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站口擁堵的人流中,宋子玥一眼就看到了高大挺拔的弟弟,眼眶立刻濕潤了,情不自禁地奔跑過去。
算算距離上次分別,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年有余。這一年來子玥為了生活疲于奔波,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讓她對工作不敢有一絲的怠慢,遇到忙的時候甚至連飯都顧不上吃。好在皇天不負(fù)有心人,經(jīng)過一年多的打拼,方方面面都有了很大的改觀。特別是宋家的陶瓷廠在僅剩下一些庫存和兩條已經(jīng)廢棄了的生產(chǎn)線的情況下,經(jīng)過宋子玥辛勞運作苦心經(jīng)營,硬是得以起死回生,宋家終于可以稍稍喘口氣了。
“讓姐姐好好看看你。”子玥激動地捧起了子昂的臉。
“姐姐?”子昂質(zhì)疑的眼神盯了子玥好一會兒,忽然掙脫她的手,連連后退幾步篤定地說,“你不是姐姐!”
子玥吃了一驚,心理犯起嘀咕:子佩電話里說子昂的狀況比以前好許多,現(xiàn)在看還是老樣子,看不出有任何起色呀!子玥眉頭緊皺心理涼涼的感覺。她尷尬地轉(zhuǎn)身望著子佩,想從她的表情中尋找答案。
可是子佩的表情跟子玥如出一轍,臉上也是充滿了驚訝,疑惑。子佩想到也許是長時間坐火車旅途勞頓影響了子昂的情緒讓他失控?于是她急忙靠近子昂想安撫一下他焦慮的情緒??墒沁€沒張口卻被子昂搶先探過頭來,神神秘秘地對子佩耳語:“這個女人冒充我姐姐!我姐姐頭發(fā)長長的,像瀑布一樣。臉蛋白白的,像工廠里的瓷碗一樣,還有光。嘴唇紅紅的,好似天上彩云的顏色?!弊影和nD了幾秒鐘,然后不容置疑的口氣,“你再看她的樣子,哪有一點兒像我姐姐?!”子昂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子昂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被站在旁邊的宋子玥卻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萬箭穿心的痛險些把她擊倒,沒想到一年的奔波勞碌竟讓自己滄桑到連一奶同胞的弟弟都拒絕相認(rèn)的地步。悲愴的情愫從心底涌出,也許還夾雜著自卑,宋子玥不由自主地后退。
“子昂你在胡說什么,她就是你的姐姐宋子玥!”子佩小聲責(zé)怪子昂,子玥心灰意冷的表情讓她心疼,“你姐姐剪了短發(fā),可是眼神沒有變,你看她的眼睛,你們姐倆簡直一模一樣!”
“不礙事的,別吼他,讓他慢慢想。”子玥輕聲阻止子佩,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仰起頭溫柔地注視子昂,眼里盛滿了憐惜與疼愛。腦海中閃回兒時的記憶,子昂像個跟屁蟲尾隨在自己整個的童年里:他撕壞自己的手抄報,害得自己第二天無法交作業(yè);他流淌著鼻涕向奶奶告狀,害得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地被奶奶責(zé)罵;他手里死死攥著電視遙控器,害得自己看不到心怡的動畫片。但是他在外面被欺負(fù)受了委屈,回家第一個告訴的人卻自己;有好吃的東西,他第一個想分享的人也是自己……
想起兒時的一幕幕,那不太遙遠的回憶讓子玥禁不住潸然淚下。望著弟弟投向自己的充滿著戒備,陌生,疑慮的眼神,子玥的耳畔忽然響起一段熟悉又親切的旋律,她禁不住跟著低聲吟唱起來。那是在幼兒園夜深人靜想家時,仰望滿天星斗,姐弟倆兒最愛哼唱的一首兒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熟悉的旋律也傳到子昂的耳朵,他先是吃了一驚,瞪大雙眼愣愣地看著子玥,腦海中一幅模糊不清的畫面若隱若現(xiàn)。
然后緩緩的,他向子玥身邊挪動著腳步,一步,兩步,三步,終于他的鞋子觸碰到了子玥的腳尖。他慢慢揚起睫毛,迎面而來的是慈愛包容的目光,還有淚霧彌漫的雙眸。
“姐姐!”子昂輕聲呼喚,然后緊緊抱住了子玥顫抖的肩頭,他不停用手撫慰她的頭,腦海中漸漸映出一個畫面:一名女孩兒在前面興高采烈地奔跑,長發(fā)飄飄,裙角飛揚。驀然回想起,這張嵌著梨渦的笑靨占據(jù)了自己整的個童年。
此刻,站在一旁的葉子佩也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走,我們回家!”喜極而涕的宋子玥一手挽著弟弟的臂彎一手牽著子佩的手向停車場走去……
因為是臨近春節(jié)的最后一周,大家都在忙著春節(jié)大采購,馬路上到處張燈結(jié)彩人頭攢動。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子昂有點兒小興奮,不止是涌動的人流,還有車窗外時而閃過的似曾相識的景觀讓他目不暇接。
而葉子佩的神情與他截然相反,甚至有些忐忑,腦海中總是閃現(xiàn)自己前兩次去宋家時的遭遇。她心理十分清楚宋太太不止是不喜歡自己,而且完全可以用憎恨來形容她對自己的感情,宋太太輕蔑的眼神還有傲慢的神態(tài)是葉子佩心頭揮之不去的巨大陰影。
正在開車的宋子玥從后視鏡中看到了葉子佩臉上悶悶不樂的表情,她知道她為何沉默寡言,也理解她心中的忌憚。畢竟前后兩次踏進宋家大門,子佩都是飽嘗屈辱離開的,這對一個要強又倔強的女子該是怎樣刻骨銘心的痛楚。
為了消除子佩緊張的情緒,子玥主動談起了母親一年來的變化,告訴她現(xiàn)在自己的母親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沒有了犀利的眼神,不再勢力,也不再盛氣凌人。
盡管聽到子玥安慰自己的話,子佩內(nèi)心還是充滿忐忑。因為不只是宋太太的原因,還有每每提到宋家就繞不開的那個深深傷害過自己的女人——周希瑞,雖然她已一命歸西,可她那惡毒的眼神和令人發(fā)指的行徑已經(jīng)深深烙在了子佩的心間,令她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
經(jīng)過幾條鬧市街道,車子在一棟灰色的高樓前停下。樓房有些破舊,窗戶上的鐵藝欄桿因為雨水的侵蝕兒銹跡斑斑,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到家了?!弊荧h跳下車,子佩也跟著跳下,只有子昂無動于衷,依舊坐在副駕駛位置不肯下來。
子佩打開車門欲拽子昂,卻被子昂強硬推開。
“這不是我家!”子昂大聲嚷著,同時身體盡量往車?yán)锟s,臉上盡顯不安的神情。
“我家有大院子,院子里還有好多的樹,還有……還有……”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他的目光落在破舊的樓體上,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莫名地慌張?!翱墒沁@里什么也沒有!”
子昂的表現(xiàn)讓子玥徒然傷悲起來,因為那個承載著他許多美好記憶的院落也是她魂牽夢繞的所在。
子玥強忍悲傷默默走到子昂身旁,輕聲對子昂說,再給姐姐一些時間,姐姐一定帶你回到原來那個家!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