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劇第二章 人間沒有白月光

　　啞巴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他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就連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言語交流都做不到，更何況還讓一個啞巴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

　　很小很小的時候，沒有記憶沒有思考的能力，對這種事情自然也就很淡然了。

　　知道自己有了獨立思想，那種感覺，猶如活在各種各樣的言語垃圾箱里，特別小時候心理尤為敏感。

　　我遇到過很多那種人，很讓我討厭的人。他指著我說“你看這人是個啞巴，而且他手舞足蹈的比劃啥呢！”

　　“喲，啞巴！”

　　還有家長教小孩子的，他們的話更是“格外動聽”。

　　“讓你再罵人，讓你說臟話，以后你也就變成那樣了。”

　　人性之惡，不可深測。

　　我知道有種族歧視，地域歧視，但我都不曾親身感受過，年齡但這種正常人和殘疾人之間的歧視我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好在，世間總是會有好人的，且，好人多于壞人。

　　譬如……我即將見到的那群小天使們。

　　公交車走走停停，上車下車許多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充滿了疲憊，上了一天的班，可能唯有在公交車上的這一段時間最悠閑。

　　我看著他們上上下下，乘車離開。十站的時間也就半個小時多一些，我到站了，從后門下了車混入這茫茫人海。

　　行人步履匆匆，相互擦肩而過，亦或者同向行走。

　　這里已經(jīng)是海都的郊區(qū)了，物價相比較市區(qū)中心還是很低的，所以當年孤兒院的選址在這里。

　　步行了五六分鐘，右拐彎就可以看見一道紅色的鐵門，門的正上方有個紅色的掛牌，紅色的漆掉落，但隱約可見是愛心孤兒院幾個字。

　　小時候孤兒院大掃除的時候，我最喜歡踩個小板凳把掛牌取下來，然后用抹布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它。那時候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了。

　　我捏著鐵門上的銅環(huán)碰了碰鐵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姑娘小跑著來給我開門了。高興的手舞足蹈，那皎潔的眼神里散發(fā)著美好的光芒。如果可以，我很想摘下幾顆星星給她當玩具。

　　“小哥哥回來了，今天有肉吃哦！”

　　她是院長爺爺在孤兒院門口撿到的，當時我只有十二歲，抱著她可開心了。當時的我只想著有個可愛的小妹妹了，卻從未思考人性之后的罪惡?，F(xiàn)在看來，我們都是被惡魔拋棄的孩子只不過后來有天使養(yǎng)育了我們。

　　我看著已經(jīng)齊胸的靜靜，好像以前的一切都恍若昨日，上次見她還是在年前。當時我感覺她只有丁點大，只是這次見到，讓我有些吃驚，也是……到成長為大孩子的時候了。

　　我用手語問她「家里還好吧！」

　　從孤兒院出去的孩子都把孤兒院叫做家，因為這里是養(yǎng)育我們的地方。也只有這里，才有家的味道。

　　鐵門發(fā)出咯吱的刺耳聲，靜靜挽住了我的手，開心的說：“和以前一樣?。≈徊贿^最近姜彤哥哥經(jīng)常來，而且他還帶來了一個女人。我感覺那個女人是個壞女人。因為她老是不好的眼神看我們，我們都可討厭她了，但是院長爺爺很喜歡她，說是她要給姜彤哥哥當媳婦了。”

　　靜靜一說就是一大堆話，因為我很忙，也就一直都沒有過來。我工作室那邊也出了點問題，和我一起工作了好幾年的后期運營跳槽了。本來好好的工作室也陷入了矛盾中。

　　我的手臂沒有停止揮動，聽完她的話繼續(xù)「沒事的，姜彤能找到女朋友我們應(yīng)該高興，畢竟他都快三十的人了，再不成家立業(yè)，院長爺爺又要念叨了?！?p>　　“嗯，所以我們都在偷偷的嫌棄她，我們都表現(xiàn)的很喜歡她?！?p>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右手比劃說「偷偷嫌棄也不行，不能這樣的，這樣不好。」

