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突然下起了牛毛細雨。林云旭讓人拿了了一部手機和一張有著密碼的銀行卡，說是讓小桐自己買點換洗的衣物。小桐見四下沒人，便偷偷給自己父母打了個電話。父母的牽掛依然沒變，除了讓她自己注意身體之外也說不出其他的來。老父親更是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哽咽著：“小桐，外面生活不下去就回來，家里沒外面那么富裕，一碗米飯總是有的。別太辛苦了，爹知道你在外面打工很不容易，別太省，知道么？”
聞言，小桐急忙別開臉去，生怕一不小心哭了出來，她暗暗深吸了兩口氣，假裝輕松地說道：“爹，你們別瞎擔心了。打工可比做農(nóng)活舒服多了，不用出力氣，只要坐在那里看著機器在運作就可以了。工廠里住的房間可大呢，食堂里頓頓吃肉，章哥可照應我呢，把我都養(yǎng)胖了好幾斤。一會我給你們轉(zhuǎn)2000塊錢過去，別光給弟讀書用，你們記得給自己買兩身衣裳......“幾句家常之后，小桐狼狽地掛斷了電話，突然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酸楚，放聲大哭起來。
為了他們姐弟倆能讀上書，父親把家里唯一值錢的牛給賣了，自己套上犁去耕地。每次吃飯，父母總把菜往他們碗里夾，弟問他們?yōu)樯豆獬园酌罪垼麄冃χf，剛才吃了好多菜，太油膩了，不喜歡吃菜，還是米飯好吃......
有一天，父親和村里的幾個老頭在一起抽旱煙，看見村口幾個孩子在爭搶一個玉米面子餅，便止不住唉聲嘆氣起來：”唉，山里太窮了！就是苦了這些娃子了......“
“陳戇頭，你家娃子小桐不送出去掙大錢么？聽說老章家的娃子在城里做了大生意，你們兩家不是還聯(lián)點親戚關(guān)系么，跟老章頭說道說道，沒準能讓小桐掙上大錢尼?！迸菥G色舊軍大衣的老頭將旱煙桿子往鞋底上使勁扣了兩下，那一砣子黑色的煙灰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順手從口袋摸出一個小塑料袋，顫著手從袋子里捻出一小撮煙絲又裝進了煙嘴里，旁邊一個穿著咖啡色破毛衣的老頭趕緊將自己燃著的旱煙遞了上去?！败姶笠隆鄙钗藥卓冢爬^續(xù)說道：“陳戇頭，不是我說你，你看村里哪家娃子長大了不給送出山去？難不成跟著咱們這一幫子老頭吃苦一輩子么？你家女娃子又長得俊俏，興許給城里的哪個后生看上了，這后半輩子就是享福的命了。”
父親猛吸了幾口煙，鎖緊了眉頭：“那老黃嫂的女娃子咋說？以為攀上個有錢的主了，老黃嫂一開始樂的合不攏嘴，到處張揚著她家女婿的好光景，結(jié)果派出所來人才知道，她女娃子是被拐了做陪睡的營生呢，那城里的女婿原來是個騙人的鴇子，讓她閨女給他掙錢，也真喪了心的人，怎做出這樣缺德的事來!”說著，父親又猛吸了兩口：“好好的一個閨女楞是給毀了，老黃嫂那是一個悔啊，天天罵自個兒瞎了眼認了個烏賊做好人?！?p> 一幫老頭聽了連忙都點頭附和起來：“是、是.....“
”軍大衣“突然扭頭問道：”老黃嫂她閨女現(xiàn)在咋整了？聽說上回吃了好長時間牢飯，應該給放出來了吧？“
父親又鎖起眉頭來：”還在做這營生。這回好像還給抽上鴉片了.......這閨女是徹底毀了?！?p> ”軍大衣“也皺起眉頭來：”這閨女太要強，上回和老哥幾個一起去幫忙勸說，把這閨女惹燥煩了，扯開了嗓門哭，說她到了城里啥活都做不了，沒讀過書，也沒人關(guān)照，城里人都嫌她又臭又臟，她睡過狗狗棚，吃過狗狗食，她也是沒得辦法才去干這個的.....我尋思著，這閨女說的有幾分在理。這陪人睡覺也沒啥，人總得先活下去，是不？睡了就睡了，總比餓死強......“
一個戴著草綠色軍帽的老頭突然跳了起來，嚷嚷道：“這好好的閨女讓人睡了以后咋嫁人？這嫁不出去，活著也沒啥意思么......“
一幫老頭又連連點頭附和起來:“對對對，有理......“
雖然老黃嫂的閨女被送到城里后給毀了，后來父親還是決定讓章子文帶她離開大山。父親說：”山里太苦了，小桐，爹不想看到你一輩子受罪......“
可命運像是注定了的，山里的孩子怎么可能獲得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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