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杭州府。
富春江位于江浙的中部,上接新安下連錢塘,因元末黃公望的一副《富春山居圖》而揚名天下。
此時的富春江水面上,仿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端得是一副好景色。
只是在江面上隱隱綽綽的船只,稍稍破壞了這片寧靜祥和的景致。
它們來來往往,一片忙碌,或是船上載的貨物過多,吃水較深,累得水手們嘿喲嘿喲的喊著號子,用力劃槳。
與江邊悠然自得的漁船們,顯得截然不同。
此時的江邊,有兩艘漁船緩緩的向岸邊靠去,船上相熟的漁夫們,互相問答,討論著各自的魚獲。
待的臨近江邊,正準(zhǔn)備上岸時,卻突然聽得一聲清音。
緊接著一道霞光萬丈,瑞彩千條的門戶突然出現(xiàn)在江邊,片刻后還從內(nèi)走出一人。
兩名漁夫見得這幅景象,不敢多看,連忙跪倒在水中,以頭觸地,口中高呼道:
“神仙下凡了,神仙老爺下凡了!”
“還請神仙老爺多多保佑?!?p> 二人半晌未聽得回應(yīng),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朝著岸上看去。
只見頭先出來的那名書生身旁,又多了一名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
二人正站在那里,看著自己小聲交談著。
漁夫們不敢多看,生怕觸怒神仙老爺,只好再次低頭,祈求神仙慈悲。
徐羨魚先是眺望了一會遠(yuǎn)處山水,才好奇的看向跪伏在水中的漁夫們。
在他的示意下,老道走上前來問道:“你二人抬起頭來,告訴老道,此為何處?你等又是何人?”
聽得神仙竟然同自己說話,漁夫們喜出望外,這得是多大的福氣啊,才能和神仙老爺交談。
但二人卻依舊沒有抬頭,只是顫抖的看著水面,興奮的回答道:
“回神仙老爺?shù)脑?,這里是富春江,我等都是九姓賤民,不敢污了神仙老爺?shù)亩??!?p> “原來是杭州啊?!崩系傈c點頭,就回走幾步,告知徐羨魚。
徐羨魚點點頭表示知曉,同時心中暗道。
這程定遠(yuǎn)真不愧是讀書人,連跳江都要找個風(fēng)光秀麗的地方。
環(huán)視片刻后,徐羨魚便開口問道:“不知府城該如何走?你二人可否為我?guī)€路?!?p> 兩名漁夫?qū)σ曇谎?,猶豫片刻,才道:“還請神仙老爺繞罪,我等賤民終身不得上岸,即使上岸也需除去鞋襪?!?p> “若是兩位神仙老爺有意,小人愿帶二位老爺渡船前往?!?p> 說完,二人又是連忙磕頭,將頭發(fā)都給淋濕了。
“那好吧?!?p> 無奈之下,徐羨魚只好和張望舒二人登上其中一條漁船,在漁夫顫巍巍的擺槳下,緩緩向府城內(nèi)飄去。
由于是水路,又是小舟,船行速度自然不快,眼見著不遠(yuǎn)處一艘艘大型商船超過自己。
徐羨魚好奇的問道:“那些是什么船?”
“回神仙老爺?shù)脑?,那些都是徽州商幫的船隊,運的都是茶葉、木頭和布匹等貨物?!?p> “原來如此,看來徽商的生意做得很大嘛?!毙炝w魚滿意的點點頭。
畢竟他也是徽州人,心中難免為自己的先輩們感到驕傲。
見徐羨魚為人隨和,又頗為好奇。
漁夫壯著膽子攀談道:“神仙老爺有所不知,這徽州商人做生意是真的厲害,整個江南乃至全國,都有他們的生意,聽說就連東洋和南洋他們都敢去?!?p> “哦?既然如此厲害,那你等為何不去學(xué)學(xué),總好過整日在江上漂泊吧?”
聽得他的問話,漁夫頓時苦下臉:“不是我等不想學(xué),是這幫徽人太過謹(jǐn)慎,從來都是只提攜自己人,再者,我等賤民,即使學(xué)了這些,上不了岸也是用不到的?!?p> 徐羨魚和這漁夫一路攀談,漁船也從秀麗但有些冷清的江中,駛?cè)胍粭l熱鬧的小河中。
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兩旁的店鋪,或是品茶茶,或是販布,或是沽酒,或是青樓……
就連街邊挑著小擔(dān)叫賣的小販,他也能安靜的聽好久,品味著這時隔四百多年的韻味。
漁夫或是看出徐羨魚的興致,把槳搖得很慢,甚至不起波瀾。
而坐于船尾的張望舒,自打上船后,便一直盤坐在那處,閉著雙眼,好似在感應(yīng)什么。
對外界充耳不聞。
直至船行到一株粗大的柳樹下,船老大將船輕輕泊在岸邊,對著徐羨魚恭敬道:
“神仙老爺,此處再往前行幾里路就到府城了,里間水路不通,恕小人不能再相送了?!?p> 徐羨魚點點頭,便準(zhǔn)備從身上摸點錢給他,然而程定遠(yuǎn)這種都要跳江的窮逼,哪里來的銀兩。
他只好來到老道跟前,將他拍醒。
而一旁的漁夫見他這幅模樣,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能送神仙老爺一程是我等賤民的福氣,哪還能要神仙老爺?shù)腻X財?!?p> 張望舒醒后恰好聽得他的這句話,只是摸摸身上,同樣沒有銀兩。
只好從袖中拿出一張黃符,對著漁夫道:“此為平安符,你置于舟上,多少能保你平安?!?p> 漁夫接過黃符,見此符雖是黃紙所制,卻似金若木,其上朱砂更是殷紅如血,拿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
又聽得老道的講述,便知此物不凡。
連忙跪倒在地喜孜孜的朝著二人感謝道:“多謝神仙老爺開恩,多謝神仙老爺開恩?!?p> 直到二人上岸漸行漸遠(yuǎn)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收起黃符,貼身放好,拿起木漿輕輕一搖,漁船便緩緩向來處駛?cè)ァ?p> 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街上,徐羨魚和老道邊走邊聊,不時還沖著某處指指點點。
“你剛剛坐那干嘛呢?”徐羨魚忽然想起來老道的舉動,好奇的問道。
“老道方才是在感應(yīng)此時天地內(nèi)的靈氣?!睆埻鎼瀽灢粯返恼f道。
“哦?結(jié)果如何?”徐羨魚雖然沒有修煉,但是對靈氣還是很好奇的。
在他看來,靈氣就是慫氣,越練越慫,譬如眼前的老道,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很想知道修煉到終極地步,是不是會慫的不敢出現(xiàn)在人世間。
“比19年好很多,大約是兩倍左右。”
“那不挺好的嗎?你還悶悶不樂個啥?”徐羨魚更加納悶了。
張望舒沉默半晌,才有些憤怒的說道:“山里的前輩們都是騙人的,明明自己天賦不行,非說是靈氣稀薄,人力難為,才讓山門這般敗落!”
“假的!都是假的!”
他的一聲怒罵,頓時引來不少行人駐足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