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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季桃花開

二十六 借牛糞

又是一季桃花開 彷徨客 2099 2019-12-10 12:10:19

  朱貴懷著復(fù)雜的心情一路胡思亂想,一不小心在一個小小的斜坡處滑了一跤,竟然掙扎了半天才起來,這棉褲實在是太厚了,僵得起不來,自己一邊折騰一邊自言自語。

  起來后,卻發(fā)現(xiàn)右側(cè)的胯有點(diǎn)兒疼,是的,右側(cè)著地,大概是冬天的地皮太硬,摔著了,他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梅香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問:“怎了,一拐一拐的?!?p>  “他媽的,一個不大的下坡,沒小心滑了一跤,摔著了。”

  “操眉架眼的不看?!?p>  “顧看后街了,掛出白帆了,大概是東東媽沒了?!?p>  梅香的心頓時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突,突,突的劇烈的跳了起來,她一只手按在胸前,好久沒有說話。吃過早飯,朱貴拐著腿回自己的炕上去了。

  梅香坐立不安起來,她不住的望著窗外,她想出去看一下,卻走到當(dāng)院中又折了回來。

  我要去干什么呀,什么忙也幫不上,白白的讓人笑話,占金應(yīng)該也解脫了吧,真的猜不透他對東東媽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好想看看他哭老婆的樣子。

  梅香在自己的胡亂猜想中一天過去了。

  晚上,她實在忍不住還是想去看一看,晚上應(yīng)該沒什么人了吧,偷偷的就去門口看一眼也行。

  她穿著厚厚的棉衣,嘎吱嘎吱的踩著雪,來到郭占金家所在的那條后街上。果然,院子里亮著燈。她剛又走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停下來,側(cè)著耳朵聽,沒有,盡是自己嚇唬自己了,世界上就沒有鬼,怕什么。

  可又走了幾步,這個可怕的聲音好像是跟著走呢,梅香的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后脊背冷颼颼的發(fā)緊,心突突的直跳。東東媽,我沒有惡意,只想來看看你,不要嚇唬我。她拿捏著嗓子悄悄的呼了幾口氣,仔細(xì)的又聽了一遍。

  什么也沒有。

  于是,她快走了幾步,那個聲音也好像跟著快了起來,梅香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兩條腿嚇得僵硬的錯亂了節(jié)奏,自己將自己絆倒在地,發(fā)出‘啊’的一聲驚恐的尖叫,隨著梅香的到地,喊叫,身后一只黑影也嚇得留下一條長長的影子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郭占金正在院子當(dāng)中,突然聽到一聲尖叫,黑燈瞎火的是誰讓死鬼嚇著了吧。他走出院門,一個黑影正在地上磨蹭,他喊了一聲:“誰了,有事兒沒?!?p>  “是我?!?p>  梅香,郭占金走到梅香的身邊,將她扶起:“黑燈瞎火的,你也敢過來。”

  “我也是聽說東東媽沒了,想過來看看,白天不敢,趁黑夜來看看你,剛才,大概是一只貓跟著我,差一點(diǎn)兒把嚇?biāo)?,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我送你回家,東東回來了,他正難受呢,就不要進(jìn)去了。”

  蒼茫的暮色籠罩著冰雪的世界,他們再一次牽手從容的走過,沁人心脾的溫度緩緩流淌在每一條血管里,流經(jīng)每一個細(xì)胞,溫暖著每一寸肌膚,雖數(shù)九寒天也溫暖如陽春三月。

  數(shù)九寒天的死人,最難的是打墳。

  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時候挖一個墳可也非一日之功。

  眾人七嘴八舌:“拉上一車炭,點(diǎn)著,燒一層挖一層?!?p>  “炭不行,燒的太快,得慢慢的煨?!?p>  “說對了,得煨?!?p>  “朱貴家的牛糞最多,問問用點(diǎn)兒行不行?!?p>  “用點(diǎn)兒牛糞有甚不行的了,又不值錢?!?p>  “再不值錢,你家沒有人家的就值錢?!?p>  “和他借唄?!?p>  “拿啥還,這村有幾個還拾糞的,除了朱貴。”

  “不用借哇,占金哥和梅香說一聲不就行了?!?p>  大家互相交換著眼色,有的人還悄悄的吐了吐舌頭,他們誰也不再吱聲,等著郭占金的最后意見。

  “只能這樣了,平時誰也看不起的牛糞,關(guān)鍵時候也有用了?!惫冀鹌届o的說。

  第二天的晚上,梅香給朱貴燒了盆熱水,朱貴自己斜躺在被窩里,一邊看電視一邊用熱水敷著右胯。

  梅香安頓一句:“水涼了說話。”正要進(jìn)里屋,門外傳來兩聲熟悉的咳嗽聲,郭占金推門進(jìn)來,說:“還沒睡了?!?p>  “嗯,跌著了,燒點(diǎn)熱水敷一敷。”說著,推門將郭占金讓進(jìn)了里屋。

  “今天是來求你了?!惫冀痖_門見山。

  “我有甚用了,還用求?!泵废愠泽@的問。郭占金向外努努嘴,說:“牛糞有用啦,這不是打不下墳,想用牛糞煨一煨,就你家的牛糞多?!惫冀鹫f著笑了起來。

  “哦,不就是點(diǎn)兒牛糞,用多少你讓人來拉就行了,我差你的錢連數(shù)都沒有,還說求我來了,我還以為我有啥大用了。”

  “當(dāng)然有大用了,這不熱乎乎的又敷上了?!?p>  “你呀,還吃醋。”梅香低頭笑著說“摔得也不重,沒看見有青紫的地方,就是疼的不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小孩子的把戲,你看不出來?有那次嚴(yán)重沒,聽說那東西腫的像個蘿卜粗,也是你每天伺候的熱乎乎的敷好的。”郭占金笑著說。

  “還說呢,你也沒點(diǎn)兒輕重,差一點(diǎn)兒出了人命?!泵废惆琢怂谎?。

  “那不是年輕嘛,我也嚇壞了,趁黑逃走了,也受了不少懲罰,還差一點(diǎn)兒丟了性命,這輩子有驚無險的活到如今其實也挺不容易的,那事兒后來聽說鬧騰的可厲害了?!?p>  “你倒是躲了清凈了,你媽讓人家可折騰壞了,也就你敢在老虎屁股上摸一把?!?p>  “梅香,等東東媽出去了,我想和朱貴再喝一頓酒,一輩子的帳太糊涂,算不清了,我欠他的不少,他欠我的也不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總記著仇,以后怎相處,你想過沒,以后怎么個相處法,這個問題不是那么簡單的,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讓孩子們過來拉就行了?!?p>  梅香送走郭占金,給朱貴換了一盆水,望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落忍,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的啊,有時可憐,有時又可恨。

  那盆水冒著熱氣,蒸騰著白色的水霧,瘦骨嶙峋的朱貴雙眼無神靜悄悄的躺在那里,右側(cè)的胯骨上敷著一塊生白布。

  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么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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