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途第十二章 初愿

　　桌子上擺的是郭晟逸助理給我的文件袋，里面一共有兩萬。我花了四百四十四塊錢，還給自己留下了些，用來要回家。文件袋里現(xiàn)在有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這樣讀起來很好聽。要是放在以前，我絕對不信這種說法，但是從我踏上XZ的那第一步開始，一切都好像約定好的一樣。

　　當(dāng)我說完這里面是錢的時候，他們?nèi)齻€人有點(diǎn)發(fā)愣。我倒是我看出來，他們好像不是很震驚，我突然想起扎西剛才說的橙子和他爸來過這里了。

　　好像，我懂了一些什么。

　　“其實(shí)吧，女娃今天也來過了，她說她要回家了，我還問你怎么辦呢，她沒多說話，女娃她爸說你還在醫(yī)院。后來他塞了很多東西給我們，我硬是沒拒絕得了，他們走后扎西把一個包裝袋打開，里面還有一摞錢，你說我這……”

　　我笑了笑，“沒事的，她家很有錢的。你就安心的留下吧，”

　　“娃兒，這不行，你怎么也這樣呢？你也看得出來，我們這一家子這樣也挺好的。”

　　客布大叔和扎西阿媽把那文件袋往我懷里塞。我緊抱著背包，不讓他們把錢給我。

　　“大叔，你們兩對我的恩情我很感謝，我雖然小但是也知道這些錢在命面前都是虛的，對你們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確是救了我的命。后來我又發(fā)燒，你們一家子也沒少忙活，所以，你就收下吧?！?p>　　說完的我沉默了，他們也不再強(qiáng)塞給我。我把半屈的腿放下來。

　　扎西看著我，也默默不語。

　　“司桀哥哥，你們以后還會回來嗎？我會想郭姐姐的，她還給我教我寫作業(yè)，姐姐的爸爸來了，我很害怕都沒敢問姐姐?！?p>　　我不敢看扎西，哪怕之前很喜歡這里，可……我已經(jīng)失望了。

　　我想過很多次人生之中總會遇到幾個對我很好的人?？僧?dāng)對我很好的人連告別都無法說出來的時候，這種難過的感覺讓我無法控制自己。

　　“扎西……”

　　客布大叔也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人，他也看出來了一些眉頭，輕呵了一聲，讓他不再發(fā)問。

　　“大叔，那我就走了。如果有時間……有緣分，我還會來這里看你們的。我買了今天早上的車票，晚上還得趕路。所以……我就走了，不麻煩你們了?！?p>　　“??！”

　　他們有點(diǎn)呆，我撒的謊我自己都聽不下去。他們陪著我站起來，扎西還在望著我，這個小孩還似乎真的在期望我下一次來。等我再來的時候，他可以看見那個漂亮溫柔的郭姐姐。

　　我很想告訴他，我也這樣希望著，只是……有點(diǎn)太過遙不可及。

　　所以我沒敢回答他，只是讓他在某一天，等待著我們兩個或者其中一個來故地重游。

　　我終究還是邁出了那扇門，我給格桑打了電話，他說他馬上過來?？筒即笫逶谂赃吢牫隽穗娫捘穷^的主人。

　　“是格桑帶你來的??？”

　　我嗯了一聲。

　　“這樣啊……”

　　安靜的空氣沒持續(xù)一會兒，就被摩托的聲音打破了。

　　“嗨，司桀上車?？筒祭?，我們走了，下次有時間再玩?！?p>　　格桑還給客布大叔打招呼，客布大叔笑了，說了句行。

　　他們?nèi)嗽谖疑砗笙Вν熊嚐舭崖氛盏暮芰?。幽靜的沙子路上，我們兩個前行。在不久后我又要開始一個人獨(dú)孤的歸途，我會帶著這滿天繁星和柔和的月光回到我的家鄉(xiāng)。

　　“怎么樣？有什么打算？”

