑的面孔,“一起去吧!里面的人,都在暗中觀察你的舉動。沈宗主的野心,我想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了?!?p> 齊澈對朵兒點頭表示同意。羅義跟在他們身后,走了很久,朵兒突然停下,轉(zhuǎn)身攔住羅義的路,“你得到什么才肯放棄?唉,算了吧!我也沒資格讓你這樣。”
“那就一起走到最后,你親自看看,不就好了嗎?”羅義從兜里掏出薄荷葉,“這是沒加?xùn)|西的。之前,對不起……”
朵兒憨笑接過去,打開吃了一大口,“我還能不知道?在花谷,母親教我種花草。那些味道已經(jīng)了熟于心。既然要裝就得像一點,才能讓你一直沒有察覺我都知道的事?!?p> 她順手遞給齊澈一把,笑著看他吃的皺眉吐氣。漸漸她的目光變得溫柔,“我真是好福氣。一個人的路,同行的人倒是多了不少。”朵兒說著退了兩步,獨自向前走。
在她心里,一路走來母親陪伴很少,父親更是早早死于非命。她倒是陪伴至羽鳴生命最后一刻。如今她一直在送別。從跳崖墜落后,她開始厭惡自己。更加認為是自己的出現(xiàn),才讓這些人的生命隕落。如果她從未來過,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歡笑,度過每個幸福的日子。
后來,路走的麻木……
齊澈短暫的盲眼,她有那么一瞬間仿佛看到自己。欲承載著冷玥劍的責(zé)任,就要心平氣和的接受。接受冷玥身上發(fā)生的一切過往,接受只有自己才會經(jīng)歷的宿命,接受跌入谷底落入塵埃的絕望,更要理解世事無常的規(guī)則。
齊澈加快腳步,沒說什么,保持在她身邊半臂的距離。朵兒開心的嘴上揚,不用回頭看,用聽就能分辨出他。
羅義從沒想過還有人能信他回頭,但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