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秘密
李特助站在盛延珩總裁辦公室門外。
他手里拿著已經(jīng)收集好得關(guān)于楊珊雯和傅尚國的資料,那是他用好幾天時間調(diào)查和整理好的。
幾天前,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對女人從來都不假辭色的盛延珩會讓他去調(diào)查一個處在蘭市社會底層的女人。
然而,當(dāng)他調(diào)查地越多就越發(fā)現(xiàn)楊珊雯這個女人很奇怪。
她確實有讓人關(guān)注的理由和本事。
連他都感到好奇的女人,更別說已經(jīng)讓他展開調(diào)查的盛延珩了。
所以,當(dāng)他將楊珊雯從現(xiàn)在一直調(diào)查到十一二歲后就停下了。
他不想去調(diào)查這個女人了。
因為,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女人。
就因為這個女人,他的老板在蘭市已經(jīng)多呆了好幾天。
但讓他更擔(dān)心的是,這個女人很有可能會奪走盛延珩所有的關(guān)注。
如此一來,她便會給另一個女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上,再覆上一層霜。
可他并不想看到另一個女人傷心。
李特助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里面?zhèn)鱽淼统恋穆曇簦骸斑M來。”
李特助推開門走進去。
諾大的辦公室,正中間擺著一張辦公桌,一把老板椅,還有長長的黑皮沙發(fā)。
而在靠墻那一面是又長又高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
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來,將整個裝飾為白色系的辦公室照地透亮透亮的。
李特助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捧起資料,態(tài)度尤其恭敬:“老板,這是您要的關(guān)于楊珊雯和傅尚國的資料?!?p> 盛延珩簽文件的手一頓。
他放下筆,抬起頭,墨瞳盯著李特助手中的資料,里面悠然劃過一些復(fù)雜的情緒。
正瞧著盛延珩的李特助眼眸瞬時一暗,立刻低下頭去。
盛延珩并沒注意到李特助的異樣。
他此刻的心里眼里都只有面前的那份資料。
盛延珩伸手接過,慢慢地打開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東西,心下忽而生出一絲忐忑。
盛延珩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他看地很認(rèn)真,一直到最后一頁,他才輕笑一聲:“我記得巴黎攝影樓和遠(yuǎn)行汽車運輸服務(wù)公司的法人,都是盛延灼?”
李特助抬起頭,瞥向盛延珩手里的資料:“是的,老板。但您才是它們真正的掌舵人。”
“呵...”
盛延珩不止臉上在笑,那雙盛滿星辰的眸子也在笑:“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p> 李特助又垂下頭。
他知道盛延珩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因為楊珊雯和傅尚國分別在巴黎攝影樓和遠(yuǎn)行運輸服務(wù)公司上班。
盛延珩抬起頭,瞧著李特助,眼睛瞇了瞇:“像傅尚國這樣的人,竟然能坐到區(qū)總經(jīng)理這個位置上,公層高層都干什么去了?”
李特助心臟微顫。
盛延珩繼續(xù)說:“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人,怎么辦呢?”
李特助身體一抖。
他再次抬頭,瞧向盛延珩。
果然,如他所料,盛延珩那雙墨瞳早已暗沉一片,甚至于臉上都是冷酷的笑意。
盛延珩把資料放在桌上,用手一下一下地敲擊桌面:“李特助,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才能讓一個人寢食難安,提心吊膽,一無所有?”
李特助心下一凜:“是?!?p> 盛延珩嘴角輕揚:“那你去給跟這位傅尚國先生合作的經(jīng)銷商們打個招呼。”
李特助:“是。”
盛延珩沉吟半晌:“向勤,你去幫一幫楊珊雯那個女人?!?p> “她帶著兩個孩子,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生存,當(dāng)真是有些不容易?!?p> 李特助再次“刷”地抬起低垂的頭,望著盛延珩。
他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似是想說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沒說。
早已將目光埋進資料中的盛延珩沒聽到趙特助的回答,于是,他又抬起頭,瞧著李特助:“你有什么話就說?!?p> 李特助終于鼓起勇氣:“老板,您來蘭市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了,海市那邊的好幾個項目都在等您親自過目呢?!?p> 盛延珩亮如星辰的眸子驀地劃過剎那地凌厲:“稍后你集齊全部的項目負(fù)責(zé)人,我要開視頻會議?!?p> 李特助驚懼又愕然地看著盛延珩,而盛延珩眼里深深淺淺的冷意,讓李特助的心一瞬間涼了下去。
李特助越發(fā)地恭敬:“是,我馬上去安排?!?p> 盛延珩盯著李特助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李特助走出了盛延珩的辦公室,但沒有走開。
他此時終于確定以及肯定,那個叫楊珊雯的女人已經(jīng)奪走了盛延珩所有的注意力。
他身為盛延珩自小的玩伴和特助,理智告訴他,他不可以背叛盛延珩。
可他內(nèi)心的情感告訴他,他必須將這件事告訴那個女人。
因為他愛那個女人,愛的......不可自拔。
所以,他不想她受到別人一丁點兒傷害。
李特助的眼神只在剎那間變得堅定如磐。
他走了起來,直到走出總裁辦的區(qū)域,他才從兜里拿出電話,打開保密設(shè)置,在電話薄里翻到一個名字被標(biāo)記為畢生所愛的號碼。
他的手指在上面按了許久,似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打這個電話。
李特助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嘟嘟地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那端傳來一個甜甜的女聲:“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李特助原本發(fā)亮的眼眸頓時黯淡下去。
那個女人沒他的電話號碼,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李特助深呼吸過后,才發(fā)出有些黯啞的聲音:“您好!穆小姐,我是李向勤?!?p> “李向勤?”那端傳來的女聲帶著疑惑。
李特助的眸子霎時間更暗了。
他愛了那個女人那么多年,可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或許,她只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李特助的嗓音變得沙?。骸拔沂鞘⒖偟奶刂钐刂?。”
“原來是李特助?!蹦沁叺呐寺犉饋硐袷腔腥淮笪虬悖骸澳愦螂娫捠怯惺裁词聠??”