　　靜靜吐了吐舌頭，頭一扭跑開了。

　　“我就知道，小哥哥還是和以前那么愛嘮叨。”

　　她拉開了門，伸出小手揮動著讓我快點。然后朝著門里就喊：“小哥哥回來了。”

　　屋里充滿了各種聲音，我聽見錯亂的腳步聲，果然那群小屁孩兒門都出來了。

　　“小哥哥”

　　稚嫩的聲音，異口同聲的喊著。

　　擠在門口最前面的是小九，他是現(xiàn)在在孤兒院最大年齡的孩子了。今年上高三了，學(xué)習(xí)也很好，很懂事。

　　在他后面的是一個只有我腿高的阿貍，她今年五歲了，是這里所有人都很疼愛的小可愛。

　　還有擠出門縫的三個小腦袋，小七和小五還有小三。其余的人都沒能擠出來。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卻看不到他們的人。

　　我把嘴角翹起，笑著和他們揮手。

　　院長爺爺那蒼老的聲音傳來“行了，行了，不要堵在門口了，讓連子進來，你們堵在門口他怎么進來啊。”

　　我在來之前給院長爺爺發(fā)過消息，但讓他不要告訴其他人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驚喜。

　　他們沒有進去，反而一擁而出，小不點們都抱住了我的腿，靜靜和小九都拉不住。

　　我這就是我愛這里的原因，如果經(jīng)常和一群小天使們在一起，也會覺得人世間的痛苦掙扎都是那般不堪。

　　我被擁著進了門，院長爺爺站在大餐桌前面，手里握著筷子，看樣子已經(jīng)是等的有一陣時間了。

　　我挨個拍了拍在我周圍晃動的小腦袋，比劃著讓他們?nèi)プ阶约旱奈恢蒙蠝蕚涑燥垺?p>　　他們點了點頭，又搖頭晃腦的過去坐下了。

　　只有在院長爺爺左邊的位置空著，那是王姨的位置。

　　王姨是在我來到這里的第三年來這里的。當時我還在上五年級，只有十歲，我是院里最孤僻的一個。她來這里是因為她兒子被人販子拐走了，而且她還是個寡婦。寡婦這個詞在現(xiàn)代社會不怎么避諱了，卻依舊改變不了一個單親家庭的困難。她從青花村孤身周游到這里，整整尋了她兒子三年，三年未果，流露街頭。最后她來這里做義工，只是為了一口飯，一張床。

　　她就像媽媽一樣照顧著我們，直到我們長大。

　　院長爺爺雖然當?shù)攱尩?，畢竟是個男人，又怎么給我們母愛感覺。那時候我覺得我也是個有媽媽的孩子了，我性格孤僻，是她經(jīng)常開導(dǎo)我，雖然她說的話很糙，但那些話讓我記住了一輩子。

　　我還記得她第一次見我，我用手語問她她是誰，她用慈祥的眼睛看著我的樣子。沒過一個月，她已經(jīng)能看懂我的手語了。

　　“哐”

　　鍋和桌子相見發(fā)出聲音，親切的問好。我的鼻子已經(jīng)嗅到了熟悉的雞湯味道。

　　王姨摘掉圍裙，還像我小時候那樣習(xí)慣性的摸了下我的頭。

　　“最近很忙嗎？你都不怎么來了。”

　　我看著王姨兩鬢縷縷斑白的發(fā)絲，我有種從我住的那里搬回來的沖動?？墒前岢鋈プ」聝涸阂?guī)定，當孤兒院的孩子有獨自生存能力的時候必須搬出去。也是考慮到了每個人的未來，總不可能真的在這里結(jié)婚生子吧！雖然說我是愿意的，但……院長他不愿意。

　　我搖了搖頭，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彎曲，告訴她「我不忙，過得很好?！?p>　　她很開心，指著餐桌上豐富的菜肴讓我吃。

　　我騙了她，可是我并沒有覺得沒有什么不對的。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我而已。

　　碗碟聲，筷子吧嗒的聲音，彌漫在這一方空間。我的內(nèi)心所有空倦被填滿，我享受著這此時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