　　格桑開口問我，他回過頭看出來了我藏不住的一臉孤寂。之前我們來的時候就聊過了，我也說了我是來感謝客布大叔一家的，現(xiàn)在我又要回去，等到了達(dá)芝鎮(zhèn)，我們就會告別。

　　“回家?！?p>　　“是不是對這里失望了？”

　　“沒有，這里很好，人也很好，只是多了一些我不想回憶的記憶。”

　　……

　　回到達(dá)芝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diǎn)多了，格桑問我有地方去嗎？我謝過了他的好意，說我找個賓館湊合一晚。獨(dú)自一人失魂落魄的離開。就連他在身后喊我我都沒有理。

　　夜真的很冷，我裹了裹今天新買的衣服，把手機(jī)掏了出來，看著手機(jī)發(fā)呆。好像，我連那個照顧了我很久的女孩子的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我停在了原地，手里握著手機(jī)，整個大街上只有我一個人。稀稀拉拉的路燈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長。

　　再回過神抬頭看見了不遠(yuǎn)處亮著燈的一家小賣部。

　　我又一次的想抽煙了，上一次還是在火車上那個大爺給我的煙，我還留下了他的打火機(jī)。也可能是緣分，那個打火機(jī)讓我沒挨到凍。

　　我摸了摸衣兜，那個印著蘋果兩個字的打火機(jī)沒在了。

　　緣分到了，就像我和橙子的緣分到了一樣。他們都不見了。

　　走近了小賣部，清晰的聽見一個嬰兒哭啼著，透過一角玻璃窗看見一個男人把煙叼在嘴上，沒有點(diǎn)著。

　　我敲了敲門，男人的聲音傳出來，是一句藏族。大概他是在說關(guān)門了，因?yàn)樗麤]有給我來開門。

　　我又拍了拍門，說：“我買包煙，買點(diǎn)吃的，我找不到賓館了。”

　　男人聽出來我不是本地人，在一陣腳步聲中門被打開了。

　　男人把門開了一半兒看了我一眼，沒讓我進(jìn)去，只是說要什么東西。

　　“一包煙，再隨便拿點(diǎn)吃的?！?p>　　我遞出了一張一百塊錢，因?yàn)槲也恢纼r格，只好這樣了。

　　“什么煙？”

　　“延安……再買個打火機(jī)?！?p>　　我想都沒想的說了這個煙，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大爺給我發(fā)的就是這種煙。

　　他把門閉上，進(jìn)去取東西了。我就在門外傾聽著嬰兒哭鬧。

　　“給你，這是找你的錢。賓館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頭，然后右拐就能看見了，那是這里唯一的一個賓館?！?p>　　他好像記住了我剛才說的話，很好心的告訴我哪里有賓館。

　　我接過那一袋東西，接過剩下的錢，說了句謝謝。他沒聽，直接把門關(guān)上了。

　　我取出了煙和打火機(jī)，把剩下的東西裝到了我的背包里。取出一根煙，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一下。順著路一直走，暗淡的路燈讓我不那么孤單。

　　煙被點(diǎn)著，我就開始咳嗽了，不會抽煙，只是抽一口煙，煙霧在嘴里轉(zhuǎn)個兒然后又吐出來。

　　濃濃的白色煙霧在等下顯現(xiàn)，一縷一縷的消散在天空中。我的咳嗽聲也在路上傳蕩。

　　突然，手機(jī)響了起來，我想了想好像就只給我爸媽和格桑格雅知道。這都十點(diǎn)了，他們這么晚了應(yīng)該不會給我打電話。

　　我把手機(jī)掏出來，一串的陌生數(shù)字在手機(jī)屏幕上晃動。

　　我想應(yīng)該是誰打錯了，吸了一口煙，拒絕接聽。

　　到賓館了，給了錢和身份證登記，前臺的男娃給了我一把鑰匙。我就這樣進(jìn)了房間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了。

　　發(fā)燒沒有徹底的好，又吹了冷風(fēng)，還抽了煙，這樣的感覺讓我很沉淪。

　　黑夜漫長，星光閃爍，讓我不想再記憶的一天就這樣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