“??!”突然,彼端發(fā)出一聲驚呼:“難道是延珩出了什么事?”
李特助的心微微地發(fā)冷:“不是盛總,是你?!?p> “我?”女人不太明白:“我怎么了?”
李特助沉默良久。
電話那端開始催起來:“喂?李特助,你還在聽嗎?你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特助聽著那甜甜的聲音里竟然夾雜著焦急,他臉上的猶豫瞬間消失殆盡:“這幾天盛總讓我查了一個女人?!?p> “什么女人?”女人的聲音有些驚疑。
“一個叫楊珊雯的女人。”李特助頓了一下:“盛總對那個女人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可能?”女人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簡直無法想象居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是真的。”李特助說:“你......自己多注意一些?!?p> 話畢,李特助就掛了電話,彼端還說了什么,他沒有聽清楚。
該說的,該做的,他已經(jīng)盡力了,對方以后會怎樣,他無法預(yù)料。
更何況,除了剛結(jié)婚的那三年,剩下的七年里,盛延珩對那個女人并不體貼,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以對。
盛延珩坐在辦公桌前,將楊珊雯的資料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翻了一遍。
他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楊珊雯冰冷,不善言談,不愛交際。
而在傅尚國出軌后的那三年,她漸漸變得言辭犀利,能說會道,忍耐性強,韌勁大,而且還學(xué)會了懟人。
盛延珩的眉眼彎了起來。
他讓李特助調(diào)查這個女人,除過他心中那不為人知的理由外,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喜歡看她懟人。
他太喜歡那個女人將人懟地啞口無言的樣子。
他依然記得那天她怒懟傅尚國和傅尚國小三的模樣。
當(dāng)那個女人將夫妻間那種你情我愿的事情算成一筆賬甩在她丈夫傅尚國面前時,傅尚國問她:“楊珊雯,你是出來賣的嗎?”
“呵?!笔⒀隅裥Τ隽寺?。
那個女人是怎么回答的?
她居然偏過頭看著那位小三,懵懵懂懂地問:“李小姐,你是出來賣的嗎?”完了,她還補了一句:“傅先生,李小姐是出來賣的嗎?”
盛延珩低低地笑了起來。
多么絕地反擊呀。
可他就是喜歡極了這樣的反擊。
盛延珩再度看著資料。
他覺得楊珊雯那個女人太能忍,她幾乎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才換得她和傅尚國毫無后顧之憂的離婚。
作為一個母親,能為孩子考慮到各個方面,已經(jīng)很讓他欽佩了。
至少,他盛延珩的母親做不到楊珊雯這樣。
可對他來說,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在仔細(xì)研究楊珊雯的資料時,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趣且讓人好奇的事情。
那便是楊珊雯似乎特別特別地嫌惡男人。
從初中到大學(xué)都是如此。
但她對女同伴卻格外好。
盛延珩的眼眸忽然擴大,因為他想到了幾個讓人實在無法接受的詞:百合,斷背。
他眼睛一瞇,一道精光從那條隙縫里乍然射出?;蛟S,這根本就是楊珊雯那個女人不為人知的秘密。
呵!
他居然就這樣發(fā)現(xiàn)了楊珊雯的秘密。
盛延珩眸子微凝,他才不管楊珊雯是直女還是彎女,他總歸要將她拉到正軌上。
可下一秒,盛延珩的眉頭又皺起來,有一點,他沒想明白,既然楊珊雯那么厭惡男人,那她為什么又選擇了傅尚國那樣的男人結(jié)婚,而且還生了兩個孩子?
驀地,盛延珩的皺容一下子蔓延到整個臉面,神色難看至極。
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讓他頗為苦惱。
楊珊雯那樣反感男人,他要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她眼前去?
