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讓還是給老太太推功過血,幫她疏通經脈,輸送內力,先弄清楚再說。
九玄混玉功療傷最具奇效,若換了寧無為在此,就算不能救她痊愈,或許也能讓她再需不吸血療傷吧,可惜蘇讓的火候還差得多,只能幫她壓制一時,卻不能保她平安。
過了約半個時辰,老太太方才悠悠轉醒,知道是蘇讓為她療傷,微一點頭,以示謝意。又過了一會,終于張開口來,緩緩說道:“十年前,老身修習幻冥神功,不料被仇家偷襲,一場惡斗下來,雖將他殺死,終究寒氣郁積在三陰經絡之中,再難祛除,只得以吸食人血勉強壓制,茍延殘喘至今。”
“那你……”蘇讓實在無法想象這老太太吸血之時與現在慈眉善目的落差會有多大。
“起初,老身去那鎮(zhèn)店,尋些十惡不赦的大盜,或是死囚,殺一個,可支撐十天半月??傻搅撕髞恚@內傷發(fā)作越來越頻繁,又哪有那么多大盜死囚可捉,有時失了心智,連那江湖義士也殺了不少?!?p> 果然還是做了濫傷無辜的事,蘇讓憤然,可再一想,這老太太內傷是真,會迷失心智也是真,錯殺好人,確算得上作惡多端,但也情有可原,罪不至死,如今向自己坦言,自己有怎么忍心殺她除害。
“那虞期可知道?”
“可正是苦了虞期這孩子,她自小心地善良,不愿我再傷無辜,可又生性對我十分孝順,不忍看我傷重不治,內心不知受了多少折磨?!?p> “那她……”蘇讓雖不解風情,但對虞期也是頗有好感,潛意識里,他只希望這陰損之事,虞期千萬不要摻和進來。
“后來她無可奈何,便主動闖蕩江湖為我尋找惡人,一是為我治傷,二是為民除害。有時見我再傷正義之士,便去做下好事為我消除業(yè)障?!?p> 雖然老太太說的似并無不妥,可是蘇讓聽起來卻十分別扭。這人命關天,又豈是做幾件好事可以化解的?為民除害倒是理所應當,可想起殺人后還要將血液榨干,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這祖孫二人實在是有些邪乎。
“老夫人,別怪晚輩多嘴,您如此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受盡折磨,也害死不少義士,難道就沒想過……”
“自戕謝罪?哼!”老太太忽然臉色陰沉,不復慈祥之態(tài),“人死如燈滅,你若死了,什么名揚天下,什么點蒼興亡,你再也看不到了,那現在所作所為可還有意義?傷人雖不好,可又有什么事,比自己活著更重要了?!?p> 蘇讓一時語塞,是啊,心心念念的復興大業(yè),沒有自己的見證,該有多無趣啊,也不知如何應答,只是問道:“您這內傷可還有別的解法?”
老太太自然懂他的意思,如有其他辦法治傷,他俠義心腸,自然是愿意盡力一試。幽幽道:“我身受內傷,已毒入膏肓,針石不能及,唯有你這九玄混玉功可解,可惜你修為太淺,如能大成,方可救我??蓳宜?,上一位將這武功練到大成者,已經是二百年前了?!碧K讓咂舌不已,情知她說的都是實情,本想冒著被永遠禁足的風險回師門走上一遭,救人要緊,可如今看來,便是寧無為親臨,這積久難愈的重傷,怕是也無能為力。
可老太太似乎尚未說完,她眼睛看著洞口透進的陽光,將眼睛瞇成一條縫,若有所思。
過了許久,老太太終于還是說道:“另有一法?!?p> “有什么方法,我們盡可一試?!碧K讓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能治好老太太的內傷,使這個讓武林聞風喪膽的魔頭改邪歸正,放下屠刀,算到點蒼派的頭上,也算得上自己初出茅廬第一功。
“此去西南二十里,有一座靈蛇窟,傳聞此處有日炎草,乃是至陽之毒,與我的寒毒相生相克,或許以毒攻毒,可以痊愈,只是……”老太太神情尷尬地說道。
“只是什么?”蘇讓隨聲詢問著。
“只是此地為至陰之地,我重傷未愈,難以抵擋陰氣侵蝕,而虞期功力尚淺,據說此地主人豢養(yǎng)靈蛇,無堅不摧。你一人孤身前往,怕是兇多吉少。”
蘇讓心思細密,早看出這老太太用的是激將之法,或許當她剛見到蘇讓,就定下了今日的計策,否則憑她如此珍惜生命,又有受傷多年的經驗,豈會當不當正不正地忘記飲血,倒在自己面前?只是冒險賭蘇讓的俠義之心與武功罷了。
她所言非虛,她的傷是真的,治傷的方法也是真的。對蘇讓也并沒有什么虛情假意,她確實很慈祥。但有一點前提,她想要活著,在這件事面前,即使是虞期也沒有爭辯的余地。
蘇讓還是答應了,他對老太太也沒有任何虛情假意,他覺得老太太有些師父的影子,但更重要的是,他要揚名,幫這個忙,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的內功不能助你痊愈,卻可以幫你壓制五日,五日之內,望請老夫人不要殺生?!?p> “那是自然,你若活著取草回來,我可以把虞期許配給你?!崩咸抗庵型嘎冻鲆唤z貪婪?;蛟S在這之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了活著,即使是自己的親孫女,她也可以當做一個彩頭,獎賞給幫助她的人。
“你把虞期當做交易的籌碼?”蘇讓面頰一紅,定了定心神,反問道。
老太太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羞愧不已,低下頭默默不語。
蘇讓也沒等她答話,卻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怎么能娶她,她是個很好的大姐姐。夏師兄曾說過,像她這樣,大過我五六歲,若是成了親,等到將來必然后患無窮,徒增傷心,我又為什么要讓她傷心?”他嘴里呢喃著,也聽不清楚,只是看著他念念有詞地背上寶劍,往靈蛇窟的方向走去,老太太坐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消失在了陽光中。
“但愿他能活著回來,或許我該說,但愿他還能囫圇地回來……”老太太嘴里喃喃地念道,不知是關切蘇讓的安全,還是擔心自己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