正當(dāng)盛延珩想地出神,放在桌上的電話震動起來。
他偏頭瞧過去,當(dāng)看到顯示屏上的名字時,他平靜如海的眸子霎時卷起了滔天巨浪,那巨浪似是要將世間所有一切都給淹沒吞噬。
盛延珩沒去接電話,而是任由它在桌上不停地震動。
震動停止時,盛延珩厭惡地瞥了一眼,然后看向窗外。
電話再次震動地時候,盛延珩一把提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風(fēng)景。
電話震得手有些發(fā)麻。
但盛延珩仍舊望著外面,雖然這里離朧月有些遠(yuǎn),可依然能瞧見那標(biāo)志性的建筑。
盛延珩抬起手,看著震動不休的電話,終于按下接聽鍵,把電話放在耳邊:“喂?”
電話那端的女聲溫柔極了:“延珩,你什么時候回家來?”
盛延珩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還不確定,到時候再說?!?p> “哦?!?p> 那端的聲音又傳進盛延珩的耳朵里:“你爸他......。”
盛延珩忽然覺得從彼端傳來的這三個字刺耳又諷刺,他猛然間暴怒起來,大聲吼道:“你還有什么資格提我爸?我爸怎么樣,我自己會問,不需要你管?!?p> 那邊的聲音頓時沒有了。
盛延珩喘了幾口粗氣后,慢慢地冷靜下來:“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要掛了?!?p>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悲傷難過:“沒有什么事了?!?p> 盛延珩:“那我掛了?!?p> 然后,他就真的掛了。
他望著窗外的那雙墨瞳早已變得深邃無邊,黑黑沉沉,就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夜晚,可怕極了。
盛延珩陡然轉(zhuǎn)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出了辦公室。
他想到了楊珊雯那個女人,他想去見見她。
盛延珩疾步走出總裁辦的區(qū)域就看到站在那里,有些發(fā)愣的李特助。
他走到李特助身后,聲音沉得厲害:“李特助?!?p> 李特助猛然一驚,回過頭,看著盛延珩,立即道:“老板?!?p> 而李特助剛才那樣驚恐的神色被盛延珩全都看在眼底。
但盛延珩什么都沒問,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靜靜地,眼眸沉沉地望著李特助,直到李特助感覺自己身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時,盛延珩才開口:“你讓司機把車開到公司門口?!?p> 話畢,盛延珩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李特助仍然驚魂未定。
但他不敢忘記盛延珩的吩咐,他立刻給司機打了電話,將盛延珩的話轉(zhuǎn)告給他。
盛延珩到達公司門口時,司機已經(jīng)把車開到了他的面前。
司機從車上下來,盛延珩邊上車邊說:“我自己開就行?!?p> 司機站在一旁,神態(tài)恭敬:“是。”
盛延珩發(fā)動車,踩著油門,一路往光遠(yuǎn)小學(xué)而去。
他將車停在學(xué)校門口時,學(xué)生還沒下學(xué)。
他抬腕瞅了瞅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才會放學(xué)。
所以,他熄了火,坐在車?yán)?,等著楊珊雯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門口。
他想再看一看那個女人,然后,再想象一下那個女人懟人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像她那樣暢快淋漓地懟過人,即使心里積攢著龐大的怨氣,想要狠狠地發(fā)泄,可依然沒有。
還不到五點,盛延珩就看到站在學(xué)校門口的楊珊雯。
他沒有下車,也沒有魯莽地去接近楊珊雯,他只是坐在車?yán)?,靜靜地看著她。
接到孩子們的楊珊雯笑得可真是溫暖呀!
盛延珩由衷的感嘆。
那樣溫暖的笑容,他們兄妹三人幾乎沒見過。
那個時候,他們?nèi)诉€很小,總是想纏著母親,想看著母親對他們笑。
因為他們的母親笑起來地時候可漂亮了。
她那雙神秘的眼睛亮地像是將整個夜晚的星空都裝在了里面。
但,他們的母親很少對他們笑。
他們一直以為那是母親的性格使然。
然而,當(dāng)有了那么一件事之后,他和盛延灼才明白,他們的母親不是不喜歡笑。
而是.......。
盛延珩從車?yán)锬贸鲆话鼰?,取出一支,燃上了?p> 那煙頭冒出的煙,一圈一圈,裊裊地升到空中再四散開來。
盛延珩看著面前慢慢消失地?zé)熑Α?p> 他一直覺得自己看待女人時也像是隔了這樣一層煙圈,朦朦朧朧,總是看不清楚。
他以為除了盛延灼以外的女人都是像他母親或是像穆曉婉那樣的。
但當(dāng)煙圈消失后,他才發(fā)現(xiàn),還有其他的女人是像盛延灼那樣的。
所以,他對“女人”這個詞又重新理解了一番,將她們歸為兩類。
一類是不甘寂寞,不甘平庸,不想靠自己的努力卻只想青云直上的。
一類是甘于寂寞,不甘平庸,但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向上爬的。
他認(rèn)為楊珊雯就屬于第二類人。
盛延珩一直看著楊珊雯帶著兩個孩子消失在他的視線里,才發(fā)動車子,離開了學(xué)校。
因為剛才的那個電話所引起的各種情緒,居然就這樣緩緩地平復(fù)下來。
盛延珩的嘴角揚了起來,直到他的眼里也蔓延出笑意。
那笑意讓他的眼睛亮地像是將天上全部的星辰都倒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